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糖尿病的延伸

二月河

开十六大期间，偶与一官员朋友谈心，我说：“你是当地的一方诸侯。现在我们天天喊稳定，‘稳定压倒一切。庙里的和尚们不但自己‘稳定，而且每日奉劝世人安分。这是稳定的元素吗，为什么不把庙修起来，多一些僧众？”他一听笑了：“这是意识形态上的事，不能乱来。”

我听了自然无语。但转而思之，“意识形态”难道不在“一切”之内？

眼见的事实是“发现一个揪一个”，愈揪愈多，愈揪愈大。愈揪是否愈深我不敢说，但我敢说，敢于直面这样的腐败是要胆气勇力愈来愈大才成。这就好比臭脓疤，掩起来味还淡一点，翻腾起不冲天，也要盈室，那形色像医生见了癌变转移，任是华佗、张仲景也只能攒眉摇头，病得太重了无从下手，这又是个什么程度？这说的是官派，是上等层面，往下说，我见前报端披露，一些小学生開始竞选当班干部，因为班小组长、班干部在老师羽翼之下也有许多豁免权，比如考试、纪律等事上的优惠，没有竞选上的则用糖果什么的向班干部送点什么“小意思”，那争取的也是不交作业、上课做手脚、犯纪律免汇报什么的种种好处。

这样的普遍性与深入性，它的层面之广，棱角之多，侧面之泛，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仅此而言，还只能说是阳面的。阴面的也很使人发栗。白道上的事为人注意那不奇怪，黑道上也“腐败”。比如说入室抢劫，“东北虎”“西北狼”们进来，不由分说先一梭子冲锋枪子弹扫灭主人，然后从容席卷而去；比如说撕票，黑道本来有规矩，赎金按时送到前不能撕票，也顾不了这事一一先撕票再要赎金的也有的是，一点儿体统也不讲。

我说这事，朋友常有笑我的，白道上的腐败还管不了，你还注意黑道。我想告知我的朋友，昔日庄子有云：“盗亦有道……夫妄意室中藏，圣也；人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这是道家对黑道的制约，也是盗的一定行为规范，是对总体社会的分配原则的调节杠杆。白道当然是主体，黑道上的事也不可持玩忽心，因为真的“盗亦有道”，可以少却许多恶性案件，减少社会戾气。我把赎金送给你，你守规矩放人质平安归，下策是下了，一家人也算“解决了问题”。

所以，腐败的根源是道德的失控，比如一个贪官，偏他又是个“唯物主义者”，无所畏惧，神仙佛祖，阴司报应这些个他统都默然，上级又看不见他贪污，群众又奈何不了他，钱又在眼前，他若不贪，那真出鬼了。

法治自古就是主体。不要忘记，不论什么历史时代，执法的永远是人。内因起决定作用，石头蛋子孵不出小鸡，恐怕永远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