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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之野

2016-05-14彭国梁

创作与评论 2016年5期
关键词:牌坊西山柳宗元

回龙塔

回龙塔就在永州潇水的东岸,从明代直到今天,它就那么站着望着。潇水,时而清澈时而浑浊的潇水,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一个朝代一个朝代地流着。流着。潇水,脚下的潇水。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流着,无休无止不舍昼夜地流着,潇水,水……

水,我们一天也离不开水。

像水一样温柔而又纯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宛在水中央。女人是水做的。微风轻轻地拂过水面。一农家少女,在远古的潇水旁,看倒影。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水如画,孤帆远影。水如诗,一叶小舟,载不动许多愁。水,多少蜜意多少柔情。然而,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水是有力量的,滴水可穿石。水是有容量的,一滴水就能装下一个世界。水,也是有脾气的。你必须敬它爱它善待它,否则,你知道什么叫山洪暴发,什么叫兴风作浪,什么叫倒海翻江,什么叫洪水猛兽吗?

潇水,传说在明代以前,脾气也是非常暴燥的。那种暴燥,经常到了一种无理取闹胡作非为的程度。柳宗元就住在潇水边上,他是亲眼目睹过的。

“欸乃一声山水绿。”那是多好的潇水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一定是孽龙在作怪。不是说愚溪旁的一个水井中藏着一条修炼成精的金泥鳅吗,那金泥鳅只要从井中跳出来,就会变成兴风作浪的金龙。那好,你想兴风作浪,我就要斩怪除妖。于是,在愚溪桥上,便悬挂着一把柳宗元的“斩龙剑”。

龙。龙是什么?龙什么都不是。龙又什么都是。

龙的身如蛇角似鹿鳞似鱼爪似鹰腹似蜃,那条尾巴倒是有点像金鱼的尾巴,那两根长长的龙须和那总是外露的牙齿,象什么,我调动了所有的想象,最后只想到的一个字,那就是:凶。对,凶,一种不祥的象征。《说文》中讲到龙:“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长能短,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好好的一条潇水,忽然间变得浊浪滔天。这孽龙也该治一治了。以上说柳宗元在愚溪桥上挂了一把“斩龙剑”,那是传说。可面对潇水泛滥的洪峰,柳宗元心急如焚。柳宗元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他毕竟不是大禹,也不是在蜀任郡守的李冰,他无能为力,他束手无策。他想来想去怪来怪去,也只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那谁都没有亲眼见过的孽龙了。于是,柳宗元愤笔嫉书《愬螭文》:

零陵城西有螭。室于江。法曹史唐登浴其涯。螭牵以入。一夕。浮水上。吾闻凡山川必有神司之。抑有是耶。于是作愬螭。投之江曰。

天明地幽。孰主之兮。寿善夭殇。终何为兮。堆山酾江。司者谁兮。突然为人。使有知兮。畏危虑害。趍走祗兮。父母孔爱。妻子嬉兮。出入公门。不获非兮。浟浟湘流。清且微兮。阴幽洞石。蓄怪螭兮。胡濯茲热。卒无归兮。亲戚叫号。闾里思兮。魂其安游。觐湘累兮。嗟尔怪螭。害江湄兮。涎泳重渊。物莫戚兮。蟉形決目。潜伺窥兮。膏血是利。私自肥兮。岁既大旱。泽莫施兮。妖滑下民。使颠危兮。充心饱腹。肆敖嬉兮。洋洋往复。流逶迤兮。惟神高明。胡纵斯兮。蔑弃无辜。逞怪姿兮。胡不降罚。肃川坻兮。舟者欣欣。游者熙兮。潇鱼浸用。吉无疑兮。牺牲玉帛。人是依兮。匪神之愬。将安期兮。神之有亡。于是推兮。投之北流。心孔悲兮。

愬者,诉也。螭者,黄龙或无角之龙也。

自柳宗元把这篇《愬螭文》投到江中,这潇水的泛滥方才有所收敛。遗憾的是,这又是传说。

龙,张牙舞爪的龙。有人想称霸天下,便自称为真龙天子。有人想膨胀自己,也自称龙的传人。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凭空捏造的。可人想杀人放火,借助它;面对天灾人祸,怪罪它。其实,龙是无辜的,龙承担着它不该承担的罪责。

洪水之中,难道真的有一条孽龙在张开着巨口吗?永州人的生命和财产,眼睁睁地就被那巨口所吞没。明代万历年间,邑人钦差巡抚操江右佥都御史吕藿,站在潇水岸边,望着滔滔江水,忽然咬了一下牙,两只拳紧紧地捏着。孽龙,作怪的孽龙,我就不信治服不了你。吕藿肯定向上司打了报告,申请了一笔款子,同时,吕藿也捐出了自己的积蓄。总之,他在潇水的东岸建了一座塔。名“回龙塔”。这塔是专门用来对付孽龙的。孽龙啊孽龙,回头是岸。你不能登岸,那你就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别再捣乱了。

果然,塔建好之后,风调雨顺了,五谷丰登了。永州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安居乐业了。真的有这么神吗?只怕依然是一种传说。

先不管这塔建好之后,是不是真的“回”住了那条孽龙。但从建筑的角度看,这回龙塔确实不同凡响。

塔,在我国的建筑史上,它是非常特别的一个门类,用一位行家的话说,就是:古塔是我国建筑史上一支晚出的奇葩。它是在东汉时期,随着古印度的佛教一道来到中国的。最开始,它的作用大概和坟茔相似,主要用来埋葬佛舍利,佛骨等。到后来,入乡随俗,慢慢地和中国的亭台楼阁进行握手,拥抱甚至勾搭。于是,这塔也就开始有了中国的民族特色,塔的形式和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多彩了。

我国现存的塔到底有多少,恐怕谁都说不清楚。据说,光是河南的少林寺就有二百五十多座和尚墓塔,宁夏黄河岸边的青铜峡就有一个三角形的大塔群,一百零八座。在这千千万万的各种各样的塔中,回龙塔又算老几呢?在中国的名塔之中,它是否有一个小小的位置呢?

为此,我查阅了不少有关我国古塔的资料。如果把塔分类,可从几个方面来分。如,按平面分,有四方塔、六角塔、八角塔、十二角塔等,回龙塔是八角形;如按层分:有三层、五层、七层、九层等等,回龙塔,从外看七层,但实际只有五层。它是在三四层之间各加了一层腰檐。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七级浮屠指的就是这种七层宝塔。如果从建筑材料分,有木塔、土塔、石塔、砖塔、砖木塔、砖石塔、陶塔、琉璃塔、金属塔、象牙塔、金银珠宝塔、水泥塔等。回龙塔无疑属于砖石塔之列。再按形态分,有楼阁式塔、亭阁式塔、花塔、喇嘛塔、密檐式塔、金刚宝座式塔、宝箧印经塔、过街塔和塔门等八种主要的类型,迴龙塔是标准的楼阁式塔。一般而言,塔有五种基本的功能:其一,埋藏、保存、供奉舍利;其二,暸望和观察敌情;其三,登高赏景;其四,引渡与导航;其五,美化风景。若从这五大功能看,回龙塔似乎有些例外。因为建回龙塔的目的,是想要驱邪镇妖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回龙”的作用似乎是名存实亡了。倒是意外地,可以“登高赏景”了,也可以“导航与引渡”了;而且,这塔怎么说都是潇水东岸一道醒目的风景了。

回龙塔建于明代,但建筑的手法则是宋代的。第一层为青石所造,从第二层开始,均为大条的青砖和砂石砌成。有卷门,有假窗,有斗拱,朵朵之间,还有鸳鸯文手,檐角高翘着,斗拱或腰檐斗拱的顶部还有可供行走的暸望的平台。塔内是空的,每一层都有供人上下的石级,每一层都可以走到塔外,纵目远眺,永州城以及滔滔潇水均可尽收眼底。塔顶上有一覆钵,覆钵上是铁相轮,铁相轮上安放的是宝葫芦。从远处看,这塔顶上的宝葫芦直插云霄,如果葫芦里装的是酒,那醉的就是云,或是从塔顶上飞过的鸟了。

有一本《中国名塔》的书,号称“集中华古代名塔之大成”,该书收录了中国名塔两百多座,我翻了翻,发现永州的回龙塔不但榜上有名,而且占的版面还不小。

回龙塔,我曾经站在那塔顶上看潇水,好像是在冬天,潇水干得皮包骨了,裸露的沙滩透着一种荒凉。孽龙呢?塔上的草是枯黄的。曾经在塔上爬来爬去的虫子不见了,但留下了一些要细看才有的痕迹。这塔,现在很少有人来登临。它站在这潇水边,有些寂寞,也有些无聊,还有些老朽和酸腐。回龙塔,老了。今年夏天老同学蔡自新为我和卓雅夫妇安排了一艘快艇,并委托他的夫人翟满桂教授陪同我们从冷水滩往愚溪桥畔逆水飞奔。快到回龙塔了,我们请驾快艇的师傅慢点再慢点。回龙塔,我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怎么这样年轻而又高大呢?我们无法不仰视,无法不徘徊、团团转。我似乎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失落。失落了什么呢?曾经站在塔顶上的那一种居高临下吗?曾经对它那种老态所表现的同情吗?

真是有意思,回龙塔。想想这塔,本来只是想镇一镇那条孽龙的,谁知意外地却造了一座名塔。这是不是“有意插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西山

在永州,说到山,恐怕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宁远的九嶷山,双排的阳明山和东安的舜皇山。这三山,现在都是受到保护的国家级森林公园了。至于说到这“西山”,那就非得把柳宗元先生抬出来不可,否则,那“西山”就和我的老家岭前坳后所看到的山没有任何分别了。

大唐元和四年九月二十八日,柳宗元在潇水东岸的法华寺西亭上极目西望,忽然发现对岸的西山有些异样。我琢磨着,那一天的柳宗元是喝了些酒的,是有了几分醉意的。不然,对岸那平日不知看了多少遍的西山,怎么会引起他那么大的兴趣呢?

醉眼朦胧中,西山完全变了,变得有点像“海市蜃楼”般的一座山了。走,乘着酒兴,看看去。“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止。”柳宗元毕竟还挂着一个“司马”的闲职,这样的登山还是很有几分官场的余威和排场的。

到了山顶,柳宗元席地而坐。哎呀,怎么几个州的土地都在自己的脚下?居高临下,一股豪气油然而生。那些起起伏伏的山峦,远在天边,现在看起来,真如同一只一只的蚂蚁。那些低洼处,有的就像蚂蚁窝,有的就像蚂蚁洞。柳宗元发现这西山,真不是一般的山。

这西山非同凡响,这西山卓尔不群;这西山与天相接,世间的万事万物尽收眼底;这西山有一股浩然之气,让人心胸开阔神清气爽;这西山奇这西山怪这西山高这西山大这西山的峰巅就在自己的屁股底下,那自己就成了这西山的峰和巅,峰和巅,疯和癫,疯疯癫癫。此时此刻,不知是西山变成了柳宗元,还是柳宗元变成了西山。反正,在西山之巅的柳宗元已经飘飘然,而不知身在何处了。

一九七八年的秋天,一个农村的大孩子,背着一个背包,从一个小山包下的小村庄出发了,他要到一个叫零陵的地方去读大学。零陵,就是柳宗元笔下“永州之野产异蛇”的地方。那大学的全称叫“湖南师范学院零陵分院”。详细的地址是:永州市河西杨梓塘路。从长沙坐火车八个多小时到冷水滩,再转汽车从冷水滩到永州市。一下汽车他就找戴大沿帽的警察问路。他问的是一个女警察,她美丽而又训练有素的手指给他指出了一条通往杨梓塘通往他心中一方圣地的路。

那个农村来的大孩子当然就是我了。我把背包放下不久,我就知道,这个学校的前面那条河名叫潇水,潇水边的朝阳岩离学校也就一箭之地;学校的背后有一座山,大名西山。这西山不是我家那些小土丘一样的山,而是柳宗元“永州八记”开篇第一记的西山。

我们就在西山的怀抱里读书。

西山与我家乡的山,真有什么不同吗?有一个星期天,我一个人独自往山上爬。那些石头,那些茅草,那些刺,我实在是见惯不惊。我毫不费劲地就爬到了山顶上。我往地上一坐,什么浩然之气都没有。我想的是,过两天就要考试了,我还得把那些“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离骚们”背一背。还有,英语科的一个女生,歌唱得真好!要是能把那女生约到这西山上来谈谈理想,那该多好!

有一次学校停水。停水,那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那么多学生,吃了晚饭,都要用水。怎么办?有人发现,在我们的围墙外,西山的脚下,有一口水井。于是,一条打水的长龙,越过围墙,起伏着。每人一个桶子,红的绿的灰的白的新的旧的塑料的洋铁皮子的。一桶一桶的水,从西山的肺腑之中,流到了学校的澡堂和寝室。无数次的黄昏,我们站在学生宿舍的楼顶上,看夕阳。夕阳总是红着脸,不声不响地从西山的背后溜走了。有一天,天下着小雨,我不知怎么把英语科的那个女生说动了心。我和她打着一把伞,围绕着西山,慢慢地走。我们走了多久,记不清了;我们说了些什么,也记不清了。我想,那肯定是一些酸得掉牙的话。但那时候,有的是一把一把的青春,酸得掉了一两粒牙齿,那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与西山相依相偎了三年,关于西山,肯定还有不少细节可以回味。但有些记忆和细节,我实是不想在此一一展开。比如,我们有一位瘦瘦高高的同学,因为爱情的缘故,曾在西山脚下与他爱着的人吵了一架,然后想不开,然后就卧轨自杀了。而今,他的墓还在西山。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为他刻了一块碑。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忽然就被西山的泥土覆盖了。西山,在我的心中,从此就不仅仅是一处风景,而是有着一份血肉相连的情份。

再回到柳宗元的西山上来。

在柳宗元的《始得西山宴游记》中,他说他是在西山的顶上感觉良好,于是,“引觞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我以为,柳宗元在上山之前,就有了几分醉意。一到山上,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满腔的热血在沸腾着。他的壮志未酬,他的理想,他的希望,他的抱负,一下子仿佛都生出了翅膀。他就要飞起来了。酒,真是好东西,它可以使人达到一种非常的境界。

醉,忘怀得失;醉,无拘无束;醉,天黑了,关我鸟事;醉,与天地融为一体。再把酒壶拿出来,一仰头,醉倒在天地之间。

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更替,我越来越觉得,西山早已不是我学生时代的西山了。学生时代的西山,怎么说,都是年轻的。有欢快的水声,有浪漫的脚步,有羞涩的夕阳。即使有痛,那也是一种年轻的痛。而现在,我渐渐地发现,西山已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且这一部分是复杂而又成熟的。

西山,它让那一所不起眼的大学有了灵魂。

西山,它营造了一个气场。整整三年,我在西山的关怀下呼吸,迎送着日月晨昏,那么,在我的血液中,在我的骨子里,就有了一种东西。这东西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述,但我知道,这东西让我的生命有了份量,有了一种全新的意义。这东西有一种力和劲,让我的笔在关键的时刻不至太轻浮或失去控制。西山,对我而言,它已成了一种象征。

东安广利桥

到了永州的东安,说到吃,那首先被提到的自然是“东安鸡”了;说到看,除了舜皇山之外,恐怕“广利桥”是非去不可的。

桥,是一个听起来特别亲切的字眼。

在我的名字中,有一个“梁”字,这是父亲的良苦用心,希望我长大了能成为“国家的栋梁”。国家难道是一栋房子吗?小时候,我一直弄不明白,国家到底是什么东西。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知道国家是一种机器,而这种机器特别需要的是齿轮和螺丝钉,“梁”似乎找不到适合的位置。再后来读庄子,其《盗跖》篇中有“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方才知道,这“梁”字最初的意思是“桥”。好像《诗经》中也有一句“造舟为梁”。

梁就是桥。这让我从空中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桥梁桥梁,这两个字不知何时便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在地上比在空中要好,因为踏实。

广利桥位于东安的塘复乡。从县城往舜皇山的途中,往右拐,拐进去大约五六公里,不大不小一个村庄的旁边,不宽不窄一条小河之上,广利桥——一座悬空的长廊。

这种桥,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风雨桥”。

风雨桥,顾名思义,除了让人车行走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功能,那就是遮风挡雨。人在途中,总是免不了要遇上风风雨雨的,能有那么一座长廊,让人歇一歇,躲一躲,想想,都是温暖的。广利桥下的小河大名东溪江,平凡、朴实而又清澈。横跨其上的桥长近四十米,高约七米,宽近五米。

这桥由上下两部分组成,其下是三个半圆的石拱。据有关资料记载,该桥“拱脚落水处较薄,中间填土,故有‘金鸡脚,豆腐腰之称”。“桥上建筑有天罩,全系木质结构,上盖青瓦,连通共十七间。还有能坐的宽木板。桥的两端建有八字型的门面,门面上装饰有木花纹,朵朵相连。桥中天罩,高于其余各间;斗拱三层檐,屋角上塑有龙、凤、鱼、兽等多种动物。桥中原有神,内塑关公,周仓等神像;两端桥头各有石阶十七级。东端石阶上还有九只石蟾花纹。”

桥有四大基本的类型,即索桥、浮桥、梁桥和拱桥。这广利桥自然是拱桥一类。这桥是乾隆三十八年(公元1773年)修建的,光绪二年(公元1876年)重修过一次,最近的一次重修是一九八五年。

我不想从桥梁建筑的角度来谈桥,因为我毕竟是外行。但我作为一个行人,我走在这田垅之中,看见了这座桥,我是深有感触的。一条路被河隔断了,也就是说,人想从此岸到彼岸,却遇到了无法跨越的难题。这时候,桥出现了。桥是此岸和彼岸的联系,桥是一种障碍的排除,桥更是一种熟悉和陌生之间的沟通。我坐在广利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广利。广济。广福。利民、济民、福民。以人为本,以民为本,一种朴素的民本思想。现在的许多建筑,几十层的高楼大厦却没有屋檐,桥呢,号称全国第一,亚洲第一,甚至世界第一的什么什么桥,有为一个行人遮风挡雨的地方吗?有的只是板着面孔的收费站。一根一根横在路中间的栏杆,你把钱往某个窗口一塞,那根竿子立马就翘了起来。真想好有一比,又恐被人说成是低级趣味。

广利桥两边宽宽的木板是谁都可以坐的,没有谁来排座次,没有规定谁坐中间谁坐边上。中间有一个人坐着,似乎谁都没有非议,那就是关公,可关公早已不是人,而是神了。关公坐在这里,是保护桥也是保护人的。然而,关公被人毁了。关公被毁的时代出了另一个神,那是一个要扫除一切神的神。那个神是容不得老百姓敬另外的神的。

宁远的下灌村,也有一座类似广利桥的桥,那桥也就在村子的出口处,桥中间也曾供着关公,那关公的命运也和广利桥的相似,只是,在那关公呆的位置上还供奉着香火。我曾站在那桥上,看桥下几个男子在裸泳。那桥上堆着稻草和牛屎,有一种破败和衰落的凄清,特别是在夕阳的照射下。

广利桥和下灌村的那座桥相比,则显出了一种健康的气象,就像一个人,他的暮气并不重,给人依然有一种身强体壮之感。我走下桥,到河边上,再远远地看,那桥的气势是恢宏的。要是有雾的话,桥仿佛就成了空中的楼阁。可以设想楼阁之中有翩翩起舞的仙女,或者,有另一种版本的“廊桥遗梦”亦未可知。

一个男子,拖着一车红薯,上桥时有些吃力,我试着去帮他推了推。伸出手,为一个陌生人出一点微薄的力,其实并不难。在民风纯朴的乡间,这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然而,曾几何时,一个社会却要为这样寻常又寻常的“伸出手”贴上这样那样的标签,如扶老人过马路、捡了个钱包交还失主等等都变成了一种作秀。面对着广利桥,想起这些都有些脸红。

小时候,常听大人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只要有路,自然就有桥。在田间的小路上,一块小小的麻石或青石板就是一座桥。也有的桥是一块墓碑,碑上的字清晰可见,在坟前竖着是碑,在路上躺着是桥。碑是一种纪念,桥则是生命的一种延伸。还有独木桥,俗语云: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一根圆木,跨在一条小溪之上,走在上面,关键在一种平衡。总忘不了上学的路上,一个单孔的麻石桥,我们三五同学,一放学就喜欢到那桥上去。桥下是沙,我们就比赛往桥下跳,看谁跳得远。有时跳得浑身是汗,有时跳得满嘴是沙,但童年的那种无拘无束的野性至今想来都觉得痛快异常。

人生如戏是一种比喻,我倒是以为,人生如桥更为确切。人的生和死,便是此岸和彼岸。人一出生,便开始上桥。人是千差万别的,桥也千差万别。桥有石桥、木桥、竹桥、砖桥、铁桥、藤桥、甚至盐桥、冰桥等等,不同的人走在不同的桥上。桥是一种过程,桥也是一种命运。在人生的途中,如果跨上的是像广利桥这样的“风雨桥”,那无疑就是一种荣幸了。

小桃园和琵琶岗

在永州,可圈可点的老房子、古村落太多了,而且,保存得非常完好的还有着相当的数量。单我去过的就有几十处,其中给我留下较深印象的就有江永的上甘棠、蓝山的老县城、双排的茶林乡老屋、道县的濂溪祠、宁远的黄家大屋、周敦颐先生祖先的老屋、以及芝山区辖内与周先生沾亲带故的周家大屋等。

老房子。古村落。有山有水有炊烟。

路大都是弯的。一百丘田就有一百种形状。树,除了杉树枞树樟树等一些常见的能叫出名字,大多的就只能以一个树字来总称了。还有各种各样的草。村头,总是有一两只狗在摇着尾巴,见了生人,便蹦上前来,叫几声,但你不用慌,你看那狗的眼睛,没有凶光,透出来的是一种被山青水秀陶冶了的友善,再听声音,那又分明充满了有客自远方来的欢欣。

村姑挑着两桶水摇摇地过去了。

溪边,有村妇在洗菜,菜叶子在水面上漂浮着。

也有在溪边洗衣的。再脏的衣服,用洗衣槌在石头上捶几捶,再放在水中冲一冲,就干净了。那水仿佛永远都是清的。汉子们的一点点汗味和女人们的一点点油烟味,几捶几捶几冲几冲,就被一缕多情的风带走了。

一不留神就抒起情来了。一不留神就沉浸到了如诗如幻的画面之中。

在永州,那么多的老房子、古村落,你若是问我最值得说道的或我特别心仪的是哪里,那我告诉你,是宁远县城不远处的小桃园和琵琶岗。

与往九嶷山去的方向背道而驰,大约也就五六公里吧。

有一段路已修好了,但通往小桃园和琵琶岗的路却还是坎坷不平的。

向导是一个姓黄的小伙子,他说这两个村庄是他骑着摩托车“踩点”踩来的。他说每年广东那边都有一些摄影的团体来宁远拍照,他就事先为他们去寻找一些风景特别的地方,比如哪里桃花盛开,哪里枫林一片,哪里的溪水在夕照下如同仙境。他有一种自豪和自信。听他的口气,宁远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他都装在了心中。

天下着小雨。因为路不好,车只能艰难地行进着。

先去小桃园吧。有一个山包,车勉强能开上去。在山包上,车没办法再往前走了。喊一喊,有回声,小桃园就到了。山的对面有一片回音壁。这小桃园倚山而建,除了梁、檩子和瓦之外,别的建筑材料几乎都是石头。石头路、石头门、石头窗、石头墙、石头桥、石头猪圈、石头水缸、石头灶、石头井、石桌、石凳、石磨、还有石头做的喂鸡喂鸭的盆……

一条石巷。又一条石巷。有多少级石阶呢?

石门开处,有一户人家正在蒸着红薯酒。酒香,红薯香。卓雅赶忙拍着那蒸酒的镜头,我和她的先生便从喉咙里伸出手来,望着那熟了的红薯。不用我们开口,主人便把红薯递过来了,我们说要给钱,主人说,碰上了就是缘份。可惜酒还没蒸好,要是蒸好了,就喝上几碗。说钱就生分了。

又一石门开处,有一汉子正在扫地。他见我们拍照,便说,照什么照,又不给钱。我们问,那要多少钱呢?他说,他刚从广东打工回来,在广东那边,那是干什么都讲钱的。卓雅的先生便递上去一支烟。那汉子接过烟,话闸子就打开了。说这房子照出来好看,可住起来就真的不方便了。说你看看这路,除了两条腿,所有的交通工具到了这里都是“此路不通”。什么叫闭塞?就是这些石头把我们闭住了塞住了。他看到了外面精采的世界,他想把家迁到山外面去。

小桃园自然是不大的,加起来也就十多户人家吧。在毛毛细雨中,我们从村的上头走到村的下头。从村的下头又上到村的另一边。那里有一口石井,挑水的村姑见我们在拍照,匆匆地将一担水挑到家中,就再也不出来了。有一位挑着东西的汉子从远处而来,卓雅要拍他的一个特写,我便叫他慢一点走,或重走一下回头路,那汉子望着我们一脸茫然。

从建筑的风格看,这古老的石屋应是清代的建筑。

这不是谁想建就能建起来的。在这么一个可以称得上隐秘的地方,建这么一个全是石头砌的村落,那是非大户人家不可的。而且,这大户人家还得有文化和品味。也许是某某在朝廷为官,厌烦了官场的阴谋阳谋;也许是为避战乱,某某仿照陶渊明先生的《桃花源记》,筑一个与世无争的村落,安度自己的晚年。总而言之,这“小桃园”是有来历的,也是有根基的。因为天不早了,我们无法从容地去走家串户,因此,其中许多的故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还得去琵琶岗。琵琶岗就在山的另一边。

田垅是宽敞的,背后的青山也显得有了几分厚重。作为一种背景、青山是可靠的。

琵琶岗比小桃园要大得多。其建筑风格也大不一样。小桃园是自然的,依山就势的,它和那山包那门前的水田浑然一体,让人觉得它像盆景,像小家碧玉。而琵琶岗呢?琵琶岗是讲排场的,讲规格的。整个的布局方方正正,轮廓分明。房子和房子之间的石板路就是一条条像模像样的石街,估计八乘大轿、十六乘大轿、甚至三十二乘大轿都可以从容通过。无疑,琵琶岗的主人是很有些身份的。据说,有一个人从这琵琶岗走出去,还成了孙中山先生的某一任秘书。是真是假,你不妨当成趣闻或逸事来听。

如果小桃园是小家碧玉,那琵琶岗自然是大家闺秀了。

琵琶岗的走廊都是非常气派的,拐弯处的石头也不同凡响。我在一拐弯处的石头上坐下来,我用手抚摸着那石头上的字和浮雕。时光、岁月、历史、烟尘,这些字眼仿佛在我的眼前跳来跳去,我感到有些恍惚。我站了起来,我走到了村边的石井处。

琵琶岗的石井是不能小看的,因为那石井都有着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好像吃水的井和用水的井是连在一块的。三五个人在井边,有的在洗东西,有的则端着一个饭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日子显得轻松而又随意。什么时候雨停了呢?

琵琶岗的一侧是一个祠堂。祠堂内有几个小孩在打闹着。有一个老人,在灶堂边烧火,火映在他苍老的脸上,可以想象,他的每一根皱纹都是发烫的。他见我们进去,便搬凳子让我们坐。随后,他又从暗暗的房子里拿出来一把二胡,他就坐在天井边上,他一边拉一边等待着我们拍照。看样子,他这姿式摆得有些熟练了,不知有多少的摄影爱好者让他这么摆过。遗憾的是,天已经暗了下来,他摆的姿势卓雅觉得太做,于是便和他商量,让他别管镜头,还是继续去烧火。

一直到天黑,我们才从琵琶岗出来。

我不想从建筑的角度去描述小桃园和琵琶岗。琵琶岗何以叫琵琶岗,我也没有去细究。甚至,这两个村落姓李姓张我都有些糊涂。我本想请那位叫小黄的向导给我提供一点相关的资料,开始,他也答应了,但也许是他太忙了,直到后来,也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我转念一想,其实,这都已经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见到了这两个让我难忘的村落。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小桃园和琵琶岗,无论是从建筑的角度,还是从风水的角度,以及风景的角度,这两个村落都是很值得看也很值得琢磨与品味的。

还想罗嗦两句,小桃园和琵琶岗相距很近,在这两个村子里居住的人,相互之间在有月亮的夜晚串串门那应该是常有的事。因此,我便想用陆游的一首《游山西村》的诗来作为该文的结尾: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柱杖无时夜叩门。

云龙牌坊

在中国的建筑中,牌坊属于小品。碑碣、影壁、华表、狮子、香炉、须弥座、墓表、石幢、堆石、日晷等等也都属于小品,只是若有人要将这些小品排个座次,那牌坊无疑就是老大了。小品自然是相对大建筑而言的。一般情况下,它是独立的。就像文章一样,我以为小品是讲性灵、讲感觉的。

从宁远县城到九嶷山的途中,有一云龙牌坊,我曾花了半天的时间,在那里反反复复地留连。好的小品是可以把玩的。于是,我就怀了一种把玩的心态。那一天,正好是个大晴天。云龙牌坊的前面是一半圆形的水塘。我一见水塘心情就舒展,塘中的蓝天白云都带着喜色。我隔着水塘看。而且,尽量地把距离拉远,我就看到了云龙牌坊后面的青山。如果从构图上说,这一幅画便是传统的。该有的都有了,这从某一种角度而言,也是一种平庸。

“云龙”二字,不知何人所题。云,谓之高也;龙,鲤鱼跳龙门也。这解释估计八九不离十。“三槐世家”。槐,《说文》,木也。《周礼·秋官》中有“三槐三公位焉”之句,其槐意为怀也。唐代李峤咏槐,曰:“烈士怀忠独,鸿儒访业来”,其槐便有归意。而宋代杨万里咏槐,则将槐和举子挂起构来了:“阴作宫街绿,花开举子黄。公家有三树,犹带凤池香。”怎么就吊起书袋来了呢?

云龙牌坊,大约建于明崇祯年间,为的是旌表当时的举人王兴昌。举人,在唐宋时期,是由地方上选出来的可以去参加进士考试的人。到了明代,举人就成了一种出身。有了这种出身,你就有资格参加京师会试。一次不中,下次再考,再考,就无须由地方上重新推荐了。此外,有了这种出身,你还可以通过相关的渠道谋到适合的官职。记得中学时读《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总觉得范进是个可怜又可笑的人物。一个举人在当时的科举制度下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是模糊的。我只记得胡屠夫那一记油腻腻的耳光,很响。王兴昌中举之后有何高就,是否考取了进士,不得而知。反正,王兴昌当时中举人,方圆四乡八里或范围更大的地方有了震动和反响,无数羡慕的目光投向了这块风水宝地,那是无疑的。

王兴昌中了举,这是他自己的荣耀,也是一个家族和乡人的骄傲。

于是,为了一种荣耀的张扬,便有了这个云龙牌坊。

牌坊,不是想建就能建的,筹建者首先得向官府申报,批准了才行。牌坊是有很多讲究的。从建筑的材料而言,有石牌坊、木牌坊和琉璃牌坊等。云龙牌坊是全木结构的。从形式而言,有两柱一间,四柱三间,六柱五间不等,上面都可以做成一楼二楼三楼,或四楼五楼六楼,甚至九楼的都有。云龙牌坊系六柱穿梁,大小三门。“斗拱重叠出跳,悬山飞檐宝顶”。这在牌坊的建筑中,是颇为复杂的。

仅有形式是不够的,形式还得有内容的支撑。

“牌坊的用途也越来越广泛。为国家建功立业受到表彰,当上了高官显贵,甚至考取了科举功名,可以在府第门前甚至村口路旁建造纪功坊、德政坊、功名坊、帝王的陵墓、豪门望族的墓园。为后人景仰的忠臣烈士的墓葬前,常常地建造起宏伟壮观的墓坊;古今圣贤的祀庙,儒教的学宫书院以至佛教、道教的寺观前,都树起了弘道崇法的牌坊;宁死不受辱的‘贞女,殉夫而死的‘烈女,守寡终老的‘节妇,孝顺父母的‘孝子,其家人或乡里可以报请地方政府,建立贞节坊、节孝坊;名山胜景也纷纷建造牌坊以自我宣传……

这是南京薛冰先生在《江南牌坊》一书中的一段,大致上也就把牌访的内容囊括了。云龙牌坊如果放到该书之中,应在“人世尊荣的张扬”一章。遗憾的是,薛冰先生和该书的几位摄影者估计都没有到过永州,或者到过,只是与云龙牌坊无缘一见,因此,在该书近两百个牌坊之中,竟然找不到云龙牌坊的影子。

关于牌坊的内容,除了一些真正为国家建过功立过业以及为老百姓真心办过几件实事的值得表彰之外,用现在的眼光看,大多是腐朽的。随着斗转星移,内容已变得不怎么重要了。那我们就从建筑的角度来欣赏,从艺术的角度来品味。

云龙牌坊清代乾隆年间又进行了重修,之后,一九二二年、一九六二年、一九九四年又分别进行了维修。我们来看看檐坊上的浮雕吧。有二龙抱珠,有双凤朝阳,有活灵活现的飞禽走兽。因为要彰显举人的荣耀,“十八学士”也就只得从唐代跑来捧场了。据《旧唐书·褚亮传》和《唐会要》中记载:唐太宗造文学馆,以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苏世长、薛收、褚亮、姚思廉、陆德明、孔颖达、李玄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颜相时、许敬宗、薛元敬、盖文达、苏醨十八人为学士,分成三批,每天六人值班,当时有“十八学士登瀛洲”之说。又据唐韦述的《集贤注》和宋王应麟的《小学绀珠》记载:唐玄宗开元年间,以张说、徐坚、贺知章、赵冬曦、冯朝隐、康子元、侯行果、韦述、敬会真、赵玄默、毋煚、吕向、咸业、李子钊、东方颢、陆去泰、余钦、孙季良十八人为学士。这云龙牌坊上除去八仙之外,我数来数去都没有十八位,而且,上面这些学士到底是来自唐太宗年间,还是来自唐玄宗年间,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有意思的是,还有一位学士被梁上君子盗走了。有人说盗走的不是学士,而是八仙中的一仙。我想,如果盗走的是仙,那仙就该给那梁上君子一点厉害看看,比如提着他的耳朵在空中飞翔一阵,然后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扔,把那盗贼的炉锅砸破,那也是大快人心的。可檐坊上那空空的一块告诉我,奇迹并没有发生。不管十八学士,也不管八仙,还是跨过牌坊的门槛,到里面去看看。且慢,一大两小三张门,从哪一张门进,都会遇到两个把关的门神。我看了看,都是威风八面的武门神:秦叔宝、尉迟恭;李元霸、程咬金;罗成、魏辽。和秦叔宝、尉迟恭打一拱手,从正门进吧。进门,头顶上便是一戏台。戏台下,坐着三五村民,有的在抽烟,有的在打瞌睡。见了我们,也不意外,知道都是冲着这牌坊而来。他们借了这牌坊,经常地便可见到一些打扮各异的外地人。

进到里面,发现通往后山还有两张门。且每张门上依然是武门神把守着:程咬金、裴元庆,罗成、魏辽。怎么程咬金站两个岗呢?还有罗成和魏辽,也是站两处岗,只不过换了一套服装。我在永州跑了不少的地方,有这多门神把守的也就这云龙牌坊了。而且,这些门神大都是从《隋唐演义》中来的。一个读了几句书的举人,需要这么多的武将来保护吗?这规格似乎也太高了点吧。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若想要驱邪纳福,光靠一个举人恐怕是不够的。因此,王氏的后裔把这些武将请来以壮声威,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这云龙牌坊,其实就是“王氏宗祠”的大门。

望里看,“王氏宗祠”的香火正旺。

回过头来,再看戏台,戏台上自然是空空如也。倒是戏台下的村民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打发着他们自己的日子。从左门出去,还是从右门呢?左门和右门,门槛都有些高。在里面不能呆太久。很多的时候,外面的感觉都比里面的要好。更何说,这本来就是对外张扬着的牌坊。

彭国梁,诗人,作家,画家,藏书家。已出版《爱的小屋》《盼水的心情》《感激从前》《跟大师开个玩笑》《长沙沙水水无沙》《近楼书更香》《书虫日记》一至四集、《前言后语》等诗文集三十多本;主编《悠闲生活絮语》等悠闲系列、中国文化名人真情美文系列、《书之趣》等百人侃系列、《跟鲁迅评图品画》等鲁迅系列、《我们的春节》等中国传统节日系列等各类图书一百多种。

责任编辑 张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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