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山的孩子

果叶

阿尔山的老火车，跑一百年了。两个永不相交的钢轨蜿蜒盘踞，隐于浓密的树荫下，驮运木材的老火车在林间穿行，供山里的孩子们嬉戏玩耍。慵懒的汽笛声在漫长的岁月里融入大自然的乐章中，就像第一代伐木工栽种的树苗融入阿尔山的密林那样。

而由人演奏的乐章，总会出现差错。

哈里奉命进山，毁掉阿尔山的铁轨和老火车。这会儿，他已经埋好了炸药，准备在老火车经过的时候引爆炸药。

一切都进展顺利。哈里松了一口气，自接到任务以来，第一次做了一个深呼吸。但他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哪里不对呢？他抬起头，四下望了望，看看自己手中的操作杆，又松了口气，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次，他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这里的空气与他过去十几年里呼吸过的每一口空气都不一样。这空气里有着他说不出的味道，没有唤起他任何具体而明确的记忆，却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中。尽管他并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哈里疑惑了。他向更远处张望，并且用自己丰富的侦查技能仔细倾听远处传来的声音。风吹过，带来细小的沙沙声和阵阵他无法识别的芳香，而不是炮灰和焦糊的空气。远处林中，潺潺的水声传来，隐隐地透着清凉，仿佛还附带着包裹在水中的鱼的幸福。一些的声响，是小得不足以引起高度戒备的目标引起的。大概是老鼠吧，哈里想。

这时，高处传来一声悠扬而绵长的笛鸣，没有一丝仓惶，不像他听过的任何一辆火车发出的，倒像是这山发出的。

哈里从没听过这样的乐章，一走神的工夫，老火车已经远远地驶来了。一同驶来的，还有欢声笑语，传到哈里的心中，比那汽笛还要响亮。几个孩子，跟着火车，远远地跑来。哈里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他们那般年纪。在哈里眼中，他们还是孩子，与他一般大的孩子。

几个孩子就这样在哈里面前跑了过去。老火车也跑了过去。

汽笛声在远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