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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朔的浮沉与在当代文学史教学中阐释的转变

2016-05-25秦宇慧迟蕊

党政干部学刊 2016年1期
关键词:人民性

秦宇慧++迟蕊

[摘 要]自上世纪50年代至今,作家杨朔及其散文,在中国当代文学史教学中的地位,曾经发生过巨大的变化。杨朔从1961年得到领袖的首肯而走红,进入学术视野,在文学史教材中举足轻重,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之后“杨朔模式”开始被学界诟病,最终成为高校教材中被批评甚至被忽视的存在。杨朔散文的走红与衰落,体现出中国社会形势、文化氛围的转变。

[关键词]中国当代文学史;杨朔散文;杨朔模式;人民性

[中图分类号]I2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426(2016)01-0076-05

从上世纪50年代,中国当代文学史学科出现,作家杨朔及其散文创作,便进入了该学科的教学视野之中。然而,对杨朔散文的定位,却随着杨朔本人在文坛的沉浮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在本文中,笔者将通过杨朔散文的走红、受到争议甚至受到诟病的转折性历程,谈一下中国当代文学史教学中应当如何对这位作家进行定位与评价。

一、走上文坛中心位置

1961年4月底,杨朔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散文《樱花雨》得到了最高领导人毛泽东的首肯,批下了“好文章”三个字,并推荐给江青阅读。此后,杨朔受到了整个文坛的追捧:各大报刊如《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文化名人如冰心、曹禺、周立波都予以肯定,全国最高文学批评刊物《文学评论》也于1962年发表了针对杨朔散文的长篇评论。这种轰动式的效应使1961年成为“杨朔年”,“杨朔现象”也成为许多年来研究者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樱花雨》所描述的是作者在日本的所见所闻,在这篇散文中,杨朔所采用的是那个年代中惯用的二元对立手法,抨击恶赞美善。只不过在这里,恶者,为在日本横行的美军,善者,则是在畸形繁华下面命运悲惨的日本人民。

杨朔的作品得到毛泽东的赞赏,偶然性中有着必然性。作为对毛泽东文艺思想心悦诚服的革命作家,杨朔公开表达过对“文学为阶级斗争服务”的认同[1],并从新中国成立后便自觉选择了以“歌颂体”来进行创作。他后来被称为“杨朔模式”的创作手法,早在上世纪50年代初他的那些抗美援朝题材的散文中便已经出现,其鲜明的政治性及诗化的优美,在当时便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陆续被选入各类课本教材之中,如1951年《把地球改造成一朵大花》被收入《工农速成中学语文课本(第2册)》,1952年《石油城》和《平常的人》分别被收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初级中学语文课本》的第4册和第6册。

然而在这一阶段,杨朔在文坛尚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1956年1月中国作家协会编纂的《散文特写选》(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中,收录了杨朔的散文《滇池边上的报春花》,不过与同时被收录了三篇作品并排在全书首位的秦兆阳和被安排撰写序言①的魏巍相比,敬陪末座的杨朔,显然此时还称不上很受重视。从魏巍的序言中,可以看到当时的编委们仍然倡导以写实为主、大胆反映现实生活的散文风格。然而,这种状况在不久发生的“反右运动”之后,便出现了明显的反转,以革命浪漫主义为基调的抒情散文开始占据上风,而刘白羽、杨朔等,便是此类作品的代表作家。

在《1958年散文特写选》中,刘白羽入选三篇并排在首位,而杨朔以伊拉克为背景的《献给中国的诗》入选,排列在第四位,显示出其地位有所上升。此时,一些以往经常上榜的作家,如秦兆阳、艾青、刘宾雁等,已经因政治运动而跌落马下,作品目录后面一长列名字显得拥挤而陌生,而在一片对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情赞颂中,杨朔的文字反而显得相对平和亲切,鹤立鸡群。

两年后,杨朔的作品能够得到毛泽东主席的青睐,便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偶然性与必然性相加的结果。毛泽东的青睐,无疑确立了杨朔的文坛地位,使其一跃成为压过刘白羽、秦牧的散文三大家之首,《荔枝蜜》《茶花赋》等作品在后来被奉为经典,而杨朔也成为多年来初高中教材中入选最多的作家。

这里要再强调一下,毛泽东主席点评的价值毫无疑问作用巨大:在此之前,杨朔虽然有作品流传,但尚没有得到文化界的认可,在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编著的以新中国成立后十一年间文学发展为研究对象的《中国当代文学史稿》②教材中,完全找不到他的影子,反而是后来一直居于杨朔之下的刘白羽在散文一节中,得到了专门的介绍与分析。然而1961年之后,杨朔的散文开始被刊载于最权威的刊物上,如《雪浪花》发表于当年10月出版的《红旗》杂志上,这一年由川鸟编辑的文坛总结性的散文选也以杨朔的这一篇代表作命名,被作为“散文年”的最重要成果。可见,后来杨朔成为各类文学史教材的重点探讨对象,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领袖的首肯。

二、“杨朔模式”及其负面影响

杨朔作为当红的作家,其散文的风格自然会被众多研究者讨论,而“杨朔模式”便成为后来许多人争议的焦点。所谓“杨朔模式”,是指杨朔的散文,在主题与结构上,都有着相对固定的写作模式。

首先,是在主题上,讴歌伟大的“人民性”。其次,则是在行文中,按照“物-人-理”的三段式结构全篇。这两者结合,杨朔散文达到了“形散而神不散”的效果,形成了著名的“杨朔模式”。

(一)主题上,讴歌人民性

“人民”是毛泽东思想中反复强调的元素。在《毛泽东选集》中,“人民”这一词汇一共出现了3180次。“人民”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群体,有着自己的政治属性,即“人民性”,而杨朔在其散文中,就是以表现、赞颂“人民性”为自己的主题。

杨朔的散文看似随心随性,但却始终围绕着“人民性”这一主题展开,绝不偏离。这种结构方式的价值在当时便有人注意到,并将之概括为“形散而神不散”③——在这里,所谓的“神”,便是无所不在的人民性;而在这一特定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人民性的主要内容便是劳动人民的崇高品质、主人翁精神。杨朔的散文,一定有一位看似平凡却实则闪烁着“人民性”光辉的劳动者,如《荔枝蜜》中的养蜂人老梁、《茶花赋》中的花农普之仁、《香山红叶》中无名的老向导……杨朔在点染蜜的甜美、花的艳丽、红叶的药香之时,永远不会忘记,在这些令人赞叹的“物”之美好后面,是创造这“物”的劳动人民的美好。endprint

以《茶花赋》为例,作者写道:

“我不觉对着茶花沉吟起来。茶花是美啊。凡是生活中美的事物都是劳动创造的。是谁白天黑夜,积年累月,拿自己的汗水浇着花,像抚育自己儿女一样抚育着花秧,终于培养出这样绝色的好花?应该感谢那为我们美化生活的人。普之仁就是这样一位能工巧匠……正是这样的人,整月整年,劳心劳力,拿出全部精力培植着花木,美化我们的生活。美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由物及人,托物言志。这种表达方式与相对含蓄的语言其实与中国传统诗歌十分相似,而这一点应该也是毛泽东褒奖杨朔散文的重要原因——毛泽东对中国古典诗词的喜爱,在这里就不再论证了。杨朔能够将革命的主题与传统的艺术手法很好地结合起来,将革命文学的品级提高了几个层次,这无疑是令革命文学阵营欣喜的一件事,与相对土气,以投合农民口味为目的的赵树理相比,是贯彻毛泽东文艺思想更好的典范。

(二)“物-人-理”的三段式结构

杨朔作品以其鲜明的政治性及诗化的优美,从新中国成立之初便不断被选入各类课本教材之中,而且成为学生们作文的范本,这不仅是因为杨朔名声鼎盛,更是因为其散文有着简单明了易模仿的固定模式——“杨朔模式”。这种模式曾经被批评家王尧概括为“以‘物-人-理的三段式手法来表现政治内容”:杨朔散文绝大多数是政治抒情,在他的代表作里,无论写景、叙事都服务于一个明确的目的——突出政治。这是他的散文的内容模式。与内容相适应,其形式模式就是“物—人—理”三段式结构,先推景和人,最后再归结到一个政治道理上去。人、物、事都成了政治道理的注脚。[2]

王尧的点评,的确符合杨朔绝大多数的代表作,如《荔枝蜜》中,作者由蜜蜂,引出养蜂人,然后两者联系,讴歌劳动人民的勤劳。

这种目的性极强的比兴手法,反复出现在他不同的作品中,诸如由百击碎石的雪浪花引出年过七十仍努力工作的老泰山、由茶花引出花农普之仁、由香山红叶引出无名的老向导……杨朔于自然景物中,永远能看到勤劳正直的劳动人民。

这种指向性鲜明的手法,在作品发表的当时,由于顺应了文学服务于政治的需求,而被推崇;在后世,又由于其格式工整而被众多人模仿,如在中学语文教师的教学参考书中,便以“见景-入境-抒情-升华-点题”来概括杨朔散文的篇章结构,并引导学生们套用这种结构进行作文写作。

(三)杨朔模式的负面影响

杨朔模式容易模仿套用,一定程度上简化了中学教师指导作文的工作。但这种模仿无疑也给学生们未来的写作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杨朔散文总的基调是昂扬向上的,以讴歌祖国、讴歌社会主义、讴歌人民为主题,这一切,都需要以各种各样的美好场景、正面事件、优秀人物为基石,即使散文所发生的当时社会状况不甚乐观,也仍然要按照既定的主题来安排情节。如他著名的散文《蓬莱仙境》,以作者回家乡探访为线索,描写了到故友家做客的情景:

老姐姐知道我住在县委机关里,便叫我第二天到她家吃晚饭。我怕她粮食不富裕,不想来。她说:“来嘛!怕什么?”便指一指大笸箩里晾的麦子笑着说:“你看,这都是新分的,还不够你吃的?去年的收成,就不错,今年小麦的收成比往年更强,你还能吃穷我?”

我只得答应。原以为是一顿家常便饭,不想第二天一去,这位老姐姐竟拿我当什么贵客,摆出家乡最讲究的四个盘儿:一盘子红烧鱼,一盘子炒鸡蛋,一盘子炒土豆丝,一盘子凉拌粉皮。最后吃面,卤子里还有新晒的大虾干。

我不禁说:“你们的生活不错啊。”

老姐姐漫不经心一笑说:“是不错嘛,你要什么有什么。”

这一段描写,亲切自然,使人民公社普通社员家中幸福丰裕的日常生活跃然纸上。然而,这个情节发生的时间,却是著名的饥荒年代,1959年。在杨朔作品中,类似的篇章不在少数,也正是因此,后来的研究者们才会质疑他的作品粉饰现实,是那个年代里“伪真实”写作的典型代表。

综上所述,杨朔模式带给中国几代学生的负面影响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是结构上的简单划一,缺乏独立创新;其二,则是立意与行文中的虚情矫饰,丧失了“我手写我心”的写作真谛。

而在笔者看来,后者的危害远远大于前者。中国学生为了在考试中取得阅卷教师的认同,必定会撰写一个昂扬向上的既定的主题,而为了论证这一主题,则不惜“创造”出虚假的论据,最终在整个学生群体中,形成一种营造“伪真实”的恶劣写作习气。

可以说,杨朔模式从童年阶段介入学生们的阅读写作,并已经影响了中国几代人的写作手法甚至思维方式。而到上世纪90年代,仍然有人对杨朔模式抱有认同的态度,不惜给“杨朔模式”的批判者扣上“对作品所抒写的新时代、新生活、新人物、新思想缺乏同感与共鸣”[3]的帽子。其僵死的思维方式,与左倾年代并无二致,由此亦可见真正杜绝杨朔模式的艰难性。

三、杨朔在当代文学史教学中的浮沉

杨朔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但其在教学中的份额与定位却在不断发生变化。

从份额上看,对杨朔的介绍呈现逐渐减少的趋势。而评价上,也从以赞誉为主,渐渐呈现出明显的分歧。

(一)1985年前的溢美时期

文革刚刚结束时,杨朔的地位十分崇高,在学界许多研究者以其散文为主题撰文,以分析其风格为主,大多充斥誉美之辞——中国知网收录的以杨朔为题的相关论文,以1985年为界,之前的80篇均是如此。而1980年前后的当代文学史对其作品也基本是以专门章节分析介绍,肯定为主。

1.海外文革结束之初的声音

出版于1978年的林曼叔等编写的《中国当代文学史稿(1949-1965大陆部分)》(巴黎第七大学东亚出版中心出版),是笔者所见文革后编写的最早的一本教材,虽然出版地是在法国,但其中对作家的评定,与当时大陆的学界亦十分接近。

编者在散文一章的总序中,认为十七年中“由于政治的制约”将“生动活泼的散文糟蹋成只是硬梆梆的政治说教的东西”,以至于“因为缺乏真实的感情而显得僵硬而无味”。但该书仍然认为杨朔等人“曾写下一些颇有值得一读的东西的”,并将杨朔单独作为一节内容推出。endprint

在这一节中,编者以烘托的方式赞誉杨朔,称“如果说刘白羽的散文失之于文字的热烈以掩蔽内容上的空泛,而魏巍的散文,其主题思想显得过于单调而不够多样。那么杨朔的散文比较上在内容是深厚些而主题也宽广些。他以他认真严肃的创作态度委实写下不少为人们所称道的作品。”

在这八百余字的篇幅中,编者把杨朔散文的“诗化”称为一个难能可贵的特色,认为他做到了“内情与外物相融和,意与境相应用,同时把握住了艺术表现的焦点,意境的脉络,让读者看到作品诗意的内涵。”在局限方面,编者简单提及“有时不免受着流行概念的影响”,但仍然肯定“杨朔的散文创作已经是‘可读的现代散文作品了”。

2.大陆上世纪80年代初的教材

在大陆方面,教材的出版相对滞后了一些。自1978年全国文科教材会议制定的高等院校教材编写规划出台后,一些高校从组织人员到编写,大约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有具体作品陆续出版。

1980年公仲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纲要》(上饶师专中文科)虽然是内部出版,但却呈现出此前高校授课中对杨朔的点评方向,而且也是当时这些教材中面世较早的一部。

在其中,杨朔自占散文部分的一节,并排名在所有作家之前,编者称其“在世界文坛上占有一定的地位”[4]并以千余字的篇幅专节介绍了其生平、创作,且着重分析了其散文的特色。

他的抒情散文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首屈一指的。他的作风,恰似今日沸腾生活中的一朵浪花,虽无宏大的气势,壮阔的场面,却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时代的风貌。他不像魏巍的散文充满激情,但又略显得单调;也不像刘白羽的散文,显得那样高亢昂扬,文字华美,有时难免空泛。

这一段中的对比手法与之前提到的林著十分相似。该书编者将杨朔的散文特色概括为四点:1.用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的方法来表现深刻的主题。2.着力于开拓深邃精美的意境。3.构思精巧。4.语言优美,用字精当。对其散文精致的剪裁和炼字大加称赞。而对其局限只以一句“曾写过一些带有浮夸风弊病的作品”草草带过。

而在这一时期出版的教材中具有更大影响的,是北京师范大学等十所院校共同编写,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于1980年底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初稿》。编者们自承此书所做的是“初创性的工作”,而且该著也的确在本学科中产生较大的影响。在此书中,关于十七年散文部分共设两章,其中杨朔就单独占据一章的篇幅,可见对其的重视。

在这一章中,编者将杨朔誉为“开国以来人们公认的第一流的散文作家”,并从道德或者说政治层面上高度评价其“热爱人民,忠于人民”。在关于艺术特色上,称杨朔从1956年的《香山红叶》起,形成了以浓郁诗意为主要特色的个性风格,“开拓了一条散文创作的新路”。虽然也提到他的散文有空洞、浮夸的时代局限,和形式上“雕凿痕迹较重,失之太‘作”④,但却坚决地否认了其散文有“粉饰”之嫌,认为这种观点“既乏知人,又未论世”,认为杨朔是一位“坚持现实主义原则”、“有才华、有创新而又有勇气、有操守的优秀艺术家”[5]。

由于《中国当代文学史初稿》是十所著名院校联合编写,且在之后反复再版,在高校中的普及度较广,这种对杨朔以肯定为主的评价,无疑对以后的研究者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以著名理论家张炯为例,他在1983年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讲稿》,便沿用了前著对杨朔的判断,称其为“我国当代卓有成就的散文家”,从艺术成就到局限的总结,均与《初稿》非常接近。

(二)1985年之后的理性审视

到1985年之后文学研究者重新审视历史,对作家重新排位,杨朔地位逐渐下降,这种观点滞后一段便被高校教学采纳。较有影响的教材,除张炯等人主编的《中华文学通史》?穴1997年?雪由于长达十卷,而在其中设置了杨朔专节外,其余大多已将杨朔作为“十七年散文”章节中作家群戏里的一抹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对杨朔的总体评价,也开始以负面为主。

在这一阶段,北京大学洪子诚教授于1999年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是较为权威的一本著作,他在散文一章中认为杨朔等人对当代散文艺术作出了贡献,但他将讨论的重心放在五六十年代散文写作的有三大“模式”上,并将杨朔作为重点,以六百余字的篇幅分析并指出杨朔的散文在历史上获得重视但后来被人诟病的原因:

在杨朔写作的年月,寻常事物,日常生活不具有独立的价值,只有寄寓、或从中发现宏大的意义,才有抒写的价值。杨朔的散文,在贯彻这种从一切事物中提取宏大政治性主题的写作模式时,靠某种带有“个人性”特征的取材,也靠与古典散文建立的联系,给这种已显得相当僵硬的文体增加了一些“弹性”,使观念的表达,不至那么直接、简单。这种“弹性”,在当时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他因此得到广泛的赞扬;而在写作的个人想像空间有了更大拓展的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杨朔散文的“生硬”在读者的阅读中便急速凸显,“开头设悬念,卒章显其志”的结构模式,也转而为人们所诟病。

与洪子诚相对节制的评论不同,陈思和在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中,则以十分干脆的态度忽视了这位他评价不高的作家,对杨朔的描述仅有几十个字,只简单概括了何为杨朔模式。其余如雷达等人于新世纪之初编写的《中国现当代文学通史》、曹万生主编的《中国现代汉语文学史》都以较小的篇幅谈及杨朔。

关于杨朔的介绍不仅在篇幅上呈下降趋势,而且,在对其散文的评价与定位上,文革后的几十年中也出现了明显的转化。上世纪80年代后期,“杨朔模式”开始从被广泛褒扬,转而成为被众人诟病、重点批判的对象——这种逆转,呈现出当代文学研究者对传统认知的变化,并反映出社会形势、文化氛围的转变。当然,学界风评的转向,也体现在其后出现的大多数文学史的阐释当中,如洪子诚的《中国当代文学史》,便以“生硬”二字来点评杨朔的散文创作;湖南师大的田中阳教授则在自己编写的教材中认为杨朔散文的致命弱点在于“淡化自我”,并批评了其模式化倾向。其余教材也大多着重强调杨朔模式的负面影响,如粉饰生活、情感虚假等,曹万生更称其作品为“散文的新八股”

如前所述,杨朔散文的走红与衰落,体现出中国社会形势、文化氛围的转变。对于中文系的学生们来说,在学习中国当代文学史的过程中,教师对杨朔散文评述的转向,无疑将影响着他们未来离开校园后可能传播出去的信息的巨大变化,尤其是那些师范专业,未来将会成为中小学教师的学生,他们必然会将学术界对杨朔僵化的写作模式的批判延展到中小学生人群中,使这些孩子在作文写作中避免再次陷入新八股的怪圈,得到真正展现自己内心的机会。

参考文献:

[1]杨朔.应该做一个阶级战士[N].人民日报,1960.1.10.

[2]王尧.“杨朔模式”对散文创作的消极影响[J].语文新圃,2004,(11):27.

[3]林炳铨.对“杨朔模式”论的几点质疑[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1):48.

[4]公仲.中国当代文学史纲要[M].江西:上饶师专中文科,1980?押113.

[5]北京师范大学等.中国当代文学史初稿(上)[M?演.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449、460.

责任编辑 丛 琳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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