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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碗花

2016-05-14马国庆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6年6期
关键词:花环河滩草帽

马国庆

在家乡临淄,打碗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种花了,它俗名“麻虎眼”,圆叶黄花,沟头崖底随处可见。

有俗语道:“麻虎眼,麻虎眼,拿回家里打破碗。”阳春三月,群花竞艳时,打碗花在野地里默默地开放,很少有人问津——都怕拿回家里打破碗,但我的小伙伴玲玲却喜欢它。

玲玲是城里来的一个小姑娘,邻居家的小客人。我们一起在河滩里拧柳笛,编草帽,过家家,娶亲亲。我们一起用花草盖我们的“房子”,给“孩子”喝水喂饭;一起骑在河边的大石龟上去飞呀飞;一起在河边的花草丛中睡到日头偏西。美丽的淄河滩,是我们最童真、最无邪的美丽家园、乐园;美丽的淄河滩,留下了我们最童真、最无邪的梦幻;美丽的淄河滩,也留下了我们一段凄婉的故事。

无意中,我给玲玲讲了打碗花的事。不知为什么,她却偏偏喜欢上了它。常常用打碗花编成草帽或花环,戴在头上,披在肩上,对着河水照呀照的,唱很多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好听的歌。玲玲还说,她长大了一定做我的媳妇。

妈妈说:“你是土坷垃块儿,玲玲的爷爷和爸爸都是大干部,她是城里的姑娘,她才不做你的媳妇呢!”

大孩子们老在笑话我们“头戴麻虎眼,回家打破碗”、“男孩子、女孩子,玩耍烂掉脚丫子”。

他们还说,玲玲的爷爷和爸爸进了监狱啦,快吃枪子了。他们常常哄闹着去揪玲玲的小辫子,哄闹着往她身上吐唾沫,然后哄闹着跑开,远远地看着玲玲在角落里哭。

我再也没有去找过玲玲,我开始整天担心家里的碗被打破,也常常担心自己的脚丫莫名其妙地烂掉。

我再也没有去理睬玲玲,几次走过她的窗下,总能隐约听到她的哭声。要在以前,只要我喊她一声,她就会像一只小鸽子一样扑棱棱地飞出来。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玲玲。听说,她被姥姥接去为爷爷和爸爸送葬了。再后来,便没有了她的消息。

花丛中,记忆里,此花不与群花比。每当打碗花开放的季节,脑海中玲玲的笑容总与打碗花一起灿烂。每当打碗花开放的季节,我总爱再回到家乡的淄河滩上,编一个花环,再顶一个草帽,总会惹来不少戏谑的目光。

往事如风,风风雨雨三十年,想必玲玲的孩子也有当初我们那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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