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对联兴盛的外部渊源
2016-05-25王稼丰
●王稼丰
有清一代是对联兴起以至鼎盛的时代。清初的对联别开一面,逐渐展开了辉煌的『一代之文学』。 这一方面是由于文体自身的内发展,一方面是由于清初的政治、思想、文化的外部渊源给士人的群体社会心理造成的影响:这个外部渊源,使清初的对联,在风貌上呈现出规范的特点,也使清初的对联在艺术性、技巧性上和创作上走向辉煌。
一、清初的文坛
明亡之后,文坛首先面临着的是一个遗民的时期。 它所特有的是亡国的悲壮和对故国的感念,对民瘼的心系,然后归于个人心境的凄苦。 对作为异族统治的满清王朝,文坛的这种风气是有害的。它一方面以血腥的屠杀镇压中原的反抗,一方面在思想、文化上奴化中国。
较之民间,清廷对士人的镇压、收买和奴化是更为重视和慎重的。『自今闱中墨牍必经词臣造订,礼臣校阅,方许刊行,其余坊社杂稿概行禁止』,与之配套的是大兴的文字之狱,这样一来,文人的言论被控制在一个允许的范围内。
清之前的士人,还有着与统治中心抗衡的勇气,即使付出生命,也会得到士人的承认而名节流传。满清的最高统治者,取消了士人清议的权力,并且亲自裁定诗学、经学,给诗学和经学划定一个标准。顺治、康熙都积极的编写总结性的经学著作,这些著作,无一不是以满清统治者的意图为依据,而『以经学为治法之意』则是这种编书原则的直接表述。康熙五十一年,康熙帝称朱熹『注释群经,阐发道理,凡所著作及编纂之书,皆明白精确,归于大中至正。经今五百余年,学者无敢疵议』。『归于大中至正』是对经学有选择的裁定的结果,而『学者无敢疵议』则是以统治者的权威树立思想上的权威。『至于忠君爱国之诫,动静语默之敬,文章言谈之中,全是天地之正气,宇宙之大道。朕读其书,察其理,非此不能知天人相与之奥,非此不能治万邦于衽席,非此不能仁心仁政施于天下,非此不能内外为一家』,这种评判,取舍着利用了理学中的忠君思想,将其推举为学术的正统,并以这种取舍了之后的理学培养了一大批名臣,四书五经成为科举考试的经典,社会上也形成了『非朱子之传义不敢言,非朱子之家礼不敢行』的风气,『儒以礼杀人』,恩威并用之下,风气为之黯然一变。
顺治二年诏修《明史》,康熙十七年开博学鸿词科,雍正十三年纂成,乾隆四年刊刻。有万斯同本、王鸿绪本、张廷玉本,凡三稿。纂修《明史》,一是宣布明代的灭亡而自任正统,一是笼络和控制士人,一是以其统治的需要修改明代的历史。 明朝遗臣和反清志士十分重视明史,黄宗羲著有《明史案》二百四十卷,顾炎武也辑存史料一两千卷,诸人也多有文献和笔记,对满清来说,这是极为有害的。
康熙朝的时候,胡尘渐息,遗民还在哀痛,然而新建立的清王朝,已经开始了它占领中国之后的百废待兴。 对程朱理学的优容是以『学者无敢疵议』为前提的,而大兴的文字狱,使士人更加小心翼翼,远离政治和现实生活。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下,士人转向了考据之学。 考据之学本来是在思想上对清廷的一种抵抗,它以严格的考据,梳理思想和文化,从而正本清源,在思想和文化上抵制满清政府的政治高压和对中国的奴化,以及对汉文化的随意歪曲和变相利用。然而,士人们还是低估了清廷的屠刀,在顾炎武、黄宗羲这些人过世之后,考据之学已经成为了远离社会的避风港,成了政治提倡者的士人消磨光阴的职业。『前代文人受祸之烈,殆未有若清代者。 故雍乾以来,志节之士,荡然无存』。
吴宏一先生论述清代诗学的背景,首先提出来的是政治环境、社会风气。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朝的诗学风尚,这无不与最高统治者的提倡有关。 康熙与王士祯、乾隆与沈德潜之间的关系,与当时的诗学风气以及风气的转向,是这种诗学背景的最直接的体现。
1、神韵说
神韵说的形成经历了三个时期,其所倡导的诗风是以清远冲淡为基础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这样的诗,题材上设计到的东西不多,远离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并且即使是涉及到现实的生活和情感,也都写得淡远而无所依。这个时候,遗民诗人的时代结束,这以吴中诗人群体的没落为标志。
神韵说能够统治诗坛近百年之久,与清初不稳定的政局下所采用的高压政策和对士人的态度有关。民间的反抗仍在继续,清廷还没有建立起稳定的统治,这个时候,对他们不能够拉拢的士人,清廷的态度是引导他们远离现实的社会生活,神韵说无疑是迎合了这种心态。 受神韵说影响的诗人,追求一种空寂超逸、镜花水月、不着形迹的境界,避开了当时敏感的时政禁忌与遗民情绪。
康熙十七年,王士祯受康熙帝召见,以侍读入南书房,后任国子监祭酒诸职,康熙三十八年,任刑部尚书。 王士祯是因为诗而得到了康熙帝的赏识,从而获得了较高的政治地位,而较高的政治地位也为他诗学主张的风行提供了基础。 这种冲淡的、平和的诗风,因为政治的提倡,领袖诗坛四十余年。
2、格调说
在稳定的统治建立之后,冲淡的诗风显然已经不能符合清统治者拉拢士人、歌咏太平的需要。此时,提倡温柔敦厚、中正和平、有补于世道人心的格调说便为统治者推崇,歌咏升平、应制唱和,便成了稳定下来的满清的全民提倡。
沈德潜早年颇为失意,直到乾隆七年『高宗莅视孰为德潜者,称为江南老名士,授编修。 出御制诗令赓和,称旨』。『玉皇案吏今烟客,天子门生更故人』,『以诗始,以诗终』,恩渥殊眷,无以复加,以至有人感叹,『诗人遭际,自唐宋至清朝,以长洲沈尚书为第一』。 从与统治者的关系上讲,沈德潜与王士祯颇为类似。
沈德潜的诗学主张,首先是明确诗的功能,『诗之为道,可以理性情,善伦物,感鬼神,设教邦国,应对诸侯,用如此其重也』,继而界定诗的风格,『温柔敦厚,斯为极则』,有助于统治秩序的稳定和粉饰盛世。沈氏对诗的要求是『关乎人伦日用及古今成败兴坏之故』,他的诗作有两千三百多首,另外还有一部分是为乾隆所作的代笔。其中最多的是歌功颂德,和代统治阶级的说教与对百姓的规劝。
这样的思想、文化和诗学环境,使得士人的生活范围、文化活动局限在一个自由度很小的空间,而中正和平的诗风,也限定了诗文的基本范围。清初对联的兴起,首先是在这样的一个综合的社会环境之中。
二、士人的心理转向
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和思想、文化环境之下,士人的行为和思想都被同化到满清统治者规定了的范式之中,并且随着高压的政治和内化的认同,这个范式扩展到了社会群体心理的层面。 即使反清的运动一直延续在有清一代,民间也已在群体心理的层面上无奈地接受了社会的残酷现实。
1、避世的不能与避世
士人的亡国之痛还没有渐渐淡漠,便已面临了异族的统治下划定了的选择。 有清一代的士人,已经失去了隐的权利。清廷要把士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不允许士人不应征召,以至士人只能以死拒之。清初开史馆,修字书、编类书,并实行文字审查制度,大开文字狱,将文人牢牢控制在自己随时可以监控和管理的范围内。 康熙间较著名的文字狱案有庄廷龙案、 徐骏案、孙奇逢案、沈天甫案、戴名世案、朱方旦案,雍正朝文字狱更盛,较著名的文字狱案有汪景祺案、钱名世案、查嗣庭案、邹汝鲁案、吕留良案、谢济世案、陆生楠案、屈大钧案,而乾隆时则有一百三十余案。
在所谓的『野无遗士』的情况下,士人必须正面的入世,而诏开明史馆,则成了士人向清廷的妥协。入世的诗,向来有多样的风格,然而到了有清一代,入世的诗却渐渐同质,这可以由诗的风格、诗的主题、所用的字句,以及士人的结社、交往体现出来。 这个时候的士人,被清廷限定在一个远离政治远离现实的『入世』之内,捕风捉影的文字之狱也使士人极力地避开任何与政治有关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说,外在的压迫和内在的焦虑都使士人出现尽力避世的倾向。
于是 在这种避世的不能与避世共同,构成的张力之下,清初的诗文,都成了一种对统治集团的赞颂和对升平之世的点缀。这在社会群体心理的层面上为清初对联的兴起准备好了条件。
2、内化了的认同
满清的政治局面稳定下来,新出生的一批人,便渐渐地认同了新的王朝,这种认同,是已经如此了的认同。 在剃(薙)发易服令的时候开始的反抗失败之后,在屠刀面前,只能淡漠亡国之痛,将希望寄托在满清统治的稳定之上。 现实已经如此是他们普遍的想法,两三代人过去,新出生的人们也就没有什么可资的参照进行比较。于是,已有的认同便成了唯一的认同,内化在整个社会的集体无意识之中。
在清廷刻意的提倡之下,清、雅、和、正的诗风和升平之世的景象,对民瘼的全然无视,和士人自身升华的优游闲适,构成了对联兴起之初的主流风貌。 士人的心理便转向了一种应该如此或者只好如此的规范,这一方面是他们在政治上的战战兢兢全身保命,一方面是他们生活上的冲和安雅。这种矛盾的心理巧妙结合,构成了满清初期士人基本的心理特征。反映在诗学上,便是雅的基本风貌和颂的基本功用。雅,也就是政治限定了的正,包括诗文的题材与诗文的风格,甚至诗文的基本用语,它预先设定了一个诗文的规范,诗文必须如此。颂,也就是将诗文的功能单一的限定在为统治稳定服务的范围之内,它要求士人为政治服务,又要求士人远离政治。这个看似矛盾的要求其实很好理解,统治是满清统治集团的事,士人只需要遵从他们设定了的具体做法,歌功颂德,点缀升平。
三、传统意义上诗的局限
在分析了清初的社会、思想背景之后,我们得出结论:诗已经不适合这一时期的士人。
1、士人之诗的理想
首先是士人对诗的认识的问题。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风以动之,教以化之』,『诗者,持也』,先秦两汉以至唐宋、明,诗的正统已经确立,在这个诗学的正统之下,诗的功能被限定在『神理共契』和『顺美匡恶』上,士人并不轻易写诗,士人对诗的态度是郑重而慎重的,古人选诗,或者纂定别集、总集,总要有所厘定和取舍。
这样一来,士人写诗的时候便不得不直接面对诗学传统或者说面对他们心中的诗的正统和现实社会之间的张力,按照心目中的诗去写,面临着的是文字之狱,按照现实政治的要求去写,面临着的是自身的心理不安。 诗体在清初偏离了它已有的传统,即使出于对诗体的正统地位的心理惯性,士人的创作仍会以诗为主,士人也会渐渐地感到诗正变得越来越不像诗。
其次是已有的诗学传统。 士人必然要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如何看待已有的诗和已有的诗学。 尽管新的政治可以建立起新的诗学体系,并对已有的诗学体系删选,使其不在社会上出现,诗学传统的问题仍然会困扰着士人。 并且学诗是要追慕古人的,清代的士人在这一点上也不例外。
2、词的传统
词的兴盛,有两个历史时期。一是北宋末到南宋末,一是有清一代,清人编写词史的时候,体例上直接把满清接到了南宋之后。
宋代的词人,面临着一个基本的问题:什么是词。这一方面是词体的问题,一方面是词的内容和功用的问题。
今人将词分为婉约和豪放两派,婉约词和豪放词并举,开始于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在这之前,今人视为豪放词的东西,古人并不把它视为词的。
与苏轼颇有渊源的陈师道,『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还颇有些回护之意,晁补之说,『苏东坡词,人谓多不谐音律,然居士辞横放杰出,自是曲子中缚不住者。黄鲁直间作小辞,固高妙,然不是当行家语,是着腔子唱好诗』,而李清照则直言『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并提出『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
宋人提出婉约和豪放,是在界定词的范围,清人继承的,也是宋人的词统。北宋之后的词人,论词也并不标举苏轼。今人的误解在于,词体的要求仅仅包括短句的组合以及平仄的配合,今人编纂词谱,也都按照这样的一个误解进行。
『词于不朽之业,最为小乘』,最初的词,主要是在宴乐场合供给伶工歌女歌唱,词人们也是继承了这个传统,就士人而言,诗文已经承担了载道的全部,而市井之间,词仅仅用于满足欢宴的需要。 至于以诗为词、以文为词,这样的作品一则作者少,一则作品少,更重要的是词的地位一直不被承认,甚至上个世纪词体的争论中,将它们称为『体制外的词』都已经是比较中和的观点。个人的感情经历寄托在词上,因而别开一面的,也只有两个人,一是后主,一是纳兰,这根本影响不到世人对词的认识和通行的词的功用。
这样看来,有清一代词学的兴盛,从某个意义上说是呼应了政治的高压,这是以浙西词的大行其道为标志的。 提倡兴寄的常州词学为人们接受的时候,满清已经走过了它所谓的清平时期。
在清初的文学环境之下,诗的原有功能已被放弃,词的原有功能被大量发挥,于是此时的对联,在功用上便要有所选择。
四、清初的对联
清初对联的兴起,就出现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
1、对联的兴盛
有清一代,对联达到了它的鼎盛时期,这一方面表现在联人和联作的增多,一方面表现为对联技巧的复杂、门类的完整、应用的广泛,以及联律的完善。康熙、雍正、乾隆热衷对联,并且他们也都多有联作和题写,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清初对联的兴盛。
由《中国对联集成· 北京卷》来看,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是对联名作、名家大量涌现的时代。 对联史上重要的联人,此时已经多有出现。 梁章钜《楹联丛话》作于道光二十二年之后,为它奠定了基础的却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对联的发展和辉煌。
清初的对联成了『话到沧桑语始工』的反面印证,它的兴盛,达到了满清的政治、思想、文化对士人的规范之下文学能够达到的高度。在遗民诗之后,诗已经失去了它的辉煌,神韵、格调、肌理、性灵诸说,一直在政治的规范内小心地补救流弊,唐宋派、汉魏六朝派还在沉默地吟诵,词已经回到了它的本有功用。这个时候,作为规范的文风和功用的许可,以及统治者的提倡,在统治稳定下来的时候,对联的兴盛成为必然。
对联在清代兴盛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技巧的成熟,这是对联的以资把玩的社会功用在文体特征上的体现。 这一时期的对联,已经出现了以技巧命名的对联的分类,纯粹的游戏之作,也开始出现较多的数量。
2、功用
北京作为异族统治的政治中心,这个地域下对联的载道功能被尤为严格地规范起来。 载道历来文论的核心,这是不可否认的,满清也需要发挥载道的功能,于是把所载的道限定在他们规范了的范围
内,与此直接相关的便是满清统治集团对思想和文化的规范,和大兴的文字狱。
清初,统治者一直在社会上营造升平之世的舆论,颂扬统治、点缀升平的文学,被要求和提倡。宫廷、馆阁、名胜、寿挽、题赠,这些门类的对联在有清一代大量出现,并且呈现出同质的倾向。
士人间撰写的对联,也往往成为对升平之世的赞颂和其对统治集团忠心的表明,而『述恩荣』的联作,也占了不少的一部分,这多出在士人及第或得到清廷的赏赐之后。
比较被士人重视的还是怡情志的功能,当然这种情志也是在政治规范的范围之内的情志。这种功用的对联,较多地出现在士人的书斋和士人间的赠答之中。
游戏的功能也在对联中大大发展,这伴随着对联技巧的成熟,单纯玩弄技巧的对联门类出现,成为清联的一个典型特点。当然,在主流之外,尚有一部分与清初政治设定的文学规范相左的作品,这一部分是遗民诗人群体的最后余辉,一部分是破亡之后无所顾忌的流露,这样的联作,流传下来的并不多见。
3、门类
宫署联,包括与政治有直接关系的宫殿、楼台、署衙。
清代的宫殿悬挂的对联比较多,这是清代宫廷建筑的一个特征。 其所悬挂的对联,几乎都是最高统治者所撰,其中比较多的有乾隆、康熙、雍正、嘉庆,这与清初对联的兴盛是颇有关系的。
宫殿的对联,内容上主要是入承大统、清平盛世的称说与描述,以及被改造了的理学思想渗透下中正平雅的心态,前一类主要是在朝见群臣、处理政事的宫殿之中,而后一类则多见于书房和起居之所。
楼台的对联主要是指皇家园林的对联。
署衙对联,主要是指京中各部等核心权力部门所在场地等的对联,以及地方上官衙的对联。
斋馆联,指私人性质的馆阁、斋堂、居所等场所悬挂的对联。还有名胜联、题赠联(寿、挽、贺、赠)等。
对联在清初的发展伴随着的是对联的原有文学性的降低和对联交往功能的扩大,清初的联家创作了大量的赠答之联作,而其中又以贺联、寿联为最多。
游戏联,游戏性的对联,包括纯粹技巧性的文字游戏,谐趣性的联语,以及专门为游戏而作的联语。
闲吟联,这一类对联,包括与政治无关而又实用功能不强的作品。 因为文学的言志功能在清初的政治局面之下被严重削弱,所谓的怡情志也就变成了士人的闲吟。
4、风格
雅正——这是政治限定的规范直接指定了的风格,也是清初对联的基本面目。 雅正首先是思想性的雅正,其次是语体风格上的雅正,由于清廷对士人的控制,能够流传的文本都是规范了的文本。
思想上的雅正以维护清廷的稳定统治为核心,以官方改造的理学思想为依据,以思想、文化上的高压和血腥为保证。 语体风格上的雅正,以帝王的以身作则和大力褒扬为推动,以领袖文坛的文人和文风为示范,以刊印、流传之前的审查和文字之狱为维护。 思想上的雅正和语体风格上的雅正,又伴随着统治的稳定而内化在社会群体无意识之中。
闲和——士人的生活在无关于清廷统治而又不违反规范的情况下是不被干涉的,这样的文学呈现出来的面目,是安闲和平和的。 它排斥了所有对政治可能有害的东西,排斥了个人异常的情感体验,而理学在思想上统治的确立,又使士人在文风上出现对规范的认同。
这种闲和,是雅正的规范在无关政治的士人的个人生活层面上的体现。
谐趣——谐趣的风格存在于游戏性
的对联之中。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游戏性的联语并不具备一个统一的面目从而能够合适的从风貌上将其界定,这是因为文字游戏性质的对联,它以具体的汉字的构型特征为基础,或者是按一定的规则将字嵌在联语之中。 纯粹游戏性质的对联,是否算是文学作品还需要界定;嵌字的对联,在风格上应将它归并到无标注的联语风格中去。
有清一代的对联,达到了对联作为一种文体能够达到的辉煌,以至在近代『一代之文学』观点的影响下,清联能够与汉赋、唐诗、宋词并列。 而京中的对联,又因为地处统治中心的原因,在文学史中大放异彩。 这一方面是由于文学自身发展的内部渊源,一方面是由于有清一代的政治统治在社会心理的变异和有清一代政治、思想、文化上设定的规范的外部渊源。
这一政治、 思想、 文化上的外部渊源,直接的体现是清廷为诗文设置的必须如此的规范,这个规范包括了功用和风格,甚至包括了题材和文字。 士人在外在的压力之下,在全身远祸的诉求之下,诗文的创作都出现了不同于过去的状态,而此时对联的兴盛,不可避免的带着这一特殊时代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