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开始理解“中国”
2016-05-14王飞燕
王飞燕
从1968年12月毛泽东发出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算起,一直到1980年,共有1700万知青由城镇奔赴全国各地的山区、农村。这场运动给中国带来的影响,仍在持续。
“上山下乡的经历,使我对基层已有了深刻的了解。”习近平写道,“要时刻牢记自己是人民的公仆,时刻将人民群众的衣食冷暖放在心上,把‘人民拥护不拥护、人民赞成不赞成、人民高兴不高兴、人民答应不答应作为想问题、干事业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电视剧《知青》中主场景之一的“坡底村”搭建在陕西省延川县——这里,正是习近平曾经下乡插队的地方。
习近平并非惟一有知青经历的国家领导人。在现任党和国家领导人中,李克强、王岐山、李源潮、张德江等都曾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与当时的知识青年一起上山下乡。而在省级地方领导人中,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数更多。
哭泣的列车
习近平清楚地记得那趟由北京发出的列车。“全部都哭啊,那整个专列上除了我在笑,都在哭。”那是1969年的1月份,习近平还不满16岁。
和习近平同一时期由北京下乡到延安的开国大将罗瑞卿之女罗点点,也看到了一列哭泣的列车:“从北京站上火车的时候,月台上哭声一片。来送行的知青亲属们,人人一张悲痛欲绝的脸,车上要走的人更是哭得抬不起头来。”
半个月前的1968年12月20日,诗人食指写下著名的诗歌《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描述了知青们离开北京时的悲痛与迷茫:“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洋翻动;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声雄伟的汽笛长鸣。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我双眼吃惊地望着窗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习近平和罗点点是“黑五类”分子,父亲被打倒了,如果在北京待下去,很可能受到波及。“我不走才得哭啊,我不走在这儿有命没命我都不知道了,我走这不是好事吗?”2004年,接受延安电视台采访时,习近平回忆道。
1968-1969年,也成为知青运动的“黄金时代”,近500万名知识青年,由城市迁移到农村。王岐山、李源潮、张德江均是在这个“黄金时代”开始了自己的知青生涯。而在另一个下乡高潮期的1973-1974年,李克强也由安徽合肥下到安徽凤阳县大庙公社东陵大队做知青。
艰苦历练
绿色的列车,由北京站到陕西铜川,走了30多个小时。之后知青们下车,换乘解放牌大卡车奔赴延川县,要到达梁家河这样沟沟叉叉里的小村庄还要再搭上老乡的毛驴车。
15个白白净净的北京知青,坐着农民的小驴车,由文安驿公社大院赶到了梁家河,他们大都十六七岁的年纪。年纪最小的习近平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一开始,他并不适应知青的生活。
皮肤敏感的习近平,首先要跟无处不在的跳蚤们战斗。“我皮肤很过敏,一咬就是成片的红包,最后红包就变成水泡了,水泡就烂掉。”
当地的饮食,他也不习惯。刚开始什么都不爱吃,“五谷杂粮那哪是五谷杂粮,就是糠菜半斤粮。”
距离他不远的王岐山,也在吃着同样难吃的饭食。
王岐山被分到了陕西省延安县冯庄公社康坪村。当时农活特别重,在这个土地稀少的村庄里,漫山遍野、沟沟壑壑能种庄稼的地方,都被种上了水稻、高粱和豆子。天刚蒙蒙亮,知青们就出工了,像王岐山这样的男知青,要从村子里担着130斤左右的粪上山浇灌田地。山上的麦子成熟了,再背上两三捆、150多斤的麦子下山到村里。
干这样重的活,吃得却不好。康坪村的村民高志强回忆说,王岐山这些知青常吃的是高粱、黑豆、麸皮和在一起熬的粥,“像喂猪娃一样”。
不过他们都坚持过来了。习近平很快适应了当地的饮食,也不怕跳蚤咬了,劳动能力提高了很多,成了当地最壮的劳动力,“我那一年几乎365天没有歇着,除了生病。下雨刮风我在窑洞里跟他们铡草,晚上跟着看牲口,然后跟他们去放羊,什么活都干,因为我那个时候扛200斤麦子,十里山路我不换肩”。
就在他们跟麦子高粱跳蚤打交道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源潮,正跟其他知青一起,在荒凉的滩涂上开荒建房。1968年,18岁的李源潮由上海下放到位于江苏境内的海丰农场插队劳动。当时他被分在了仿部队建制的庆丰二队。
1998年,时任文化部副部长的李源潮带着妻儿从北京回大丰农场“探亲”。他回忆起当年在这里挖河挑泥时的情景:工棚就建在海堤边,有时夜里会突然涨潮,海水一直涨到床边,被子全湿了,人要赶紧往堤上跑。
虽然逐渐适应了当地的生活,但出身带来的阴影,仍然对习近平产生着影响。
梁家河村的老支部书记梁玉明回忆说,尽管习近平踏实肯干,受到大家的好评,但是在那个特殊的岁月里,因为父亲习仲勋的所谓问题影响了他,不管是入党还是回城都遇到不少波折。
习近平回忆,自己曾写过10份入党申请书,“由于家庭的原因,都不批准我。”直到第11次,公社把他的入党问题交到县里去研究,组织上按照中央“父母有问题,不影响子女”的精神才予以批准。他于1974年1月在梁家河村正式入党,不久以后又被选为大队支部书记。
“要时刻牢记自己是人民的公仆”
从1970年秋季开始,针对知识青年的招工就频繁起来,习近平的同伴们陆续离开了梁家河村到工厂和事业单位上班,最后只剩下受到家庭牵连的习近平。
从1968年到1980年,整个知青上山下乡运动过程中,下乡与返城的情况并列存在。一边有大批知青由城镇下到农村去,另一边,下乡的知青也在想办法离开农村。最初,招工、招生和征兵是知青调离的主要途径。1973年以后,以“病退”(患严重病残)、“困退”(家庭有特殊困难)名义返城的知青才显著增加。
王岐山就是以招工这种形式离开了冯庄。1971年,他被招到陕西博物馆,两年以后到西北大学历史系上学,从1976年开始又在陕西省博物馆工作了三年,直到1979年被调往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历史研究所做实习研究员,才回到北京。
习近平决定要上大学。“我那时一边当着村干部,一边总想着有机会我还是想上学深造一下,因为读书读得太少了。”在乡下插队时,习近平就是出了名的爱读书。
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不久,统一的招生考试、择优录取的办法就被废除了,而是改用“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招收学生。习近平的出身问题,又成了一道障碍。
当年清华大学在延安地区有两个名额,其中一个分给了延川县。习近平把3个志愿都填了清华,“你让我上我上,不让我上就拉倒。”他回忆道。“县里将我报到地区,县教育局领导仗义执言为我力争;清华来招生的人不敢做主,请示清华。”
当时习近平的父亲习仲勋被下放到洛阳的耐火材料厂,“耐火材料厂开了个‘土证明:‘习仲勋同志属人民内部矛盾,不影响子女升学就业。”有了这个证明后,习近平终于被清华录取了。
1977年8月,邓小平拍板恢复高考。通过广播知道这一消息的李克强喜不自禁,庆幸自己赶上了一个新时代。他立刻找到相关课本,起早贪黑,积极备考。
他考上北京大学法律系。
恢复高考第二年,李源潮考上复旦大学数学系。后来,他与李克强共同在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门下攻读博士学位。1991年8月,厉以宁把李克强、李源潮、孟晓苏3位在职博士生以前的硕士论文整理成一本书,并为书的其他章节作了补充,定名为《走向繁荣的战略选择》。
福建省外大学校友会等机构编撰的《福建博士风采》丛书,习近平的一篇自述,被收入其中。在这篇自述文章中,他重点回顾了知青岁月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上山下乡的经历,使我对基层已有了深刻的了解。”习近平写道,“要时刻牢记自己是人民的公仆,时刻将人民群众的衣食冷暖放在心上,把‘人民拥护不拥护、人民赞成不赞成、人民高兴不高兴、人民答应不答应作为想问题、干事业的出发点和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