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彼此对望

刘青纯

行旅匆匆，陌生人之间，用目光交流，似乎更为妥当，不但能传递大量的信息，又可以避免搭讪的尴尬，让有些沉闷的旅途惬意无比。

我时常乘地铁去上班，每天都会碰到许多陌生人。总有几个人，仿佛事先约定似的，在某节车厢、某个时段碰上，感到奇妙而有趣。

有时候，我很晚才下班，需要坐最后一趟车。习惯地走进最后一节车厢，总会在陌生的面孔里发现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多次和A碰面，她一贯倚在车厢的一角，背着一个大小适中的挎包，静静地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A是个独特的女人。她不看手机，中途也不找位子坐。总是矜持地站着，脸上一派宁静雅致，似乎沉浸在一些美好回味中。渐渐地，我留意起她来。有时，上车好久了，不经意间，见她倚在车厢的一角，目光迅速相遇，她那眼神分明在说：“来啦！”

多次的相遇，让我们之间有了一种默契，让我感受到目光交流的快乐。

有时候，我晚上8点下班，常在车厢里碰见B。B是个胖乎乎的女孩，穿一件白色的风衣。很多次，当我上车时，她已经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看着手机。同许多人相比，她似乎并不那么投入，看手机不过是她放松的一种方式。其间，她会抬起头来，扫视一下周围的人，或者看一会儿地铁电视。其貌不扬的她，大大的眼睛很清澈，泛着青春的光彩。

一次，B身边的人起身下车，B将目光投向了我，并将一条腿收拢了一下。我会意，坐到了她身边，温馨如同一阵暖风，周身漫开来。又有一次，她身边空了一个座位，她向站在斜对面的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站着没动，有些矫情地望着她旁边的座位，等着另一个人落座。确定没人坐后，我才坐到她身边，领了她的好意。

看到她们，不由得让我想起C。那年，22岁的我坐火车孤身返乡，对面是一个文静可爱的女孩。一路上，她和父亲说着话，我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额头平整光滑，眼睛盛满楚楚动人的美。深夜，车厢里安静了下来。女孩的父亲头歪在一边，沉睡过去。我和女孩静静地对望着。我捕捉到了她眼神里的闪光，夹杂著青春的欣喜和迷茫。火车穿行在寂寞的黑夜里，两个年轻的灵魂，在眼神的碰撞中，慢慢地靠近。我心中，一大片鲜花开得灿烂，花香袭人，让我醉意朦胧。

多年以后，我还能记起她那楚楚动人的眼睛，平整好看的额头；记起她临下车时的那声轻叹。

目光的交流有时胜过千言万语，让两个陌生人之间有了互动的可能。如今，地铁里塞满了孜孜不倦埋头在手机上的人们，大家很少用眼神同周围的陌生人交流。身处人群中，我们却是那样孤独。坐在车上，那些很少玩弄手机的人是富有的，因为，在与别人目光的交流中，他们已收获了满当当的、更为长久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