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洞洞肉”
2016-05-30杨静梅
特别健康·上半月 2016年3期
杨静梅
冬天的农家小院,树木被北风脱光了叶子,阳光像水一样毫无遮拦地泼洒在冻白的地面上。父亲坐在院中间的小藤椅上,卷着袖子,用烧红的火钳烫自家新杀的一只猪头。旁边火炉上烧着热水,地上一只搪瓷盆里的开水冒着白色的蒸汽。
猪耳朵、豬舌头被割下来,留下单独成菜。其余的肉,置于大铁锅里煮,熟了之后再次分割、剥离,彻底剔净骨头。将剥出来的肉一起剁碎,加进一个包了八角、桂皮、香叶、花椒的调料包,加适量水,再小火炖两三个小时。
后期炖煮工作一般由母亲完成。从中午忙到晚上,将煮好的肉汤舀到碗、盆里。北方的冬天,天然的大冰库。这些盛着肉汤的器皿只需密封好,不被鼠类偷吃即可。到了第二天,打开看,一碗碗漂亮的冻冻肉成形了。倒在案上,就是一只只肉质的碗,随切随吃。
冻冻肉深褐色,半透明,瘦肉料足而精细,胶质柔软有弹性,入口即化。切成长条形的块,浇上菜籽油,拌上红辣椒面、绿葱花、白蒜泥、陈醋、酱油,上桌后,总是最快被吃空的一碟,特别适合下酒。好在一个猪头能冻几十斤冻冻肉,家里的冻冻肉可以天天吃,吃一个多星期。
冻冻肉用来夹馒头亦极好。一定要热馒头,冻肉融化,肉汁渗透,冷暖相遇,入嘴的温度与滋味恰好。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脑子里的冻冻肉是“洞洞肉”,洞穴的“洞”,那才是孩子思维和想象中最合理的名字,神秘、形象、有趣。“洞洞肉”的作者,当然是父亲。是冬日暖阳下,坐在院子里给家人制作美食的年轻男子。他的膝旁,围着馋嘴的小女儿,像个麻雀快乐地叽喳不休。她后来,成了这幕回忆最忠实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