只怪岁月太动听
2016-05-30马佳威
马佳威
广丽推荐:我们都是容易感伤的人,会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情感失眠,于是两颗孤独的星球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里相遇了。
我仍然记得那天我们撑着一把伞走在路上的场景,雨下得很大,就一把小花伞,街上没有太多的行人,昏黄的路灯显得格外有情调——
十一月的城市,终于被北方吹来的冷空气降温,随风飘落的树叶落地时没有任何声响。
彼时,我正穿过长长的街道,每逢雨过天晴,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便会被勾起,除了求职、工作、消磨时光,偶尔还会想起她,想起那些年被青春环绕的日子。
她是我见过最文艺浪漫的姑娘,尽管她有个俗气的名字——小利。每次我坏笑地唤她小利,她都会捂着耳朵说,难听死了。
如果我再叫几声,她就不理我了,我扯扯她的衣角,她又会转过头来叫我老马,我说好土,她继续老马老马叫个不停,我把头一甩,神气地说,我才不是老马,我是飞马、神马!
1
记得第一次见到文艺姑娘是在夏末秋初,我们俩趁夜色大摇大摆穿过校园寻找向日葵,一阵又一阵的风将她的头发吹起,夹带着入秋的微凉,江水泛着路灯映照的微光,好似我们光辉灿烂的未来。
我们穿过密密的向日葵丛,我给她拍照。文艺姑娘有一头乌黑的头发,整齐的刘海,长长的裙子,与黑夜融为一体。
我们打着灯看一朵朵半寐半醒的向日葵,我乐呵呵地说,你真是个文艺的姑娘。她开心地点头,嘴里却发出“切”的声音,这也是我们相处最和谐的时光,纯粹清澈,这种感觉好似冬季初雪落下时的欣喜。
那个时候,我仅仅觉得文艺姑娘是个文艺的女生,而文艺姑娘,仅仅觉得我是个文艺的男生。如果再用一个词修饰她,那就是漂亮。
文艺姑娘因为长得漂亮,有过不少烦恼。比如无论去哪里,都会引来穷追不舍的男生,这真是奢侈的烦恼。
文艺姑娘每天晚上都会去镇上的火锅店兼职,回来就会喋喋不休地向我抱怨这世界上有一种神奇的生物叫老板娘,偶尔也会跟我讲述店里的故事,店里有个小姑娘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的大叔,有天晚上喝个烂醉,发起酒疯来,抓得她的手生疼;店里有个小男生对自己穷追不舍……
她总是叹口气,又惋惜地说,他们都还是未成年啊。
我在一边静静听着,偶尔发出“嗯嗯”的赞同声,有时这也会让她感到不安,认为我是在应付她。
2
我们都是容易感伤的人,会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情感失眠,于是两颗孤独的星球在浩海无垠的宇宙里相遇了。
文艺姑娘说,有时候安静下来就会很悲伤,明明上一刻还很欢愉。那时我在写小说,她是我第一个读者。后来我们聊得越来越多,从时政新闻到社会问题,从文学创作到音乐鉴赏,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个共同爱好,斗地主……
现在的年轻人有一点动心,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表达,等到人散了,才会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只是一时冲动。
而我和文艺姑娘都是极其冲动的人,我们之所以投缘,大概就是因为我们性格里一样的固执和不可理喻。
我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和文艺姑娘闹别扭,之后谁也不会先低头,我们就从夏天冷战到冬天。直到某一天文艺姑娘突然说:“其实我是个慢热的人,很难有人走进我的心扉,而你走进了我的心里,又怎么可以轻易离开。”
听到这里,我突然有点后悔,想起此前我们还心心相印,还情投意合说怎么没有早点遇见。我说:“小周,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能遇见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我,嘿嘿嘿!”
“去死……”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会羡慕她,因为她有一个无比包容她的男友。
3
文艺姑娘和男友是异地恋,即便这样,在社交平台上秀恩爱时,也足以刺瞎无数单身狗的双眼,比如说我。
在默默看着她男友无数次宝宝长宝宝短、外加各种矫情肉麻的话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要跟文艺姑娘一刀两断。
她说,老马你就是小气。
我露出贱贱的表情说,是呀,是呀,你来打我呀!
文艺姑娘“哼”一声,你别走,我打死你这个小逗比!
当然,文艺姑娘也有跟男友吵架的时候,这时她就会跟我抱怨,他不解风情,不怜香惜玉。而我会在一旁应着她,是呀,是呀。
转而她无奈地说,其实有时候想想一个人也挺好,大不了以后相亲,老马,你说是吧……我点点头,又慌忙摇摇头。
失意归失意,当她看到男友的情侣头像和情侣名,又在留言板看到他真心诚意地道歉,文艺姑娘又觉得惭愧,忍不住原谅他。
文艺姑娘姓周,她男友姓汤,一粥一汤,就缺少点菜。
而我不是菜,我是飞马。所以有一次我在操场做一匹自由的野马时,朋友约夜宵,这时候却收到文艺姑娘的信息,她说她下课了,一个人有点怕。
我笑着说,你不是说自己丑嘛,不会有歹徒绑架你的。
她停顿了几秒,又失望地说,我以为你会来接我。
我放下手机就往镇上跑,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再是老马,是飞马。
4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大四上学期结束,温州的天气越来越冷,有时候一场雨,满地都是金黄的落叶。
即将毕业出去实习的我,开始在半夜与室友扯着天南地北,日上三竿时昏昏沉沉起来点外卖,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和文艺姑娘身处两个世界。
我曾说过,在我们还能见到彼此时,要用力的告别,因为也许一转身,我们就再也不见了。
谁也不例外,包括文艺姑娘。哪怕我时常挂念她,却也没有打扰。有些人,住在旧时光里,就已经足够了。
后来,我们相互离开,来不及正式告别,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本以为这是聚散的必然,却让我在岁月的窗口,伤怀了好久。
我仍然记得那天我们撑着一把伞走在路上的场景,雨下得很大,就一把小花伞,街上没有太多的行人,昏黄的路灯显得格外有情调。
两个黑乎乎的影子慢慢地向前挪着,说话的间隙,我偷偷看她的眼睛,不是很大,却特别明亮,我不敢走得太快,怕多走一步路,就会少说一句话。
说话时,她会看着我,而我却低头看她的影子。那时候,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我们,贴得那么近,每一分钟都令人觉得特别漫长。
将文艺姑娘送回宿舍后,我奔向雨中,路灯的昏黄将树叶映得通透,好似没有尽头,我突然停下脚步,那一刹那我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突然想到,我们不可思议地活着,不可思议地死去,风、花、街道都一样。
5
当我再度回到这里的时候,校园河岸的向日葵全开了。落日的余晖穿过树梢,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站在桥上,风一阵阵迎面吹来,将我的头发吹乱,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在向日葵间拍照。
我突然思绪万千,或许青春已经不再了。
当我在这座熟悉的城市再次见到熟悉的人,她说,老马,你变老了。
我点头微笑,没有反驳。
是的,我已经被生活拖得伤痕累累,忘记了如何去爱,如何被爱,哪怕我们都只是路过,在未来忘记彼此相处的记忆,但我依然记得,我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
文艺姑娘,我不怪岁月太动听,哪怕只是幻觉,因为你永远是我记忆深处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