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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亲

2016-05-14方贤云

含笑花 2016年5期
关键词:娜娜老婆工作

方贤云

下扶贫点蹲守了半个月的梁丘林,回到单位参加完年终总结会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推开房门,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婆惠星看到蓬头垢面、一路风尘回来的他,又是抱怨,又是心疼、又是欢欣……

“你还知道回家呀!我还以为你在乡下‘搭偏厦了呢?就是不想我,孩子总要牵挂一下吧,你倒好,去了半个月就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找我要钱来的。我是见过工作认真的,就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工作起来不要家,不要老婆、孩子,不要命的。别坐沙发,看你那脏兮兮的样子,坐到娜娜的小椅子上等着。”惠星边唠叨边忙着,一会儿转进卧室,一会儿又转进洗澡间;一边是开关衣柜碰撞的沉闷声,一边是水流冲击地面的清脆声。

一会儿,惠星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塞进了他的怀里说:“快去冲一个澡,刮刮胡子,把衣服换上,免得娜娜回来看见你,还以为是街上的流浪汉钻进了我们的家。”惠星塞完衣服,就去挂衣架上取下包挂在肩上,回头对他说:“我去她姥姥家接娜娜,快冲澡去吧,我们很快……”只听门咣当的一声,惠星把“就回来”那几个字带出了门外。门刚合上,就听到了惠星下楼的脚步声。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梁丘林才慢慢站起来,从裤兜里摸出一只烟,含在嘴里,准备抽一支烟,缓解一下疲乏就去洗澡。含在嘴里的烟还没有点着火,门又开了,惠星扳着门,踮着脚尖,把头夸张似的伸了进来说:“还在抽烟,没去洗澡?不要洗完澡又溜了,去和朋友灌酒,今晚哪里也不准去,等着我回来和你算账。”正在取火点烟的梁丘林本来想说聆听老婆的教诲,可是话还没出口,门又哐当的一声合上了,接下来就是越响越远的皮鞋擦地的声音,丘林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抽完了手里的烟,抱着换洗衣服走进了洗澡间。

走进洗澡间的丘林,站在穿衣镜前目睹一下自己的尊容。好家伙,一看吓一跳,自己那黝黑而蓬松的头发上凭空涂抹上了一层油,整个发丝连在一起,粘成了一片;几天的地头劳作,再加上熬夜饮酒,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多了一对黑眼圈;自以为还算白皙的脸庞,印染了古铜色的色调,特别是那显眼的毛胡子,足有一寸长,远远看去像一只刺猬爬在脸上。看到自己的模样,丘林真想笑:“怪不得老婆见自己的第一面,竟然说出那样富有想象的话来。”想到这里,丘林迅速钻进水帘,想在短时间内还老婆、女儿一个本来的自己……

第二天就进入春节假了,领导考虑到丘林下村蹲点辛苦,没有安排他值班。丘林刚出洗澡间,就接到了好朋友城尧的电话,要他去烧烤摊小聚喝两杯酒,想到老婆出门时交待的话,便谢绝了邀请。他与城尧的通话还没挂断,老婆和女儿就闯进门来。“哟,又邀约上了,看你爸,不是我们来得快,又开溜了,跑野了,把家当宾馆了!他今晚出去喝酒的话,我们就不理他了。”这话是对娜娜说的,但真正的含义只有丘林知道。他在心中想:好在回绝了邀请,要不今晚还真的有暴风雨。想到这里,丘林调侃地对娘俩说:“今晚打死,我也不出门,在家里接受你们娘俩的‘修理好了!”说完走过去顺势抱起女儿,拽起她的小手,轻轻地拍打在自己刚刮完胡须的脸上,弄得女儿咯咯笑个不停。惠星斜靠在沙发上,眼中含着秋波,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坏笑,静静地看着丈夫与女儿逗乐,她知道这段时间是丈夫与女儿的,她与丈夫的时间在后半段……

梁丘林被老婆“算账”折腾了半宿,感到困极了,他打着哈欠对躺在身旁的妻子说:“明天别叫我,我要睡到自然醒。”说完顺手关了手机。“我也要睡到自然醒,工作、孩子都让我弄着,我也累坏了。”妻子说着,又一次钻进了丘林的怀中,瞬间就拉起了轻微的鼾声。

早晨八点刚过,丘林家的门铃就响个不停,睡眼朦胧的惠星绝不情愿地起了床,胡乱拉扯上衣裤,顶着零乱的头发就去开门。门一打开看到来人,惠星心里就窝火,她用寡淡的言语将来人迎进了客厅后,就去了卧室。

回到卧室的惠星,推醒尚在熟睡中的丘林。“睡到自然醒是做春梦去吧,你妹子来了,还不快去迎接、作陪?”惠星的话好像有些不怀好意。“哪个妹子会在这个时候来,真要命。”丘林有些懵,边问边伸了一个懒腰,翻身起了床。“还有哪个妹子,你天天牵挂着的乡下干妹子呗。”惠星的话语中,有些酸溜溜的醋意,因为丘林常常将来人挂在嘴边,说她会持家,很贤惠,会相夫教子。怪不得来人与惠星一见面,惠星就心存醋意了。

听说是干妹子,丘林起床后胡乱擦了一把脸,匆匆来到客厅与来客攀谈起来。丘林关切地问鸣凤:“就你一人来呀!少翔没有来吗,不会还在闹别扭吧?”鸣凤听了丘林的问话,先是脸一阵潮红,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笑了笑对丘林说:“他来了,却不好意思来见你,就在门外。”。

“那不正好吗,留些空间让你们俩单独交谈交谈。”鸣凤的话刚说完,话题就被精心打扮一番后,走出卧室的惠星接了过去。惠星的一句话,让丘林和鸣凤都有些不知所措。惠星在三个人短暂的沉默中落了座,习惯性地斜靠在沙发上,架起了二郎腿,用一种得意的眼光看着尴尬的俩人。

“来了怎么不进来呢?这个少翔也真是的,我去叫他进来。”丘林说着就走了出去,算是为自己,也为鸣凤解了危。把客厅里的空间留给了惠星与鸣凤,他则出门去接少翔,玩了一次一箭三雕、金蝉脱壳之计。

少翔与鸣凤是一起走进馨香苑的,本来已经说好一起到丘林家。进了馨香苑后,少翔却变了卦,他倒不是害怕见丘林,而是没有脸去见丘林。鸣凤进丘林家后,他就在一棵树下的草地上坐下,双手抱头良久沉思,心中焦急、忐忑不安,期待着鸣凤早些出来。

两年前,丘林作为新农村指导员到向山村开展工作。他是单位的副职,按理是轮不上的,因为他毕业于林业大学,个人优势、特长只有在农村、在大山才能得到发挥。“四群”教育工作开展后,丘林按捺不住心中的涌动,主动请缨到了向山村担任新农村指导员。到了向山村,丘林并不满足面上的工作指导,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研究,自己选择了山崖自然村为示范点开展工作。山崖村只有五户人家,村子散落在丛山中,海拔较高,常年雨雾天气的时间较长,是一个适宜于种植中草药的理想之地。丘林就是看重这一点,才选择了这个谁也不太愿意去挂钩帮扶的村子。

丘林到了山崖村,及时动员村民联合种植药材。其余四户说干就干,整地、备肥、买种忙得是不亦乐乎,只有少翔一家迟迟不动。丘林感到很奇怪,会上鸣凤也在种植药材协议书上签了字的,怎么会不见行动呢?后来丘林才知道,协议是鸣凤签的,她没有与少翔商量过,那时少翔远在广东打工,少翔回来知道要种植药材,起初很高兴,后来听说是丘林组织的,就死活不同意参加了,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原来,鸣凤是少翔在外打工时娶回来的,人长得十分漂亮,他常年在外地打工不在家,生怕鸣凤在同丘林的交往中撞击出丁点儿火花来。为解除少翔的后顾之忧,丘林特意把惠星带到了少翔家一起做动员工作,少翔家的工作是做通了,看到漂亮的鸣凤,惠星却又不高兴了。但那是工作,惠星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只得处处提防着丘林。特别是丘林拿出一万元去帮助鸣凤家搞种植的时候,她就总是对丘林冷嘲热讽,反唇相讥。丘林在蹲点期间,尽量避免与鸣凤单独接触。就是鸣凤偶尔请丘林吃一顿饭,丘林不是拽上村长,就是扯上副村长一同前往。一年来就没敢在山崖村住过一夜,不管风雨、星光月夜,都要赶回村委会住宿,避免了不必要的闲话。

丘林把少翔请到家中的时候,惠星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俩人一进门,惠星就从沙发站起来,从坤包中拿出五百元,递给鸣凤说:“妹子!过年了,哥嫂也不富裕,给你们五百元过一个年。”只是拿了钱就走吧,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而已。看到眼前的情景,三人都愣住了。

“嫂子,我们来是来感谢林哥的,不是来……”

“别嫌少,收下吧。”惠星打断了鸣凤的话,嘴上说着,但在心里却想:我还不知道,感谢!两手空空,拿什么感谢。

这时,少林从上衣袋中拿出万元的三沓钱,双手递给惠星,鸣凤也站起来接着说:“丘林哥,这是三万元,一万元是还你的,另外两万元是我们五户给你的奖金,望你能继续担任我们的指导员,今年我们种植药材的收入都上了十万元。”

惠星看了一眼丘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惠星心中又是惊奇又是疑惑,她没有去接少翔手中的钱,她知道丘林是不会收下奖金的,因为她原本打算要同丘林一道去说服鸣凤他们两口子,翻盖好新房,带头圆了小康梦。她想:什么能比得上丈夫成功后的喜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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