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教育价值:理论阐释与实践应用
2016-05-22唐爱民王义兴
文_唐爱民 王义兴
校服的教育价值:理论阐释与实践应用
文_唐爱民 王义兴
校服表征着学校风貌与学生仪表,其价值日益受到人们的重视。从一般意义上说,校服是学校制度化的产物,是学生身份确认、辨识的表征物。我国的校服制度及其实践应用存在诸多需要厘清的问题。思考当前我国校服制度与实践应用存在的问题,彰显校服应有的教育价值,应当成为教育理论研究需要关注的论题。
一、校服的涵义及其演变
校服是一种识别学校名称、辨识学生身份与归属的统一配置的服装。对学校而言,校服是学校文化底蕴、精神风貌及学校个性的显现,是学校文化特色、身份标识及其社会形象的展现;对学生而言,校服是其一生教育经历、童年经历的记忆。一般而言,校服属于制服范畴,是制度化教育和现代学校发展的衍生物。得体而文雅的校服对于增强学生的学校归宿感与集体荣誉感、强化角色意识与身份意识、提升学校的整体形象都具有潜在、默化、隐性的教育价值。作为一种“习惯化的教育性元素”,校服“一直被默认在思想品德教育、增强学生的集体荣誉感、优化育人环境、加强学校常规管理,有利于全社会对学生身心健康的保护与监督,对青少年健康成长和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1]校服是一种会“说话”的“非言语符号”,[2]校服标示并规约着青少年的学生身份。
中国古代的学校教育没有统一着装的传统,亦无校服的规定与记载。我国的校服始于晚清政府进行的教育改革之后,主要是以官服的样态出现。辛亥革命后,随着思想解放与社会潮流的变迁,校服曾一度以军服和制服为流行趋势,这一时期日本的校服对我国校服的样式影响最大。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大城市女生的校服以各式旗袍为主,男生则以西服与长布袍等混搭为潮流;在规模较小的县城,中小学校服则以中山装、童子军服为主要服装。新中国成立后,校服以简单朴实为风貌,干部服、军便服、大花布拉吉等源于欧洲的苏联款式最为流行。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发展与多元文化的影响,适合青少年活泼好动特点的运动服占据了校服的主流。1993年4月13日,原国家教委印发的《关于加强城市中小学生穿学生装管理工作的意见》,将校服规定为“统一着装”“日常穿着”的服装,并提出了“朴素、大方、明快、实用”的校服设计原则。进入21世纪,以体现学校文化理念、凸显学生成长个性、体现人性化要求的服装成为中小学校服的发展趋势。
校服是时代风貌的缩影,也是学校文化生成、变迁、成熟的标志,校服亦是体现教育平等、培育学生安全感与归属感、辨识学生身份与角色的符号,具有独特的教育性。
二、校服蕴含的教育价值
校服的样式、花色、配饰等受文化传统、物质条件、审美趣味的不同影响而有所不同,但校服所内蕴的基本教育价值则具有某种共同性或普遍性。早期的校服,其样式、颜色、质料等极不统一,其内隐的教育价值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随着制度化教育的发展,校服作为学校文化的载体和学校办学理念的符号,其教育价值渐趋为人们所认识,所重视。概言之,校服蕴含的教育价值表现主要如下。
(一)校服的审美价值
作为一种特殊的服饰,校服必然受到社会潮流与习俗风尚的影响。立足于校园这一特定物理空间,校服设计应突出“学校”“学生”之主题,以此体现校服的审美价值。首先,校服的审美设计应符合学校这一群体环境的特性。校服是在学校场域中穿着的服装,校服的设计要与学校环境相协调,相融合。校服的穿着者——学生,由于其自身的未完成性、不完全性使其具有参照他人审美情趣的倾向。因而校服的设计、搭配需以增强学生审美敏感度为着眼点。其次,校服的设计、搭配也应体现时代的社会风尚和社会的审美要求。惟有符合社会文化、审美要求的校服,才能在愉悦学生身心的基础上体现并体验审美品位。端庄、和谐、文雅、统一的着装也是儿童适应基本的社会习俗与审美风尚的初始阶段,对于提高儿童审美的社会适应性亦不无裨益。最后,舒适、大方、活泼的校服还有助于学生审美趣味的生成。儿童的发展既有生理的渐趋成熟,也有心理的逐渐稳定、完善。因此,校服的设计与穿着应体现基本的服饰美感与穿着舒适感,如此,方能给儿童以身体与精神上的愉悦,进而在身心和谐的状态下投入学习与生活中。
(二)校服的道德价值
校服是学校文化环境的组成部分,而学校中的环境都会因对学生学习、成长或隐或现的影响而构成教育资源的一部分。在此意义上,校服是一种具有某种教育价值的隐性资源。这种教育资源,如果利用得当,对提升学生的共同体意识、道德神圣感、集体荣誉感与责任感,约束学生的道德失范与越轨行为发挥着间接的教育影响。
端庄、高雅、统一的校服可以增强学生的道德神圣感和优良德性的养成。道德神圣感从人类的蛮荒时代即得以确立,这种对道德的感知甚或膜拜即是对社会规则的一种尊重,是个体进入并获得共同体身份乃至达至社会化的基础。在各种集体活动中统一穿着校服能够增强活动的神圣性、严肃性,强化学生的集体认同意识。校服有助于“养成学生的自律精神与责任意识。学生穿上校服,意味着他们与社会其他群体不同,并在无形之中提醒学生要以学生的标准要求自己,言谈举止要符合学生的身份。”[2]儿童统一的着装与集体活动经验的情境,能够激发其对集体的领悟、对规则的尊重。此外,校服还具有约束学生行为举止的辅助作用。校服作为学生身份的一种标志,时刻提醒学生明确自我身份意识、承担角色所赋予的责任与义务、约束自身言行、树立共同体观念的外显符号。按照社会学的观点,学生作为处于“雏形社会”中的人,其着装形象是处于“戏剧前台”的,社会与学校的规约对其具有强烈的约束力,校服的穿着既是这种外在约束的刚性要求,也是学生因穿着校服所明示的身份而自然引发的内在的自我约束。无论是外在约束还是内在约束,都会在生活中转化为学校成员乃至社会成员评价学生品质、形象的某种隐性的标准。
(三)校服的文化价值
校服构成并促进着校园文化的发展与完善,文化价值是校服教育价值的重要表现。美国著名的文化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茨(Clifford Geertz)把文化界定为由一个个象征系统有机地结合而形成的包含认识、情感、道德成分的意义体系。这里的“象征”乃指表现为事物、行为、事件、关系并能传递某种“意义”的载体。并认为,“文化系统是一种透过象征符号在历史上代代相传的意义模式,一种将传承的观念表达于象征性形式的系统;通过它们人与人相互沟通,绵延传续,并发展出他们对知识和对生命的态度。”[3]
按照格尔茨的观点,校服就是一种内隐着文化意义与价值的象征符号,这种象征符号通过附于着装者的身体之上,在特定的教育与生活情境中释放并传递其文化意义,从而成为文化的传承、集体的凝聚、个人情绪的表达之重要载体。校服作为一种服饰,受到社会文化、学校文化环境的影响并在文化变迁中不断发展改善,具有排斥其他文化、护持自身文化基因的属性。校服所传递的这种文化意义通过潜移默化的熏染与相互影响,实现校园文化的传承与塑造。校服也是学校文化的展现与文化内涵的集体呈现。作为处于学校文化氛围中的人,学生通过集体统一的着装与群体性的活动(如开学仪式、毕业典礼等),不断承续学校的文化样态与文化生命,并在与不同群体、文化的接触、比较、交流中实现文化的共生共享。
三、当前我国校服运行的现状反思
应当承认,关于校服有无、有何教育价值,校服的教育价值何以体现,仍然是人们莫衷一是的话题;至于校服的实践运用,更是存在诸多需要反思的问题。
(一)校服意义表达的祛魅化
首先表现在校服之文化意义的失落。校服作为学校文化的象征物,不仅体现了着装的基本服饰功能,更体现了学校的文化趣味与着装者的审美品位,具有某种特定的意义价值。这里的意义是对文化的认同、审美层次、生命境界的理解。而当前中小学采用的校服却不同程度地失却了文化意义的考量。比如,校服的设计、选择是否尊重了学生的意见,是否与学校的地域文化相契合,是否与学校的文化传统相适合等。文化意义的残缺,不利于或无助于校服之教育价值的彰显。校服意义表达的祛魅化还表现为仪式感的疏离。作为一种象征符号的校服,内在地具有某种仪式感。校服一经穿着,就成为一种仪式符号,就会在特定情境下产生一种严肃性、庄重感的仪式氛围。而目前的校服制度仅考虑了管理的便利,对校服穿着的搭配、场合、细节、要求缺乏引导,校服的仪式感普遍减弱了。
(二)校服制度运行的工具化
校服制度的设立在于促进学生的健康成长与身心和谐发展,这是校服之所以存在、运行的基本功能定位。校服制度的设立绝不仅追求管理的便利或形式目的。而目前的校服普遍存在设计粗糙、色彩单一、款式陈旧、结构松垮的通病,“千校一面”的现象十分普遍。一句话,校服运用中的工具化、形式化的取向仍十分明显。正如有人所言:“校服昂贵了,却穿不出精神面貌了。”[2]不可否认,形式化的统一设计便于学校的管理与校园秩序的建设,但校服的设计、穿着不能脱离基本的审美要求与教育价值。校服的设计、推行也应考虑相对统一、科学的标准或规范。此外,校服是学校制度管理的一环,其运行的有效性关乎资源配置的利益当事者。当前校服的运行在管理标准方面存在较为混乱的现象,比如校服获取方式上过于依赖学校的统一配置,没有形成基本的市场标准;在推广实施上采用强制手段,甚至采取捆绑式派发校服的方式,将校服认购与学校荣誉、学生品德挂钩;校服制度实施过程盲目无序,缺乏有效的监管体系,容易诱发腐败等。
校服是一种特殊的教育商品或教育资源,政府教育机构与学校在校服资源配置中处于关键地位。在当前的校服设计、采购、发放、监管过程中,教育行政与学校的主导地位过于突出,而市场机制作用还未得以有效发挥,公共机制与市场杠杆的矛盾冲突凸显,合理的校服资源配置体系亟待建立。
(三)校服着装者主体地位的淡化
校服的产生是学校制度化的产物,制度化的教育在于维持群体的秩序与稳定,然而,统一校服制度的权威在保证学校秩序稳定的同时,却压抑了学生的个性追求与人性化需求,这也是校服运行实践中较为普遍存在的现象。作为学校主体的学生,是在学校群体、年级群体、班级群体中学习与生活的,统一制式的校服所表征的主体为“群体”而非“个人”。学校集体活动的氛围强调集体道德,即所谓“公德”的培养优于“私德”的养成,“集体意识”优于“个人价值”。这种对学生个性的压抑,显然不利于其主体地位的展现和主体性人格的发展。校服不应成为模糊学生个性追求、去性别化、使学生单向服从权威、“泛学校化管理”[4]的手段或工具。
四、优化校服教育价值的实践应用
(一)校服设计体现中国元素
校服的设计、应用应当合理借鉴中国传统服饰的文化元素,使其成为流动的“学校文化”。“校服是体现国家文化的一个微窗口,校服的款式设计和徽章设计都应与本国文化和本校文化有机地结合。”[5]中国传统服饰文化积淀深厚,多姿多彩,历史记忆与时代印记蕴含其中,体现着中华文明浓郁的自我意识与文化情愫;传统服饰作为负载文化特质的象征符号,体现了我们自身具有的文明特质与民族归属。校服的设计应当在花纹、配饰、样式、款式、颜色、质料等方面借鉴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理念与设计符号。校服的设计与应用还应当注意其在创设校园文化氛围方面的效果。校服的表征意义除通过自身外部化的设计表现之外,还作为文化符号在校园内外流动、传播。校服的设计、采用,需体现中国元素、文化元素,将中国特色的传统文化蕴含在校服设计的理念之中,并使其成为学生穿在身上的“中国文化”。体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理念的校服,本身就成为文化传承的载体,成为校园文化的组成部分。“校服是一所学校的品牌与符号,反映的是学校的精神属性,其设计应是学校文化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6]
(二)正确处理统一组织与自愿穿着的关系
校服的设计、认购、穿着都应当在充分征求家长、学生意见的基础上进行,任何硬性规定、粗暴管理都会使校服的文化意义、教育价值大打折扣。校服是为学生设计的,而学生的学习、生活、嬉戏又处于不同的时空环境、文化氛围之中,因而,学校对校服的统一要求应尊重学生的不同需求与客观环境。学校也应考虑学生的审美要求,认真听取其在校服形制、选择面料等方面的意见,并在校服设计、改进中得以反映和体现。此外,在校服的管理上,应遵循“学生自愿、学校制定、行政部门与家长监督”的原则,防止管理的简单化、无序化。在日常管理中,学校不应以强制认购、强制穿着等粗暴力量钳制学生。美国著名教育家约翰・杜威(John Dewey)认为:“教育是一个主动和建设性的过程。”校服制度的设计主体与实践主体是学校及学校中的学生,其自身需要与发展需求是校服制度存在的基础。无论是从校服之基本的护体保暖功能,还是从校服之身份区辨、有效管理、文化意义、教育价值功能看,校服的最终价值取向还是活生生的人,最终目的还是为学生健康成长、和谐发展服务的。
(三)追求实用性与审美性、教育性的统一
校服作为为学生健康成长服务的服饰,应体现最基本的实用性。因而,校服的设计应考虑学生的生理特点与便于学习的要求,即是说,校服应是有利于学生学习的服装,具有适应学生学习和活动的机能性。校徽、领带、帽子等配饰也应考虑方便学生学习、活动的进行。物有所值、结构紧凑、规格适体的校服,才是有利于学生学习、成长的服装。校服的设计、应用也要体现审美性与教育性。端庄大方的校服应体现青少年儿童青春律动、活泼好动的特点,适合青少年儿童的审美特征与要求。英国的中小学校服以款式经典、简洁大方、不落俗套而著称,精致的校徽、帽徽的标志性设计,都在细微处体现着英国人的言行自制、缄默含蓄的精神气质。[5]“日本的校服设计时尚感很强烈,大约几年就会进行一次改进,总是能很快地与最新的时尚结合,把最新的流行元素糅合进校服设计中,这对于培养学生的时尚审美水平有极大的促进。”[5]惟有融实用性与审美性、教育性为一体的校服,才能真正成为学生便于穿着、乐于穿着的服装。
[1]陈玉华,李雁冰.校服:一种被习惯化的非教育元素[J].上海教育科研,2009(3):16-19.
[2]陈丽娜.校服的道德审视[J].教育科学研究,2009(7):65-68.
[3]夏建中.文化人类学理论流派——文化研究的历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332.
[4]钱洁.校服:一种身体管理策略[J].教学与管理,2007(9):17-19.
[5]冯志民.校服文化及设计[J].教学与管理,2014(4):83-85.
[6]吴维煊.校服:校园文化的柔性引领[J].教学与管理,2014(9):23-25.
【唐爱民,曲阜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院长,教授;王义兴,曲阜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肖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