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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

2016-05-21王建东

飞天 2016年5期
关键词:兄弟俩二哥父爱

王建东

父爱如山,高深厚重。父亲离开我们已17个年头了,近来时常梦见他满头的白发、白硬的胡茬、略躬的脊背、慈祥的笑容……

父亲排行老二,是一个特别能吃苦的庄稼人。爷爷早年抽大烟,为了生计,父亲11岁就去给地主家放羊了。再稍大些时,他就和大伯承担起了养活家里人的重担,父亲兄弟姊妹多,家里老老少少加起来不下十三四口人。兄弟俩起早贪黑、肩扛驴驮地做起了贩运粮食的生意,但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还不够偿还他们的父亲所欠下的大烟债。在父亲19岁那年,傅作义的部队来征壮丁,父亲被征了去,父亲所在的部队先后驻防于内蒙古的河套地区和山西大同一带。

父亲对知识的渴望远远超乎我的想象。他在每次抽旱烟的时候,都习惯性地要从早已撕好的四五公分宽、八九公分长的废报纸片上找有没有认识的字。若碰上认识的字,他会兴奋地一边念这个字,一边用他那粗糙的食指在空中比画字形,如此重复几遍,才将细碎的烟末放入纸片卷成筒状,点燃后用力吸上几口。其实,父亲能认出的也就是“中”、“国”、“人”、“民”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字。父亲虽然识字不多,但他对子女的教育却明显异于同村的其他人,这与他在国民党部队服役时心理上受到的刺激有着直接关系。也许从那时起,他就下定了让他的孩子们多读书的决心。据父亲讲,部队组织新征来的壮丁进行文化摸底考试,结果,凡念闻几年书、能写点字的人,第二天将被授予了国民党少尉军衔。这些人在晚饭前穿着笔挺的军官服装和擦得锃亮的少马靴,有意无意地在他们这些不识字的人面前走来走去,这让他深切地体味到了识字和不识字的巨大差别,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刺眼的“少尉”军衔对他来说犹如天上的月亮,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及!好在父亲脑子灵活,办事活套,没过多久,就被调到团部去当通信员了。但不管到哪儿,他都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个拉马拽镫、没有文化的勤务兵。每当父亲说这些的时候,都露出一脸的无奈和懊悔。再后来,父亲所在的团奉命回兰州又征壮丁时,他趁黑夜跑回了老家。

在我求学期间,父亲最爱说的两句话,其中一句是:“我已吃了没有文化的亏,你们要好好读书,无论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只要肯念书,我和你妈都会供的,宁可让牛挣死,也不能让车翻掉。”另一句是:“艺多不压身,你多学一门知识,你就多一个吃饭的手艺。当灾难来临时,你的钱、你的房、你的所有身外财物都毁于一旦的时候,你将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只有知识是唯一可以随身携带且永远不会被人偷去和毁灭的财富。”

在父亲的教育和鼓励下,二哥在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二年考取了重庆石油学校机械制造专业,我也于1989年被兰州铁道学院录取。相比之下,我的其他发小在读完小学后,因种种原因先后放弃了学业。

毕业前夕,部队建设来人到学院招录,我和父亲商量后,父亲坚定地支持我去部队接受锻炼。当年7月,我来到部队成为了一名少尉军官,圆了父亲当年未曾实现的梦。工作后,每逢二哥和我回家看望二老时,父亲都要给我们兄弟俩念叨:“公家的钱,不该拿的一分也不能拿。公家的钱再多,它姓公,不姓私。你拿了,它就会变成滔天洪水,随时会淹没你;每月的工资虽少,但那是你辛苦挣的,它就如长流不断的泉水,让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父亲这句话重复次数多了,在一旁的母亲有时也会忍不住埋怨上父亲几句。说两个孩子在外面工作,懂得的比你多,你每次就少唠叨些吧!其实在当时,我还不太完全理解父亲说这番话的用意。如今,二哥已快退休,我也步入了不惑之年,兄弟俩稳稳当当地一步步走到现在,多亏了父亲多次的“敲打”。

好的家庭教育如同一所教学有方的学校,能用优秀的品德熏陶人、用良好的习惯改造人。它虽是无形的,但对我的影响却是巨大的。我的父亲虽然不像古人那样,以写家书的方式将其淡泊名利、读书明理的观点传于子女,但他深知该怎样去教育子女多读多、读好书、好成才。

1998年10月,我受单位委派赴京参加文秘培训。12月25日接到家人打来的电话,说老父亲辞世了。听到这噩耗,我的眼泪顿时溢出了眼眶。本打算在培训班结束后顺道回家去看看年迈的父母,并将我在北京买的拐杖送给父亲拄一拄,只可惜这一切都成了我心头再也无法弥补的缺憾。回家奔丧时,看到父亲清瘦而慈祥的脸庞,抚摸着他那早已冰凉的手,我泪如泉涌,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子欲孝而亲不待”。入殓时,同村的老人将那根父亲永远都不可能再拄的拐杖装进了寿材,放到了他的身边。

山高水长的父爱,滋养了我的童年、温暖了我的少年、教诲了我的青年、成就了我的事业。父亲已走了多年,但父亲说过的话始终在我耳畔萦绕,它是那么温暖贴心、那么的深沉醇厚、那么的用意深远,永远激励我奋起、伴随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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