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荣才:写活了“叛徒”
2016-05-26
鸿琳最近的三篇中篇小说《梨城叛徒》《寻找慈恩塔》《告密者》扑腾出不小的声响,频频被转载,或者获奖。读完这三篇小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人物形象共同的标签:“叛徒”。
这三篇小说的主角是“叛徒”,可以说鸿琳以比较集中的笔墨塑造了这一类小说形象,让“叛徒”直扑目光之内。小说的共同特点是好读。我一向认为,讲故事是小说的重要一极,如果文章连让人读下去的吸引力都没有,或者说达不到阅读快感,那可能是在极小范围内的艺术试验,这当然也有存在的价值,可达不到广为传播的可能。鸿琳的小说显然不是曲高和寡,他会讲故事。被认为是叛徒的“我二叔”李牧,最后是日本钓鱼计划的重要棋子,而烈士陈天放却是叛徒,指认特派员的“叛徒”王小海,最后却是来处决叛徒的地下党员(《梨城叛徒》);告密者本来应该是被人深恶痛绝的,为什么猪笼寨的村民反而把朱满仓这样的告密者当成全村的英雄?章文为什么面对敌人的枪口没有挺身而出?他的自责是否是因为自己的怯弱?事实的真相是他背负更为重要的任务,因为朱满仓的指认,章文被捕,全村的人除了被杀的五人之外都幸存下来,可是鸿琳的笔不仅如此,他更深一层,因为章文被捕,他的情报之路和解救之举戛然而止,清源山抗日部队近百名战士身亡(《告密者》)。为了保全谢家坊众多的生命,“我父亲”导演了一场戏,和陶梅芳等人引爆了炸药,炸掉慈恩塔,用无奈的举措婉拒了炸掉日军军火库的命令(《寻找慈恩塔》)。这三篇小说是三个荡气回肠的故事,信息量极其丰富。
在这三个小说中,鸿琳让自己走了进去。他不是在保持距离之外的审视,而是以一种寻找、解读的姿态出现,这种贴近的叙述方式,让读者在阅读的时候有在场的感觉,会更吸引阅读的目光。而且,鸿琳注重视角的转换,现在和过去的穿插、融合,当下和以往的跳跃,加上推测、争论,可以说,鸿琳在小说中把事情复杂化了。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鸿琳无疑是搅起了一潭浑水,让事情的真相无法简单看穿,小说里的“叛徒”不再骨感,显得丰满并有褶皱。在他曲里八拐的叙述中,事情的真相若隐若现,呼之欲出,但又是在希望之中存有许多疑虑,在疑虑中又夹杂希望和渴望。这样的胶着让小说是个立方体,不到最后,无法轻言结局。可以说,无论哪篇小说,鸿琳都充分调动了读者的阅读神经。
故事再精彩,也离不开人。写故事是为了写人,因为有人物,故事就不仅仅是故事。鸿琳这三篇小说,写活了“叛徒”这特殊的人物形象,颠覆了对叛徒的简单化标签。这三篇小说中的“叛徒”不再仅仅是贪生怕死、逐利贪色,他们不再是扁平的,而是更为立体复杂。或者说他们活得更为痛苦、纠结,他们的选择是用刀在割自己,割肉体也割内心,因此他们的选择就充满疼痛。死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问题,困难的是活下来。因此,尽管时过境迁,他们的活还是比死痛苦,活在自责、愧疚、痛悔之中。死去的人会上供台,接受景仰的目光,而活着却是疼痛。鸿琳的小说做了一个提醒,任何人、任何事物,我们看到的或者听到的也许仅仅是表象或者事情的某个方面,妄下断论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也许就是对历史的误读。正因为如此,鸿琳努力想通过小说修正对历史的误读,我想这是小说家责任感在小说之中的体现。在鸿琳笔下,英雄、狗熊无法简单分类,人性也不是直通通的“一条道走到底”,正因为“多向”,小说因此丰富多彩。
盯着“叛徒”这个形象的多角度,或者探究真相的解读,鸿琳无疑找到一个很好的突破方向,写小说,找到方向不容易,找到突破点不容易,鸿琳是幸运的,他的寻找不再茫然。同时,他的方志办工作岗位为他的寻找提供了帮助,鸿琳可以继续寻找。
如果要提点意见,我觉得鸿琳在某些地方文字可以更凝练一些,在众多的叙述条线之间的跳跃丰富的同时更为清晰一些,例如《梨城叛徒》。这或许有助于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更容易进入,或者更心无杂念地沉浸在鸿琳编织的小说情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