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唱

刘剑

瑞士琉森湖上的天鹅

本想把你们写得更简单一些

本想把你们比喻成高贵的歌者

或高蹈的舞者

本想把你们展开的翅膀

画得更有流线 更加完整

本想让你们有更高更辽阔的欲望

你们的鸣叫本应是来自天上的音乐

当你们的颈项与脚趾反方向地拉直

那才是世上最优美的华尔兹

看吧 这应该属于蓝天的尤物

却在琉森湖上筑起舒适的窠臼

吃一些残羹冷炙 养尊处优

云霄托起的身姿

远胜于湖水托起的身姿

我把准备投向湖面的剩余的面包

掷向辽远的天际

科罗拉多大峡谷

你这越走越低的山

或者叫翻过来的山

倒扣的山 越走越低的帝国

你这凹陷的地球女神的杰作

在美国 在亚利桑那州

在凯巴布高原 午后的阳光

照耀在红色的 蓝色的 深褐色的

超级巨岩上

层峦叠嶂 巨石嶙峋

水在你的谷底行云般游走

这是五月底的时光的峡谷

谷底飞流湍急 我心存敬畏

和对你的几分忐忑 踏进了你的谷顶

广袤的亚利桑那荒原的谷顶

亘古的岩石斑斓诡秘 苍茫迷幻

这被岁月的彩笔描绘得七彩缤纷的层峦

大地的天然的隙缝

上帝的鬼斧神工的摆设

人类欲望和梦幻的最原始的渊薮

我满怀慈悲 溶入这亘古永恒的峡谷

“你无法形容 无可比拟

在这辽阔的世界上 你绝无仅有”

山谷回荡着风的歌唱 一片云雾遮蔽了万物

在亿万年风雨的侵蚀下

“你见证了一个个岩拱的垂暮

（恰似一个帝国的垂暮）

下次来访 它也许不复存在”

你壁立万仞 千回百转

倘若知晓你全部的谜底

我便会在这里称王 君临天下

或者征服你的全部

在夜风里 与你的女神娓娓絮语

元上都遗址

四周的山冈是否还会有兵马出现

山冈上的烽火台是否还会有滚滚

升起的狼烟

车轮从元大都而来

逆着当年蒙古铁骑南下的路线

经张家口 前驱哈毕日嘎

打一个迂回包抄

盛夏 我涉足于你的核心区域

大安阁 御天门 龙岗蟠其阴

滦水经其阳 四山拱卫

佳气葱郁的金莲川

芳草萋萋 残垣废墟

金莲花怒放成皇帝的诏书

让我成为你辽阔帝国的守望者

让我观遍繁华散尽后的寂寞

午后 黑云压城

一场狂风骤雨夹带着冰雹

倾泻而下 把蒙古弓弩手的

箭矢 刻画得淋漓尽致

雨过天晴 蓝天白云

充满着辽远 幸福和微风的白昼

驿马如飞 疾驰在长城脚下

我遥岑远目 丈量着元上都

至元大都的直线距离

马蹄喟喟 十万匹回响汇集的疾雨声

覆盖过我的眼睛

生命畅想

心灵簇拥着生命的篝火

如海鸥之与波浪

山谷之与云海 波浪逃离

如朝阳逃离了清晨的山脊

云海消散 山谷重又静谧

像一个更加清新的情人

我无法挽留的生命

从这里冉冉升起 那样的温馨

但它仍在一大截一大截地消逝

我们无法拒绝的生命的歌声

万物静默如谜 我内心的审慎

已属于高山仰止

白昼陷落 夜幕降临

众鸟归巢

心灵簇拥的生命的篝火

更加不可遏制

但我必须以冷峻的理性

来节制那魔咒般的本能

像飞鸟划过碧空 而啁啾声留下

譬如朝露 对树叶作一次行云流水般的飘逸

飘逸如一阵清风 掠过山坡

掠过我们栖居的树林

陶罐内心的爆裂

爱显得苍白

恨显得苍白

困扰自暴风雨中陶罐的笑容里

不失时机地裸露

大河对岸

多少家园随之沉浮

充盈的阵痛

自孕妇的喉腔间喷发

最真挚的热情是最廉价的商品

手指间一朵梨花随风飞去

一句诗的问候

为激动的脉搏和牙齿

为浴血的马和死去的湖泊震颤

海水沐浴的地方鱼影憧憧

黄土之上流过的泥沙

在窒息的季节里

消耗着鲲鹏的翅膀

黄昏 在海的边缘

一只陶罐内心的爆裂

响彻天际

等待

鹅黄色的夜晚 鹅黄色的心境

月牙绷得紧紧的

如箭在弦上的弯弓

不知多少个这样的时刻

心灵都感到被切割的隐痛

天空飘满了朦胧的幽灵

化作跌落的流星

无情的时间啊

策划了刻骨铭心的等待

等那月圆时送来和煦的春风

是鸿雁被云朵扣留了吗

风信子也折叠出厚厚的思念

情愫凝成飞舟冲浪的帆影

飞向烛光燃出浓密温柔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