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舟车不通”到“物流天下”——论临沂商城的兴起

文/侯官响 谭 梅

从“舟车不通”到“物流天下”
——论临沂商城的兴起

文/侯官响 谭 梅

历史上的临沂，曾有“舟车不通，外货不入”之谓，也曾位于贫穷落后的革命老区之列。然而，改革开放三十五年来，通过兴建商城，发展商贸物流，临沂不仅摆脱了贫穷落后的面貌，而且成为名满天下的市场名城。目前，临沂商城已发展成为全国规模最大的专业市场集群，共有专业商城128个，国内物流线路2000多条，覆盖全国所有县级以上城市，商品远销全国各地以及120多个国家和地区。2015年，临沂商城市场交易额突破3200亿元，同比增长19%；物流总额突破4800亿元，同比增长18.35%；电子商务交易额突破550亿元，同比增长 77%，已形成“买全国、卖全国、买全球、卖全球”的格局。尤其值得圈点的是8条货运专列相继开通，其中经满洲里至德国汉堡的国际直达货运班列，把临沂的板材、教育用品、劳保用品、土特产品，源源不断输送到国际市场。

从舟车不通到物流天下，临沂的发展经历了怎样的历程？下面即从历史演进的角度试作分析。

一、 历史上临沂商贸发展印记

临沂“以州城东临沂水，因以名之”（《太平寰宇记》卷23《沂州》）。位于山东省东南部，地近黄海，东连日照，西接枣庄、济宁、泰安，北靠淄博、潍坊，南邻江苏。总面积17184平方公里，人口1083万人，是山东省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市。北部为山区，中部为丘陵，南部为平原，大约各占三分之一的面积。平原地区因交通便利，土地肥沃而聚集了大量人口。

古代临沂建城始于春秋末期，以为鲁国东南方的屏障。《春秋》载：“哀公三年，季孙斯、叔孙周仇帅师城启阳”。哀公三年，即公元前492年，“启阳”是临沂城最早的称谓。自公元前492年算起，到20016年，临沂城已建城2508年。季孙斯和叔孙周仇均系鲁桓公后裔，鲁国派此二臣帅师筑城，足见启阳位置之重要。自此开始，“比年四城启阳”。公元前221年秦灭齐，启阳成为东海郡的属县。西汉时为避景帝刘启讳改称开阳。

今天出土的夏商时期的古墓葬，出现了贝币、骨币，这是古临沂商贸活动萌芽之始。春秋战国时期，临沂北部山区境内有齐长城蜿蜒而过，长城以北为强大的齐国，以南则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鲁国（鲁国灭亡后为楚国、越国辖地），因而多元文化在此交流。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载，鲁国孔门七十二贤人中，即有曾点、曾参、澹台灭明、子路等13人籍属临沂，其中子路为孔门弟子中最擅经商者。齐国国相管仲对商业的态度是“销山为钱，煮海为盐，其利通于天下，因收天下百物贱者而聚之，以时贸易，为女闾三百，以安行商，商旅如归，百货骈集。”秉持以商兴国的理念，齐国迅速富强起来，“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齐桓公成为春秋首霸。临沂深受齐鲁文化的影响，不仅儒家思想在此得以广泛传播，而且也有重视商业的传统。

东汉初年，因临沂地势开阔，阡陌俨然，被琅琊王刘京选为郡国驻地。东汉建初5年（公元80年），自琅琊王迁都临沂始，临沂长期为郡国、州府所在地，因而临沂又称琅琊（郡）、沂州（府）。唐朝时期，临沂兰陵酿酒业发达，吸引了李白前来赏酒吟诗，留下了“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的诗句。

明清时期，临沂又成为地方交通中心。明朝前期，修建了从沂州北上青州的南北公路，西下兖州的东西公路。清康熙年间又修建了临沂北至北京、南达福建的官路。清代江南苏、松、常及浙江、福建的人员、货物入京，多走此路。“沂郡僻处东隅，元明无南北孔道，今则为九省通衢”，“齐鲁锁钥”（乾隆《沂州府志•道路》）。沂河为境内第一大河流，全长500公里，流经处建有多处码头，河内百舸竞流，樯帆如林，入运河后上可抵京、津，下可直达宁、沪、江、浙，成为临沂客货运输的黄金通道。

交通运输的发展带动了商贸、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康熙年间沂州府下属各县山茧、山绸交易均已设行征税。兰山县盛产椿蚕，人造

柞林“弥望皆是”，“作茧小而坚厚，织绸尤佳”（清王培荀《乡园忆旧》卷3）。青驼寺是重要的茧绸集散市场，商人“入山采买，贩鬻四方”（吴中孚《商贾便览》卷8）。蒙阴县所产茧绸有商人收买销往苏州；沂水县更是“岁出山茧、山绸无算，西客皆来贩买。设经纪以抽税，岁入数千金”（乾隆《沂州府志》卷33《艺文》）。沂水县的苹果，则由沂河“水路直往南，贩卖获利者不少”（清吴树生《沂水桑麻话》）。其时乡下集市贸易也十分活跃，“每集则百货俱陈，四远竞凑，大至骡、马、羊、牛，小至斗粟、尺布，必于其日聚焉”（明谢肇• 《五杂俎•地部一》）。

清末民初，城内商贸更趋繁荣，大批苏、徽、晋、豫等地商贾纷至沓来设商号、建会馆。临沂城内有京货、广货、杂货、铁货、酒店、酱园、鞋帽等店肆120余家，钱庄百余家。清光绪三十三年，沂州商会成立。1914年，在山东第一次物展会上，沂州府所属7县有322种物品参展，分别有3种获金奖，19种获银奖，15种获铜奖。1915年2月，临沂兰陵美酒公司的兰陵美酒获巴拿马西太平洋万国赛金质奖牌。1917年，临沂乙种商业学校创办。

在漫长的封建社会里，临沂商贸经济虽不乏繁荣景象，亦长期为地方行政中心和交通枢纽，却不足以使临沂成为商业重镇。长期以来，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是中国的主要生产方式，重农抑商作为国策长期为封建统治阶级奉为圭臬。尽管如此，民间的自发贸易一直是存在的，而一旦统治阶级无暇顾及或控制减弱，民间市场和自由交易就会成星火燎原之势。16世纪，随着全国市场的形成，无论是在山东省内还是省外都出现了大批商贸重镇。山东省内如临清、济宁、聊城、周村，省外如北京、南京、淮安、苏州和松江。

上述商业重镇可分为三类：一是皇族聚居、官僚贵戚•集的大都会如北京、南京等消费城市，财货骈集，店业发达；一类是位居渔米富庶之乡、手工业发达的市镇如苏州和松江；一类是地处河运、陆运等交通要冲的市镇，山东的几个皆属此类。依托大运河的兴盛，在16世纪正德年间，临清已是北方最大的粮食和纺织品贸易中心，呈现“诚繁华之地，贸易之所，天下之都会”的盛况。张秋、周村已因位居要冲沟通省城和外贸发达的登州而 “商贾云集”，“天下货物聚焉”（金拭镬《周村义集军》，康熙《长山县志》卷9《艺文志》）。

临沂虽亦为交通枢纽，更兼州府治所，物产丰富，并且初步具备发展成为商贸市镇的条件，但在天时、地利、人和方面，并不突出。地方官吏和普通民众头脑中固有的小农意识根深蒂固，加之临沂北部乃连绵数百里的泰沂山区，在一定程度上阻遏了人们头脑中商品意识的萌发。虽时有零星甚或较为繁盛的商贸活动，但主要为满足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之需要。康熙《蒙阴县志》所云“僻处丛山，四塞之崮，舟车不通，外货不入，内货不出”当是实情，只是所指北部山区较为准确。乾隆《沂州府志》所称“民无商贾，务本业”也算准确，地方修志人员的观点亦契合古代临沂未能发展成为商贸重镇的事实。

二、改革开放后临沂商城兴起之原因

（一） 天时

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视市场经济为洪水猛兽，在这种体制下，政府的行为也必然是逆市场行为。具体表现为对自发形成市场的劝、堵、赶，所以尽管市场自发形成的因素一直存在，但由于传统体制下政府的逆市场行为的抑制，一般市场尚且难以形成，更别说大规模市场集群的孵化和发育了。而只有在政府行为由逆市场转向开放市场，在尊重市场规律的前提下顺势而为，才有可能凝聚市场形成和发育的力量和先发效应。

改革开放政策的实施，从根本上扭转了这种逆市场机制。就临沂来说，允许办市场，尊重人民群众在诚实劳动基础上的创造精神，实际上也就承认了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在配置资源方面所起的基础性作用。农民、下岗职工的集体行动和政府的开明决策，使临沂很快步浙江义乌开放了小商品市场。在处理“街道市场” 问题时，政府部门不是简单地予以取缔，而是抓住机遇，采取支持、引导和规范的办法，这对日后临沂商城的形成至关重要。“重工、强农、兴商”的经济工作指导思想，把“兴商”摆到了经济发展的战略地位。“政府引导，统筹规划，多方投资，共同收益，工商统一监管”的工作方针和“五先五后”的工作经验，即先成市后建场，先繁荣后规范，先综合后分离，先分散后集中，先简易后提高。事实证明，这些行之有效的方针、经验，在临沂商城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

近年来，国家部委和山东省陆续出台了支持临沂商城国际化的相关政策。2013年，山东省《政府工作报告》明确“以临沂商城为载体探索省级国际贸易综合改革试点经验，推动临沂商城国际化，打造中国北方重要的进出口贸易基地”。临沂商城国际贸易综合改革试点是比照义乌模式，由商务、海关、检验检疫等部门联合采取新型通关、报检、船务、查验等措施，促进内外贸一体化发展的重大改革举措。海关总署同意对出口商品采用“旅游购物商品”监管方式申报；国家质检总局出台了支持商城试行市场采购出口商品检验监管制度；山东省工商局研究制定了《关于支持临沂商城国际化发展的意见》。所有以上举措为临沂商城国际化提供了有力的政策支持。

（二）地利

1、地理位置优越

历史发展到改革开放年代，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对经济的发展具有愈来愈重大的意义。自明清已降，临沂始终是交通重镇，其枢纽地位愈益强化，现已被列为全国50个铁路枢纽之一。临沂属沿海地区，距亚欧大陆桥头堡日照、连云港仅百余公里，距青岛港不过三百公里。目前已经形成了以公路运输为主，铁路和航空为辅的庞大的交通运输网，地利方面占得先机。

商城初建之时，公路运输是临沂发展批发业、物流业的重要支撑。彼时临沂即为205、206、207三条国道沟通，当下更为京沪（G 2）、日兰（G 15 11）、长深（G 25）、枣临（S 38）四条高速公路环绕。铁路方面，新兖日、胶新、枣临三条铁路在此交汇，其中，新兖日铁路东起亿吨大港日照，向西经河南、山西，在西安与陇海铁路相接；胶新铁路向北经烟（台）大（连）铁路轮渡可连接东北三省，向南经江苏、浙江可直达长三角。航空方面，临沂机场可起降大型客机，通航北京、上海、天津、重庆、广州、深圳、杭州、福州、厦门、宁波、温州、西安、成都、沈阳、南宁、海口、昆明、长沙、呼和浩特、哈尔滨等全国21个城市，并已开通至韩国的国际航线。

19 79年就建起了山东省最大的汽车站，现在的新汽车站单体面积全国最大。目前鲁南高速铁路在建，未来将在临沂与京沪高铁东线交汇，地理位置和交通设施的优势，是商城形成和进一步发展的必要条件。

2、辐射区域广阔

临沂兴建大市场，独具自身和区位优势。作为我国四个1000万人口的地级市之一，城市周边有广阔的农村腹地。在鲁南经济带和淮海经济区大区域范围中，人口规模第一，发展“大商城”，其辐射力可波及周边200公里的区域。 从全国来看,临沂市位于我国三大经济带中最重要的东部沿海经济带, 亚欧大陆桥的东方桥头堡附近, 环渤海经济圈内,黄淮海经济开发区中。众多的人口, 一方面为发展商业和工业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资源，另一方面又为商品的消费提供了广阔的市场。同时, 由于生产和消费的快速增长，不仅促进了商品流通不断向纵深发展, 而且使商品流通数量大、周转快。而在其主要的辐射区(鲁南、苏北、皖北、豫东) 内，人口非常密集，约有上亿人，且多为农村人口。立足于这样一个庞大的农村市场，这是临沂商城发展最可靠的“地利”条件。

在商城起步和发展阶段，最初的地理条件的确产生了巨大作用，并且初步形成了“买全国、卖全国”的格局。进入21世纪后，电子商务发展汹涌而至，这对于传统商家来说，既是严峻考验，也是嬗变机遇。如果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过去积累的发展红利和市场份额会被逐步消耗。为此，近年来临沂着力打造的电商、信息和支付三大平台，逐渐走出一条现代流通业发展的新模式。因此而形成的“互联网+临沂商城”模式，成为6万多家批发商户及物流企业的特大型交易平台，可实现互联网线上与线下、物流与商贸、内贸与外贸的结合。

（三）人和

临沂市历史悠久，不仅出土了震惊世界的汉墓竹简《孙子兵法》、《孙膑兵法》，还是一代名相诸葛亮、书圣王羲之、书法家颜真卿等众多历史名人的故乡或诞生地。古代的琅琊郡和沂州府没有成为商贸重镇，但其连绵不已的商贸活动和商业文化却没有停歇前进的脚步；而一旦春风乍起，星星之火亦可成为燎原之势。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临沂文化根植于东夷，不仅接受了齐文化的开放进取，鲁文化的仁义敦厚，而且还有兵家的果敢雄武，形成了交融性为突出特征的商贸文化，即“求真务实、敢为人先、海纳百川”。

“求真务实”体现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对自身条件、环境的清醒认识，这是经济发展的基础。从资源禀赋的角度看，临沂人多地少，耕地、能源和矿产等资源匮乏。资源稀缺、劳动力丰富，走发展劳动密集型的商贸物流业之路，契合了经济理论中的比较优势原理。通过发展专业市场，搞活流通，从而带动加工产业的集聚，由此形成了“轻、小、集、加”的工业结构，农村劳动力才有可能迅速转移到非农产业，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强大的制造业，使得其反哺商业成为可能。

“敢为人先”是在同种环境下率先发展和保持先发优势的关键。致富的渴望和敢为人先的干劲，使临沂商城在广袤的北国率先萌芽、发展起来，继而形成规模效应。在以下几个方面，临沂商城的开拓者们已走在众多其它区域市场的前面。一是专业批发市场门类完善方面，几乎覆盖了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所有门类；二是现代物流体系构建方面，拥有国内配载线路2000多条，可覆盖全国所有县级以上城市，并几乎通达全国所有港口和口岸；三是国际贸易便利化推进方面，建立了跨国采购中心和“海外临沂商城”，实现了涉外行政“一站式”审批；四是电子商务发展方面，已形成“垂直平台+内贸网商+跨境电商+电商服务商”电子商务生态链。

“海纳百川”是临沂商城保持活力的有力保证。临沂商城的萌芽和发展离不开数以万计江浙、闽粤等外地客商的辛勤和汗水，而当地政府和群众的包容性成为临沂商城不断发展的不竭源泉。临沂商城的雏形是来自浙江、福建等地经营者和当地群众自发形成的“街道市场”。可以说外地经营者是形成临沂专业商城群这朵奇葩的一粒种子。目前，临沂商城的经营户中有30%来自外地，其中来自浙江的就达上万户。由于经营户来自四面八方，汇集了全国各地的产品和市场信息， 从而形成了一条以临沂为中心的信息网和商品集散网。因此中国商业联合会会长何济海认为是包容性成就了临沂的大市场。

三、结 语

目前，国家启动了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临沂有幸在列。这对于临沂加快推进国际商贸名城建设，实现临沂商城国际化的重大机遇。近年来，临沂与中亚和东欧国家在经贸领域互补性强，合作潜力大，在当前实施商城国际化战略的新形势下，如何牢牢抓住并最大限度用好丝绸之路经济带带来的重大机遇，已经成为影响临沂未来发展的重大课题。

总之，临沂商城的兴起不是偶然的，悠久的历史赋予它连绵不息的商贸印记，而只有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尽情发挥，才能使其不断保持活力，立于商贸流通业的潮头。

（本文作者侯官响 云南楚雄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中国商业文化研究会理事; 谭梅 山东临沂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