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老灯
2016-05-14闫卫韬
闫卫韬
黎明,我又要去五十里外的县城上学。坐上早班车,我回头望去,父亲拿着他那把昏暗的老灯,依旧站在路口,向我晃动了两下,算是父子的又一次道别。
在记忆里,父亲给我的印象只有两个词:勤勤恳恳、吃苦耐劳。天不亮,父亲就拿着那把老灯下地去;秋忙时节,他总是天黑透了才肯回家,那把黄昏的老灯是他唯一的陪伴,灯光晃动在田间小路上,给他带来一丝光明。
从我记事起,父亲总是把那个老式的、只能装两节电池的手电筒带在身上。“它跟你的年龄一般大,”父亲说,“那是你出生那天夜里买的。因为要摸黑跑十来里地才能到乡卫生院。”现在,这把大头细腰的老灯,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灯皮锈迹斑驳,有的地方已经锈透,隐约可见里面的电池;灯头边缘磕碰得坑洼不平,灯碗儿呈现淡黄色,上面的圆玻璃片已经松动,且正中间有一条直直的裂纹,把它一分为二。即使装上新电池,也照不了多远的路。
对于我来说,父亲是熟悉的,那把陪伴父亲的老灯也是熟悉的。
还清楚地记得,黎明时分,我就得赶到离家五六里的小学去。当四周还是寂静漆黑一片的时候,我家的小屋就早已亮起了灯。父亲粗略地为我做出简单的饭菜之后,便拿上老灯,送我上学去。下霜了,路上、地里白茫茫一片,出口气嘴里直冒白汽,天简直冷得可怕。我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后座上,父亲宽阔的脊背为我挡住了寒风,可即使这样我仍冻得牙齿打战。可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我们刚走到半路,竟又起雾了,四面朦胧一片。连父亲手中的老灯也照不清路了,只是在黑暗中留下一道白色的光柱,我借着光,看到父亲头发上、衣服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分外扎眼……路上,父亲将外套给我。原本不长的路现在觉得如此漫长。终于到了学校,父亲又将手套递给我,我坚决不要,他没说什么,塞给我扭头就走了。我只看见一个黄色的光斑消失在黑暗中。我的眼角湿润了……
记得那是个秋季,阴沉了大半日的老天,终于憋不住了,傍晚时分,雨就带着不满和愤怒落了下来。父亲有些急了。刚出了一半的红薯可还在地里!如果现在装上车,大家的衣服就会淋湿。这红薯即使价值不高,可那也是父亲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大半年劳作的成果,万一被人拿了去,岂不可惜?来帮忙的亲戚回家了,母亲和我也回家了,只留父亲在地里看着。
天黑了,该死的雨终于停了,我从家里返回了地里。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把老灯,我紧紧跟随其后,在老灯微弱的光亮下,把红薯拾好,装进袋子里,又一袋一袋地抬上三轮车。父亲的动作却是我从没见过的小心、温柔——他怕红薯碰破了皮,轻拿轻放,偶然间还把手伸进车底,摸一摸有没有硬东西硌着了红薯。临走时,父亲还不忘拿着老灯在地里走了几圈,直到不落下一个红薯,才安心回家。回家时,还是那把老灯为我们照着那条泥泞的小路。老灯虽不够明亮,但足以使我们能够分辨清楚哪里是坑洼哪里是坦途了。
我忽然觉得,父亲就是我的那把老灯。虽然不那么光彩夺目,但能照清前面的路。
【老师赞】
本文的主人公是“父亲”,而本文的亮点在于以“老灯”为线索贯穿全文,父亲黎明送“我”上学,父亲雨天在地里劳作都有这盏灯的身影,通过黑暗中的灯光更能体现出父亲慈爱、辛劳、勤恳的品质。
指导老师:王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