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弹琴 随性生活

宋缨芮

赵胤胤，世界殿堂级钢琴家，“施坦威”（Steinway）全球代言钢琴家。

4岁起随母亲学习钢琴并跟随钢琴演奏家李淇启蒙。9岁时以入学考试最高分进入上海音乐学院附小，随资深音乐教育家盛建颐、王羽和邵丹等教授习琴。1992年进入悉尼音乐学院，师从Elizabeth Powell和Phillip Shovck。1994年荣获澳大利亚“ABC青年艺术家”大奖，引起国际传媒的注目。同年，他获得伦敦BBM奖、悉尼市钢琴奖以及Kawai钢琴奖。此外，还在悉尼歌剧院音乐厅、澳大利亚总督府、悉尼市政厅举行个人钢琴独奏音乐会和协奏曲音乐会。与John Hopkins指挥的悉尼交响乐团合作演奏和录制了李斯特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1995年，赵胤胤连续4年获得奖学金，进入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学习，拜美国钢琴大师和教育家马丁·肯尼为师。他的演奏才华很快便得到著名钢琴大师阿拜·西蒙和乔治·桑多以及小提琴教育家多拉斯·迪利的赏识，迅速脱颖而出，成为纽约这个大都市中一颗夺目的钢琴新星。除此之外，他还获得了多项金奖和大奖，如茱莉亚国际钢琴协奏曲比赛第一名、L&M Bruse大奖、国际艺术家大奖等，并在纽约林肯中心音乐厅与费城交响乐团指挥合作进行了公演。此后，又与著名指挥家库特·马苏尔及纽约爱乐乐团在林肯中心音乐厅合作演出，好评如潮。1999年，赵胤胤在美国著名的卡内基音乐厅举行个人独奏音乐会。随后，被“施坦威”授予在钢琴家霍洛维茨生前专用钢琴上录制唱片的特殊荣誉，录制了贝多芬、李斯特及巴托克的作品。次年，他应邀加入闻名全球的“世界华人精英会”，成为其唯一的钢琴演奏家。

作为特约钢琴家，赵胤胤曾连续在1999和2001年的北京音乐节中的“庆祝澳门回归”和“为奥运喝彩”的特别音乐会中与澳门交响乐团、中国爱乐交响乐团合作。另外，他还应邀在美国波顿音乐节等多个著名国际音乐节中演奏。

他的演奏受到了很高的评价，被赞誉为澳大利亚最有天赋的钢琴演奏家之一。纽约权威乐评杂志《乐坛评论》称他是“一位非凡卓绝的属于21世纪的青年钢琴家”。

“出品”于特殊年代

赵胤胤，1972年，出生在一个音乐家庭，父母均毕业于沈阳音乐学院，是上世纪60年代的大学生。在特殊年代，父母虽然学历很高，但是因为出身问题，本科毕业后被下放到营口市进行劳动改造。父亲本来是学双簧管的，到了营口后，直接分配到剧院门口检票；母亲学的是钢琴演奏，是营口市芭蕾舞团唯一的钢琴伴奏员，主要工作是配合舞蹈演员每天早晨练功。正是母亲的工作才让赵胤胤比其他人更有机会接触到钢琴。

赵胤胤说：“芭蕾舞团的钢琴是当时营口市唯一的一台琴。演员们每天早晨6点多练早功，我母亲5点就起床去剧院。在那个年代，学琴是不容易的，也不允许公开买卖钢琴。我3岁多，妈妈就让我学琴。因为她有练功房的钥匙，我便有琴可弹了。为了赶在练早功的人到来之前练完琴，我们4点钟起床，妈妈5点钟就把我抱过去，开始偷偷练琴。那时候没有印刷的乐谱，都是妈妈手抄的谱子，都是《拜厄》等一些小曲子。记得有一年冬天，雪太大了，妈妈抱着我都走不动了，俩人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我以为今天就不练琴了，没想到妈妈让爸爸抱我去练琴。其实，他们当年让我学琴并没期待我能成为演奏家，他们当年也没想到中国今后会怎样，只是认为学钢琴好歹能给演员弹伴奏，总比看门卖票的强。”

太优秀了，“遭遇”白眼

赵胤胤性格直率、坦诚，说话风趣，很“接地气儿”，绝不是我们普通概念中的那种钢琴家。特别当他谈起小时候学琴的经历时，也许并没多愉快，他却讲得率性又不失童真。“我小时候琴弹总是获奖，但是心情并不爽。因为我总是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我没有时间玩，而且其他小朋友看到我时，总是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我。尤其是我妈调入师范当老师后，因为同事们都住在一个大院里面，学校里的子弟们好多都练琴，这些孩子基本都不如我弹得好。后来我知道，每当那些孩子不好好练琴时，所有的家长都会伸出大巴掌，同时嘴里还念叨着‘你瞧人家赵胤胤！因此，我就特别冤枉地成了所有小朋友‘憎恨的对象。每次他们看到我都用白眼斜我，我心里特别不舒服。其实，他们不知道，我每天练琴也遭受着父母的‘混合双打，跟他们一样的惨。我觉得，一般父母大多记不住自己打孩子的事，也有可能是装着记不住。我姥姥都90多岁了，还特别清楚地记得我妈当年打我的事。因为练琴，妈妈打了我好几顿，结果我姥姥看不下去了，差点打了我妈。”说完，赵胤胤脸上露出小孩给大人告状后的快感。

五连冠的“神童”

赵胤胤称自己很幸运。的确，他很幸运，因为刚好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情，遇到了发现他才华的老师们。但他今天的成就，只是因为幸运而已吗？不，还有一直以来的坚持与刻苦。赵胤胤在启蒙时，还住在营口市，每天只能偷偷地练琴，条件特别艰苦。小小年纪的他却有明确的目标，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弹琴。随着母亲被调入长春，在师范大学艺术系当老师，从一名钢琴伴奏员变成了大学老师，从小城市到了大城市，赵胤胤的学琴环境也有了很大改善，眼界也随之开阔起来。再后来，母亲又被调到广州星海音乐学院担任钢琴系主任，从此，他的钢琴学习开始有了一个长足的进展。据赵胤胤回忆，到星海音乐学院后不久，他就跟刚回国不久的钢琴演奏家李淇老师学习。李老师的女儿李翠荣，就跟他母亲学琴。赵胤胤在广州呆了5年，那时候全国钢琴比赛特别少，“珠江”杯钢琴比赛在广州相当火爆，那时珠江钢琴厂也特别火。那时买琴，不像现在去个琴行就直接买了，得等上两年才能买到。比赛一年两次，他连续在“珠江杯”钢琴比赛获得了5个第一名，所以在广州地区开始小有名气。

从小留学，成名于美国

赵胤胤15岁便跟随父亲去澳大利亚留学，之后又到美国学习，异国求学的经历为他未来的专业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说：“我在澳大利亚没有花大量的时间补语言，而是利用所有的时间练琴、参赛。出国后，我感觉国外与国内的教学不一样，国内是延续苏联学派，在澳大利亚更推崇音乐的细腻、音色的变换。我在两年中，一边扩充音乐上的见地，一边参加各种比赛，找各种机会锻炼。两年内我基本把当地的比赛都比完了。后来，我通过一个机会得到钢琴家孔祥东老师的推荐，本想从澳大利亚毕业后去俄罗斯留学，并选中了俄罗斯一位知名钢琴家作导师，结果在我去之前，他意外地去世了，就只能另选出路了。当时我的年龄大了，也过了考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年龄。权衡了诸多因素后，我最终选择了前往美国的茱莉亚音乐学院留学。那所学校还有舞蹈、表演、戏剧等专业，我认为在‘茱莉亚学习可能更适合我，主要是奔着钢琴大师马丁·肯尼去的。回头来看，如何选择适合的大学和老师，其实是和自己的眼界有关。在澳大利亚的学习让我眼界大开，毕竟当时国内刚刚改革开放，尤其是钢琴发展与国外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技术像存款

谈到去国外学习钢琴的重要性，赵胤胤感触很深。他说，很多作品本身就是有文化底蕴的。“如果你没有去过奥地利，怎么才能理解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呢？职业钢琴家，最后拼的不是技术。有一次，我与我的美国的老师马丁·肯尼一起听一位80多岁的钢琴大家演奏。老师问我音乐会如何，我说弹错很多音。老师当时就指出我的心态不正确，因为作为演奏者，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年龄段，会给观众带来什么感受，这才是职业演奏家考虑的，而不是技术运用得如何。我是职业的钢琴家，说实话年龄越大，演奏的技能就越差，这是很多演奏家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其实从20来岁以后，技术就没有怎么增长，只不过是技术运用得娴熟而已。到40岁以后，技术肯定是一年不如一年，有点像运动员，这是生理因素决定的。霍洛维茨大师80多岁的时候弹琴，错音一大把，难道我们就说他不是大师了吗？”

“技术就像银行的存款，永远存不够。在国外学习的经历，也是我在艺术上重新认识的过程。著名钢琴教育大师奈豪斯说过，人类最大的技术难题是用很响的声音弹很久。这说明人不是机器，人类是有极限的，而且练不好就会造成永久的损伤。说实话，我现在是能不练琴就不练琴。我说的练琴跟小孩子练琴的概念不一样，我们练琴的状态，一天要在7、8个小时，甚至是十几个小时里，极其投入地练琴。但其实我们年龄越大，对肌肉的损伤就越大。最近，我在准备新专辑的录音，差不多每天要练7、 8个小时。小孩子多练没事，我们不行。我今年已经44岁了，老这样练，容易患腱鞘炎。当职业音乐家，职业病是不可避免的，有很多钢琴职业演奏家，最终是被职业伤病所困扰。所以我平时很注重保护、善用我的演奏机能的。”赵胤胤说。

别跟孩子拧着干

中国是世界上琴童数量最多的国家，没有之一。因此，对于中国琴童面临的困境和家长如何看待学琴等问题上，赵胤胤很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看法，并给中国的家长提出了很多独到的建议：“中国琴童数量如此之多，其实是国家文明程度的象征，经济发展迅速的表现。例如，一战后二战前的美国，那时候没有钢琴的家庭都不叫家。但现在这些学琴的孩子，跟我们小时候学琴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当年，我母亲让我学琴是基于中国当时的现状，好歹能弹个伴奏。如今，弹钢琴大多从孩子的素质教育出发，既然是素质教育就跟专业教育没有关系。家长是子女教育的买单人和负责人，‘买单不仅仅付费，还包括孩子受教育后，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作为家长，除了给孩子付学费，还应该多跟老师多沟通，达到一个孩子、家长、老师都能满意的结果。而实际情况是，钢琴老师是一个专业的角色，大部分是从专业院校毕业的，基本上是怎么专业怎么来。但从孩子学习的角度来说，孩子需要体验，要得到鼓励和快乐，孩子才能喜欢钢琴。专业化的教学，就变成了压迫，孩子就不喜欢了，所以大多数孩子都不喜欢弹钢琴。我经常对那些准备让孩子走专业的家长说，如果你要让孩子学专业，至少要用15年时间跟孩子斗智斗勇。所以，钢琴初级阶段的学习还是不要太过专业化，一定别跟孩子拧着干。”

他还特别强调家长关注孩子兴趣点的重要性：“如果你的孩子学钢琴两、三年了，你还没有发现孩子对音乐有兴趣，那么作为家长的你就是失败的，或者你对他的兴趣无视，那更是失败。中国教育里有一个概念：哪里不好补哪里，这是应试教育带来的弊端。好不容易我们才发现孩子对什么音乐有兴趣，为什么不配合孩子的兴趣呢？巴赫不好，就天天弹巴赫，奏鸣曲不好，就天天弹奏鸣曲，把孩子的兴趣都弹没了。所以，作为家长不要盲从地学习钢琴，请尊重孩子的兴趣点。”

这个问题还引出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把考级当成孩子学琴的任务？赵胤胤说：“我母亲当年也参与制定了考级制度标准的，错的不是考级，而是家长对待考级的看法。很少有家长主动站出来说，我的孩子不考级。因为家长们都有从众心理，就为了别人问一句‘你孩子考几级了，然后能自豪地说一个9级、10级，就让孩子一年一年地翻来覆去地练一首曲子。吃饭都知道换着吃，何况练琴呢！”

别逼孩子练琴

赵胤胤不同于一般概念里的那种钢琴家，他没有宣扬那些必须让孩子练琴、孩子练琴有种种好处等方面的言论。相反，他很直接地说：“我的孩子就不喜欢钢琴，我也不逼着他去练琴。但我和儿子商量好了要把钢琴学到什么程度，他才可以不学了。我觉得家长没有必要非逼着孩子练琴，不练钢琴也能成为人才。马云不会弹琴，不是照样成功了吗？如果家长能把让孩子练琴转换成让孩子学会坚持，进行品格方面的培养，这种学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如赵胤胤对待孩子练琴的态度一样，他的生活也很随性，充满了很多跟钢琴无关的事物。这些看似无关的事物，却有着内在的联系。很显然，他懂得享受美好，善于发现美好的事物。在他的个人微信签名上写着：不热爱钟表的钢琴家不是懂红酒的好厨子。他近年来活跃在各种跟艺术相关的圈子，时尚圈、音乐圈、美食圈、钟表圈、收藏圈等不同领域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兴趣广泛，是一位社交能力很强的音乐家。他有一手好厨艺，结交了不少国际友人，有时甚至让人忘了他钢琴家的身份。用赵胤胤自己的话说，不弹钢琴也一样会有出息。

鼓励孩子敢于挑战

对于孩子学琴，率性的赵胤胤除了对家长有所要求外，也直截了当地对老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孩子永远对自己熟悉的事情最有把握，有乐趣。我儿子4岁能单手弹生日歌，尽管他弹得很一般，但还是勇敢地坐在了钢琴前演奏。他敢弹，是因为我一直鼓励他。但现在的很多老师都不太注重鼓励孩子。有些家长认为，钢琴课让老师从头到尾提毛病，才觉得钱花得值了。我建议，每堂课老师在一首乐曲上指出的问题不要超过3个，问题多了，孩子就懵了。这3个问题改正了，下次再提另外的3个问题，这样，孩子会很有成就感，就会进步。此外，要给孩子营造各种表演的机会，表演是随时随地的。错了就错了，错了有什么关系？很多孩子弹琴，不敢弹，就是怕错，毕竟孩子只想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我是鼓励我儿子永远挑战自己，该错的都错了，就剩下对的了。”

赵胤胤，一个没有架子的钢琴演奏家，说话很直白，但有着自己独到的角度。我们相信，他的见解一定会给琴童，特别是琴童家长们带来很多的帮助与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