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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聂隐娘》电影镜头语言中的价值传播

2016-05-17朗朗李雪

电影文学 2016年9期
关键词:道家儒家

朗朗李雪

[摘要]电影的价值传播是通过媒介策略被编码到媒介产品中从而实现的,在价值传播的过程中,通过电影的表现手法进行有意识的组织、编排,把意识形态加以浓缩融合为物质上的社会代码、阶级代码,从而达到价值传播的有效性。电影《刺客聂隐娘》以其独特的镜头语言方式建构了一种意境中的孤独美,是刺客,然却违背刺客的规则,崇尚道家无所不容、自然无为,然却以儒家思想克制欲望、消除暴力,达到一种平和的社会环境,正所谓“一个人,没有同类,一种稀有而孤独的存在”。

[关键词]电影符号;社会编码;价值传播;道家;儒家

《刺客聂隐娘》延续了侯孝贤电影的镜头风格,静态的画面,缓缓的叙事,平静之下的孤独、隐忍,都打上属于侯孝贤电影的符号标志,运用电影手段,通过电影的表现形式,把侠义精神,道家思想、儒家观念很好地组织到了影片里,传达给观众的是价值观的讨论。大众文化研究者约翰·菲斯克提出的视听媒介的编码方式,社会代码、技术代码、意识形态代码,即运用演员的外表、服装、化妆、行为、言语、姿势、表情、声音等,通过制作成面,包括编剧、摄影、摄像、照明、音乐、音响、剪辑,让观众通过微小的事物感受到的社会价值、态度、观念,电影《刺客聂隐娘》上映后,观众反映说看不懂,需反复学习,研读。因此,拿出原著,结合影片,便可剖析影片真正的精髓,品味影片所传达的人生态度。

影片《刺客聂隐娘》取材自唐代传奇小说《聂隐娘》,是裴铏传世作品《传奇》对后世文学创作最具影响的一篇,由于《聂隐娘》的故事内容涉及许多的方面,例如藩镇、婚姻、刺客、侠士、道术等,旁通泽类,复杂而丰富。这也给世人更多的解读空间,所以对小说有了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小说表达了人民复仇的愿望,或是反对封建婚姻,抑或是反映了安史之乱后,形成的藩镇争斗,更有人认为《聂隐娘》重在反文化、反传统等。对于文学作品的理解向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无可厚非。侯孝贤导演改编之后,削弱了故事的结构性,加强了道家思想中自然的意境,极少的对白,在散淡的叙事结构背后,人物关系、人生哲理被微妙地隐藏起来,所以影片看似沉闷,却又蕴藏了无限玄机,镜头远远地看着,画面幽幽地表现着,最终传达的是什么呢?以人性为善的儒家思想?还是道义的侠客精神?引入约翰·菲斯克的价值编码结构,对《刺客聂隐娘》进行分析和探讨,寻找一种方式甚至是一种策略,去书写观众心中的聂隐娘。

一、电影《刺客聂隐娘》的社会代码

所谓社会代码,是我们在社会生活中已经形成的一种经验,一种生活习惯,这种经验包括鉴别的能力,包括文本阅读所获得的文际知识。影片以两头驴子作为开场镜头,摇到了面无表情的隐娘和道姑身上,寥寥几句话,便交代了刺客的任务,简单、直接、果断,舒淇的表演,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动容也好,坚忍也罢,皆归位内心的平静,纵然见到大僚小儿可爱,未忍心下手,也表达得从容。二人黑色和白色的服饰在色彩学中被视为无色,融于环境中,融于情境中,片名的鲜红在残阳的场景中显现,洋洒中显露残痛;重重叠叠的轻纱帷幔是影片的一大标志,凡是聂隐娘藏身的室内角落,无论是官宦聂锋、武将田兴的府邸,还是藩主田季安的殿宇,都会被布置大量的轻纱帷幔,从影像语言上来说,影片摄影李屏宾把长镜头加主观视角的光影变幻升华到极致,宫殿环境中风轻纱薄,凉爽通透,凄凉之意,幽幽缓缓;窈娘沐浴的仪式,导演本想体现唐代汤浴的仪式感、隆重感,无奈,受限于经费的窘境,改为木桶,一碟一碟,一桶一桶,似乎在表达刺客曾经的身份,官家小姐,如不是当初,现在的窈娘本应过的是此种生活。烦心的古琴声,烦乱却有力铿锵,易柔易刚,刻画了女人纠结的心理变化,环境声音故意放大,没有刻意隐去,心静、心境,风声、蝉鸣、水流、驴嘶,高天、山川、宫室、旷野,这是心乱之人常常会忽视掉却又无法抹去的声音,每到叙事的紧张时刻,必有鼓鸣,恰似心脏怦怦的跳动声,令人心慌,产生共鸣。

二、电影《刺客聂隐娘》的技术代码

摄影机所拍摄的镜头,可以代替观众的眼睛,摄影机的距离,则反映出人与人之间接触的距离,景别则反映出一种观察人的角度,对于摄影机距离的社会代码,菲斯克曾在《电视文化》中分析过摄像机距离代码是如何产生意义的,他认为,控制摄像机距离代码产生意义的,有两种可能的常规代码源,一种是人际间距离的社会代码,另外一种代码源则是技术代码。在西方文化中,所谓个人距离代码就是两个人之间相隔24英寸(即6公分),如果不受欢迎的人闯进这一距离,那就意味着怀有恶意;而如果是受欢迎的人,则属于亲密大特写。摄影机模拟了这一点,它被用来表现电影视觉上的亲密或者恶意,至于是哪一种,则取决于其他的社会代码与技术代码来确定其背景,还要看意识形态代码的影响。技术代码表达的含义,近看可以看得更真切,观众可以把坏人看透,看穿他的鬼话,从而就有了战胜他的力量,即所谓“起支配作用的鉴别力”,这些技术与社会代码表现的是对反面角色的意识形态编码,菲斯克的分析说明了特写作为技术代码经由意识形态编码形成意义,并且引导观众进入至作者预设的意识形态立场的过程。侯孝贤个人不喜用特写镜头,《刺客聂隐娘》中的特写镜头少之又少,当然,在《刺客聂隐娘》中,导演惯用第三视角去拍摄,亦主视角亦客视角,甚至打斗场面也是如此,导演自身解释说是不想打扰演员的表演,远远观之,效果最为自然,然而,却恰好这样,要让观众远远地看着,感受着,好像这样,最能表达个人情绪,在《刺客聂隐娘》中,更是升华为隔纱拍摄,制造朦胧的效果,就好像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一会清晰,一会迷惑。当聂锋得知隐娘刺杀主公之事之后,与聂田氏之间的对话,也故意加了门框,产生压抑之感。与聂田氏母女间关于玉玦的对话,玉玦的决绝之意,二人对话的关系镜头,并没有在同一画面交代。看似自言自语,不知对方的态度和表情,实则以独立的镜头,来表达二人的隔阂与距离,白牡丹开了,却没有了当年的情谊,伤心之余的哭泣,也是捂面低泣,强忍悲痛。大殿之上的王者,少有特写,与环境融在一起,看似金箔玉食,实则孤立无助,盛怒之下,也少有语言冲突。《刺客聂隐娘》的构图大多是封闭构图,即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与之相应的摇镜头或是拉镜头,来展现或是为后续剧情进行铺垫,这样的构图方式,带给观众的感受就是压抑之苦,这也恰是导演想让观众感受到的,影片的银幕比不同于常规比例,采用1∶1.41和1∶1.85的比例,这样的比例力求还原烛光的效果,拍蜡烛感觉更加真实,因为,常规比例加压缩镜头妨碍底片感光,并且这样的比例拍摄出的人物在侯孝贤看来最舒服,七分身或全身,不会使画面太宽。侯孝贤对于细节追求都希望能达到极致的效果,看似有些吹毛求疵,殊不知,恰恰是这样的微小细节,成就了影片的价值空间。

侯孝贤的作品中常用一些非专业演员,这类演员一般为本色出演,表演自然、淳朴、青涩,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很适合在长镜头中表现,符合法国电影对于电影叙事方法,大量长镜头的运用,拉远、定格、静置,尽量地隐藏摄影机的存在,静静地捕捉和记录,有种远离尘嚣、淡雅沉静之气,而这种感觉也很像侯导自身和他的大多作品给人的印象,带有浓浓的儒雅气息。

三、价值传播的有效性

在视听媒介中进行系统代码的建构,很多时候是导演利用价值代码,揭示社会关系、社会价值以及社会态度的过程。导演通过彼此的平衡构建出电影叙事动态的层次性表意系统,以严密的逻辑思维,促成彼此的良性互动,达到价值传播的有效性。《刺客聂隐娘》虽被定义为武侠片,但影片所传达的价值观,却并非胡金锉所拍摄的经典武侠动作影片概念,电影融合了静与动,抽象的表现力道,在忠实于原著的前提下,没有暴力、没有快闪、没有血腥,优雅地完成了侯孝贤的侠义精神,影片能于无声之处积攒张力,更运用静止不动与蓄势待发的表达张力,不仅具有美学效果,而且隐含着道德评判的视觉效果。

影片虽以刺客为名,却以侠客为情,侠与刺客向来形似而神不同。一是宗旨不同,侠士以社会不公为敌,追求的是行侠仗义,拔刀相助,温良泛爱,周济穷苦百姓。刺客却只为某个利益集团而效命,遵循着“为知己者用,为用己者忘”的职业操守。侠士不依附任何势力或集团,只为道义驱使,独往独来;刺客的行动却多数是受到利益的驱使。而刺客之中又有善恶之别,其恶者又不知相去几何。如果说侠士是对习武之人的一种尊称,那么刺客只能被认为是某人的职业认定。坚守道义时的聂隐娘,只按自己的追求去行事,所以她更应该被尊称为侠士。侠士与刺客自古就泾渭分明,却也不是水火不容,侠士是刺客之源,很多时候在利益的驱使下,侠士转变为刺客,而在本性的感召下,也有刺客蜕变为侠士。就《刺客聂隐娘》而言,聂隐娘的身份就由前期的刺客,转变为后期的侠士,侠士与刺客集于一身,二者之间本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唯在所处环境与个人选择而已。原著小说《聂隐娘》中展示了聂隐娘贵为小姐,却被训练成刺客,由刺客转为侠士,再由侠士而遁世的完整人生过程,堪称反映了侠的生动人生。电影中虽弱化了剧情的完整性,但对于侠客和刺客的探讨确实是存在的。电影中聂隐娘(舒淇饰演)10岁时就被道姑嘉信公主(许芳宜饰演)从家中掳去,学成归来的她,已是武艺高强的夺命杀手。“窈娘已教成,今来送回”,在影片中,舒淇所饰演的聂隐娘,面庞清秀,身形轻盈,一袭黑衣,更凸显出她杀气逼人的一面。果断、冰冷逼人,目光决绝,动作犀利,在丛林中伺机而动,准确、利落地干掉了一个骑马的人,这样冰冷的刺客,却为小孩儿玩耍的场景所动容。此种编排,所传达的便是刺客与侠客的矛盾,思想意识的“情”字,不能断其所爱。正如嘉信公主对隐娘所说的那样:“汝之技无人能出其右,然汝心为情所困。”刺客,眼神冷峻、打斗犀利,“见大僚小儿可爱,未忍心下手”,师父评价隐娘“汝今剑术已成,唯不能斩绝人伦之情”。侯孝贤想要传达的女性主义的独立、却有同情心,明知魏博即将大乱,仍然决意不杀节度使,将一切是非荣辱抛在脑后,执意远离是非之地,此刻的聂隐娘,体现的是一种性本善的儒家思想、一种侠义精神。聂隐娘普通人的情感,一切的冰冷皆化为以人为本的情感,这是儒家思想道义精神之本质。人生道路上,是站在政治官场上以大局为重,还是站在道德的立场上以情义为重,隐娘最后的选择告诉了我们答案,不为官场道场所左右,以情感道义为本分,选择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归于自然。

《刺客聂隐娘》的市场反馈是好的,对于一部投资9000万的文艺电影,能收回票房并受到观众的认可,证明观众的审美正在变化。“爆米花”固然好吃,然而毕竟“血糖”过高的人是不适宜吃的,并不是所有观众的鉴赏能力都停留在爆米花电影的水平上,看得多了之后,自然要沉下心去,去读一点儿难懂、不宜啃的“大部头”,把玩之余,仔细品味一杯“清茶”的“幽香”。《刺客聂隐娘》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在追求经济反馈及时见效的电影业,能以突破传统的武侠片的模式,冷冷地、静静地表达人生态度、价值取向,不卷入金钱的漩涡,不着噱头,不哗众取宠,对于华语电影而言,是件极好的事。

[参考文献]

[1]张靓蓓.《悲情城市》以前——与侯孝贤一席谈[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1990(02).

[2]葛春颖.侯孝贤电影的诗意美学品格[J].青年文学家,2013(04).

[3][美]约翰·菲斯克.电视文化[M].周宪,许钧,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4]周承铭.重新评估聂隐娘的思想价值[J].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1(05).

[5]贾斯汀,沈川.一部非同寻常的“侯式武侠片”——评侯孝贤新作《刺客聂隐娘》[N].中国艺术报,2015-06-02.

[作者简介]朗朗(1981—),女,吉林九台人,长影集团长影频道编辑。主要研究方向:电视节目采编、制作。李雪(1981—),女,吉林长春人,硕士,吉林农业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传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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