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2016-05-14侯登科
侯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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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能比这更甜呢!我拿起相机,无意中却睦到了母亲的笑脸—绽开的皱纹深处仍有道道潜流!母亲,我担惊受怕的母亲!捺快门的手指在兴奋中颓驰了。
这就是我的母亲。
她,是从长夜中跌跌坎坎走过来的人。岁月染白了鬓发,风雨剥蚀了脸颊,灾难深重的暗夜,她彷徨中呐喊过;战火纷飞的年代,循着解放大军她号歌;祖国拂晓时我来了,呱呱坠地的哭声,她有多少欣喜,就有多少憧憬!可仅仅十来年,她变了,变了。只是在北方来的春讯飞进我家时,我才真正发现,她竟变得这样的陌生?这是为什么?一串串的问号,给春天铺成一条小路,就在她脚下?
母亲,在我的心目中,是和家中的门框粘合在一起的。也许是惊吓怕了,也许是这门外颠倒的黑白太多,她的胆子,越来越小。十几年了,早早晚晚,都能看到她紧紧依偎着门框,从不逾越,也不愿逾越。略有骚动,她旋即回身关门,用手压在心口,瞠目结舌,听着自己的心跳。久而久之,这门框,就象一个画框,把母亲牢牢地镶嵌在一侧,成为她精神的依托,封闭着僵滞的身子,不由衷的笑。然而,只有年长的兄弟知道,在那恐惑的目光下,浮着厚厚的云,压抑在胸膛里的,是一颗被劫掠过的心。每年腊月,母亲说要让我们用红色的油漆把门框深刷一遍,粉饰一下开始陈旧的木质,似乎也是对春天的一点敬畏。这是母亲的心愿,儿女们谁能悖负?
母亲印在我脑海里的身影,象一株衰草,抖抖瑟瑟。也许是已经逝去的冬天过于冷酷,也许是她心中仍紧拉着铁幕,她怕云,怕风,更怕入冬的夜。每天早饭后,她就赶紧坐在门后从天井中射进小院的阳光下—这庭院里唯一的豁亮处,似乎仍驱不走寂凉。太阳一落下昏黄的面纱,她总是叹息:天黑了,夜真长。连阴天气,常使她久久惆怅,又久久渴望。我知道,她最喜欢阳光,可又不愿走出家门。每当我拿起相机对着她,她都急急地叫住我,看啦,从天井中透射的光柱!久而久之,母亲所喜欢的许多照片,大都是这光柱下的雕像,露出不由衷的笑脸,让人沮丧、感叹。然而,细心的母亲还是发现了,自言自语的说:要是没有阴影该多好哇!阴影,刻在母亲身上的刀伤,薄薄的冰,淡淡的霜。
母亲,在我童年的餐桌上,摆设着多少佳肴:咸咸的地地菜米粥;麻乎乎的洋槐花蒸饭;苜蓿芽拌小葱,酸辣;淹泡的萝卜干让人馋涎。童年,有无穷的回味,虽清苦,但鲜美。也许是日子一日胜过一日,也许是几经病痛,迫她吞吐下的汤药太苦,太久,慢慢的,这些昔日碗盘里的酸辣苦咸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油脓的甜食,糖和油就成了绝不能少的餐料。日子一长,油得烦腻,甜得倒牙。久而久之,甜与不甜,自然成为家中评品菜肴的唯一标准。也难怪隔壁邻里嘲笑我们快成了糖葫芦!自然,这甜,也有甜的好处。儿女们是慢慢理解母亲的,这甜中,积凝着多少恻隐,多少苦涩,又溶着多少心计,多少思索!
这五六年,岁月也许走得稍许匆忙了一些,就给我们的理解,丢弃下不少布头碎片,供人思索。这才使顺从的儿女们在穿掇中发现,母亲,仍有一个公开的秘密:一个带红缨的索标头,一只敲钟用的木槌,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已经发黄了,可能是定影不好的缘故吧),还有一枚勋章。亲朋相聚,儿女团圆,啧赞声中,她拿出一件又一件来,看了又看,说了又说。只有在这时候,母亲的笑,才是最甜的。似乎,只有这些才是真的,配得上站在人前面,评介今天、明天。可这时候,我也常想,过去,是值得骄傲的,那是一代人用血肉铸成的路碑,筋骨煅出的扶栏,后来的人把着它,才走向今天。它有青铜器般的魅力,它有烈烈如火的情焰,它是历史在一瞬中的凝炼。不能忘记,也不会忘记。但毕竟,是发黄的记忆,昔日的风彩了。我多少次想启唇求说母亲,为什么老是昨天昨天?走出家门看看吧,隔壁的二叔又添了一台汽车;四宝的家庭工厂,孵出了五万只鸡雏,村里的姑娘,哪还象过去,用头巾把脸包了个严实,逢人躲躲闪闪?一个村里的人都在准备,属外,隐动的春潮,从北方来!母亲啊,你也醒醒吧,儿女们用千万双眼睛,在把你期待—醒醒吧!
母亲似乎明白了,“哪个时代的勋章,就佩在哪个时代的肩上吧!”
汽笛吹响了回应的舌簧,田野合着唱,春天的歌,是绿色。
我被窗外的歌潮震醒,昨天的记忆消散在绿色的世界里。透过车窗的反光,看到一双欣喜的眸子里,汉江的春潮正在向北方涌动。秦岭无法阻挡它,它要去渭河岸,寻求一次新的会师。那来自北方的春讯,瞬息间已变为腾跃的春潮飞过关山、前哨,铺展在渭北高塬。麦苗、白杨树惊叫着:回来了,来了!渭河岸边的残冰打开了泪泉。冬天的铁军溃散了,败逃了!南北合流的春啊,紧紧拥抱。
消融的痉挛,复苏的巨痛,故乡的土地将要分娩。
我看见了母亲。她终于在儿女的喧闹声中顿醒,走出家门,笑出声来了,哭出声来了!春潮把疑虑、恐惧、怯弱、僵滞荡涤得干干净净。不再被儿女们怨说,不再被邻里们嘲笑,不再只重演甜的杰作,昔日的风彩,在她苍白的面颊散开红润。
冰溶了,雪化了。母亲向着春天,伸开双臂。
我急切地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拂去飘落在镜头上的埃尘,明晰的取景屏上,冬与春的吻别。是谁在冬天的断面上,深掘过去,播种未来?
灿烂的晨光,深沉的阴影。阴影簇拥着光明,彩霞拉开了序幕。
春天的歌,一曲自由的旋律。
(本文节选自《南北的合流》1985年1月—3月,文章署名“蒲安”,题目为编者所加)
日记·1988年2月5日(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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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艰距历程),使我以极度的不幸换取了认识的侥幸,这个过程的全部复杂性的险恶全都体验了,目睹了,认可了,这既是政治力量的较量,又是人际关系的权衡;既是艺术魅力的检验又是艺术良心的试探;既是技术精确度的测量,又是宏观控制的指导;既是战略的预赛又是战术的周旋,每一张作品似乎都难以获得一个直线式的趋向,每一张作品似乎又可能不可驾驭的直线发展!与其说是人在评奖,不如说是奖在评人,你可以发现一些作品毫无道理地占有了数量的优势,又有一些作品骤然在一致好评中败北,更不说一种捉摸不定的心理、情绪和环境因素的,简直可以说只因为评委们肚子饿了。一幅具有口语感的作品就会奇怪地升值,如果大家争议的太烦燥了,那么一个很快能结束烦燥的动议,马上就可能奏效!可笑的是,如果在十分钟以前向某一位评委表示了一种“爱情”(哪怕是同性恋),那么,十分钟以后这种爱也许会有报偿,至于争议也就必然产生两种结果:你影响了大家,大家又由于短暂的影响而趋于你的影响或者发生另一种影响,难以影响的逆反,除此之外评选程序的控制,时间的把控,时间流程中的点的选择,作品放置的位置、作品题材、品种、风格、主题,在初选时有意空置和终选时有意繁出,都会构成千变万化的最终结果,当然评委的构成是十分重要的;评选的主旨和程序更比什么都重要。可以说,越是评委水平高,越是评选复杂,当大赛完结之时,我方才悟知,这“评奖”之于每一个参赛者成功的希望,完全是产生于种种“意外”的必然发展之中的。那么还骂吗?不骂了,要骂就骂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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