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餐桌上的美好时光

［美］凯瑟琳·比恩

一天下午，我正在厨房里做饭，16岁的儿子安东尼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我警惕地抬起头。安东尼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最近我们见面时的气氛很紧张，争吵一触即发。这次他又会有什么问题？音乐？朋友？夜生活？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妈妈，比利·寇根有一条银色的裤子，我也要一条。”

“为什么？”

“妈妈，比利·寇根是‘碎南瓜乐队的主唱。你知道的，‘碎南瓜是我最喜欢的乐队。”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在跟一个外星人讲话。

这些天，我俩正为了这个“碎南瓜”乐队闹得不开心。我看了安东尼带回家的“碎南瓜”乐队每张CD里的歌词，并向他指出每一个我觉得有问题的语句。我搞不懂他的这种追星行为。

安东尼跟我说好话，央求我，我都置若罔闻。看到我不为所动，他一屁股坐下来，然后把脸扭到了一边。

“你到哪儿去买？”我没好气地说，“可能全城都没有卖的。”

“那我就自己做，但你要借钱给我。”

“忘了它吧，儿子。这辈子你大概也就穿一次。”我断然拒绝。

但是，这时我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有什么，凯瑟琳，不就一条裤子嘛。”然而，我最终还是近乎顽固地拒绝了。我的账单上可没有什么比利·寇根的银色裤子。

令我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下午安东尼提着一个白色的大包走进家门，看着他把那个大包扔到桌子上，我知道我在这场战争中输了。“一米布6美元98美分，”他笑着说，“我向朋友借的钱。”

原来，安东尼不但买了布料，连做衣服所需要的别针、纸样、衬布、拉链等也买齐了。“布店售货员给我量过尺寸了，妈妈。现在，我该怎么做呢？”他迫不及待地问。

安东尼13岁时，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教过他缝纫。那时，我还是他心中的偶像。学会缝纫后，他亲手缝制过一件背心、一件衬衫和一条当时流行的裤子。

“你只需告诉我怎样开始就行了，妈妈。”他的眼睛盯着我，好像在挑战，又像是恳求。

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在旧餐桌上铺开了那块闪闪发亮的银色布料，然后，我们一起摊开那几张纸样。

“我想把拉链露在外面，不要盖边。”他说。

“这个我可不会做。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说着，我把布料丢给他。

安东尼耸耸肩，自己就做起来了，而且速度还不慢。第二天中午，他就开始缝裤兜了。看着他低头忙碌的样子，我想起了一些旧事，一丝温柔悄悄地潜入我那赌气的心。“安东尼，你还记得你8岁时，那只小太平鸟的趣事吗？”突然听到我提起往事，安东尼先是很惊讶，然后“哈哈”笑了。我也哈哈大笑。笑声在我们母子之间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以至于我们都觉得有些陌生。

一针一线，把布料缝成了裤子，也把“碎南瓜”乐队的崇拜者和他爱管闲事的妈妈的心重新连在了一起，把我们处于边缘的关系再次缝紧。

四天的时间，我们紧张的关系得到了彻底的修复。安东尼伏身在缝纫机上忙碌，我一边听他讲明星逸事，一边给他指导。我开始记起一些往事：有一天他玩得太累了，在饭桌上睡着了，一头把脸扎进了意大利面里；3岁时，他卖了收集来的木瓦片赚了1美元；他曾是我忠实的朋友，经常让我开怀大笑。

安东尼在周末前就穿上了那条银色的裤子，他没有只穿一次，而是经常穿。他的朋友也很喜欢这条裤子，纷纷拿钱要我帮他们做。“那是安东尼自己做的。”我自豪地告诉他们。

在以后的日子里，虽然安东尼还会惹我生气，但每当我想起和安东尼在旧餐桌上度过的这段美好时光，心里很快就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