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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震边疆的宿将皮定均

2016-05-14台运行

江淮文史 2016年6期

台运行

以小制小的绝唱,以小制大的凯歌

1953年7月27日,朝鲜战场停战,皮定均奉命回国任福州军区副司令员,协助叶飞镇守中国的东南海疆。叶飞在回忆皮定均的文章《无私、无畏、机智、果敢》中说:“全国解放后,我在福建任省委第一书记,同时任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皮定均调来福建任副司令员,我的担子减轻了不少。当时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实际他是第一副司令员……从而使我能花大量精力搞地方工作……皮定均工作有水平,也很有魄力,我对他既放心,也放手,把军区工作几乎全交给他和其他几位领导同志了……”

皮定均在福建前线工作确实很出色。

福州和台湾一水相隔,国共两军对峙,双方不断地进行着登陆抗登陆、袭扰抗袭扰的战斗。皮定均在福建前线这个为全世界所关注的军事舞台上,导演了一幕又一幕威武雄壮的战斗。其中,以小制小、以小制大歼灭国民党军海狼艇和永昌号战舰的战斗最为精彩——

1964年五一节之夜,国民党军从东引岛出动7条海狼艇,妄图袭击人民解放军闽江口海军驻地。7条海狼艇被我军雷达及时发现,海军出动炮艇,击沉2艘,捕获1艘,俘虏4人。由于炮艇比起海狼艇显得庞大笨拙,炮位又是固定的,缺乏机动灵活性,所以最后让国民党军的海狼艇逃掉了4艘。

战后,皮定均亲自审讯了俘获的海狼艇艇长,了解海狼艇的构造和操作,细心地察看了俘获的那条塑料壳的海狼艇和那台美国造的维纳斯操舟机,觉得这种海狼艇体积小,速度快,装备的火力强,外壳是塑料的,打坏立即可以修补。如果用这种小艇对付敌人的小股袭扰,以小制小,以快制快,要比用炮艇灵活得多,可以避免因大制小而产生的弊端。他立即派人到香港购买美国维纳斯牌操舟机,委托上海求新造船厂仿制一批轻便侦察艇,从各守备师抽调骨干,集中训练,成立自己的海狼艇战队。

半年后,福建沿海增加了一支海上侦察队,装备了新型高速的轻便侦察艇,福建沿海小股袭扰的敌人经常遭到人民解放军海狼艇的打击,歼灭多股登陆敌特10余人。

皮定均不仅谱写了一曲曲以小制小的绝唱,而且谱写了一曲以小制大的凯歌。

1965年11月13日下午,皮定均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军区作战部的张科长在电话中向皮定均报告:“上次在崇武以东海域抓捕我渔民的那两条永字号敌舰,由马公岛驶向乌丘屿,能不能组织海军打一下?”

皮定均回答的很坚决:“要打!一定要抓住战机,叫这两个东西到海里喂鱼去!”说罢便到作战部进行部署。

对这两艘永字号敌舰,皮定均真是恨得直咬牙!

1963年5月,台湾海军一支特混舰队在崇武以东大陆渔船集结的海域,抓我渔民,开展“心理作战”,搞“政治登陆”。两艘永字号军舰,是这支特混舰队的骨干力量,他们居然大白天在海面上耀武扬威,欺侮福建海军没有拳头舰船。

海战的关键是舰大,炮火猛烈,能够压制敌人炮火。可是,福建海军只有小吨位的炮艇和鱼雷快艇。炮艇、鱼雷快艇在汪洋大海上,就像机帆船似的;而大军舰盘踞在海面上,就像一座山。两相对比,悬殊太大。从射程看,我们的鱼雷只有50米射程,炮艇射程虽远一些,但远远赶不上敌舰的射程。从作战形势看,一个编队十几条甚至几十条炮艇、鱼雷快艇,在大海上出现,往往又会变成敌人的靶子。

经过多次研究后,皮定均说:“还是老传统、老办法,夜战。拂晓以前靠上去,我们舰小,多艇出击,以小制大,蚂蚁啃骨头,吃掉敌人!”当即指示:“通知海军作战斗准备,并报告总参。”

皮定均要求前线指挥员每一小时向他报告一次前线情况。这次海上作战编队的指挥员,是平潭水警区副司令员魏恒武。魏恒武在中原突围时是“皮旅”的一个班长,他向皮定均报告说:“老旅长,请放心,这次一定叫敌人下海喂鱼。我们的方案是利用暗夜,隐蔽接敌,绕到敌舰侧后,躲开敌人雷达,近距离发动突然进攻。”

皮定均对魏恒武的这个作战方案表示满意,但只说了句“可以”。作为“皮旅”的老兵,魏恒武知道,得到老首长的这个“可以”的评价,就应满足了。他充满信心地说:“老首长,你就等着我们的捷报吧!”

魏恒武率领战舰编队驶抵东月屿海面待机行事。

接着,作战部长送来了周恩来总理批示的电话记录:“周总理根据总参的报告,要求这次一定要很好教训一下敌人。”皮定均听了周总理的指示,极为兴奋地说:“教训敌人的机会来了!”

22点16分,无线电波不断传来魏恒武的报告:“发现敌舰!”“我正向敌舰侧后开进!”皮定均期望的战机终于捕捉到了,立即命令:“开始攻击!”

随即,无线电波传来了敌舰的明语呼叫:“侧后遇共军袭击!”“共军火力很猛,我舰多处中弹起火!”“请迅速增援!”

原来在向敌舰进攻时,魏恒武首当其冲,率领编队舰只从敌人的两艘军舰之间楔入,他虽然身负重伤,但仍挣扎着指挥。

深夜23时,周总理从北京打来电话。皮定均向周总理报告了海战的简况。周恩来说:“集中火力先打一艘,一定要打好。要发扬我军近战、夜战,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天亮前要撤出战斗,防止敌机突袭。”

凌晨1时许,海上的无线电波传来了捷报:“永昌号中鱼雷沉没,永泰号带伤逃回乌丘屿!”

皮定均一面叫作战部迅速将捷报报告总参、报告周总理,一面指示魏恒武:“我舰艇务必在拂晓前撤离战区!”

清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兴奋地播送着崇武海战胜利的捷报。

从此,福建沿海前线,再也见不到敌人特混舰队的踪影。

临危受命镇守西北边防

1960年代中期以后,一向是同志加兄弟亲密关系的苏联和中国之间关系急剧恶比,不断发生边境摩擦。因此,自1960年代中期起,中国战略防御的重点逐渐由东南向西北、华北、东北地区转移。1969年2月,苏联远东边防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1969年3月,苏联军队入侵中国领土珍宝岛,造成严重流血事件。1969年下半年后,苏联的反华战争舆论明显增加,苏联还私下向美国等国家试探对中国核设施发动“外科手术”式突然袭击。中国更直接、更严重地感受到来自苏联的战争威胁。毛泽东发出“要准备打仗”的号召,指出:“我们要作充分准备,准备他们大打,准备他们早打,准备他们打常规战争,也准备他们打核大战。”

国危思良将。珍宝岛战斗发生后,中央决定要调皮定均到统辖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四省区防务的兰州军区,任兰州军区司令员。

皮定均到达兰州,正是林彪反党集团极为猖獗的时候。当时,“政治可以冲击一切”的歪风盛行,有很多单位对抓训练不够大胆,搞了很多形式主义和空头的政治活动,使军队整体素质下降。皮定均对此做法十分反感,他在军区机关干部会上说:“军队就是要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就要有真本事。不训练,没有真本事,敌人来了只有失败。到那时,国将不国,家将不家,当了亡国奴,还有什么政治可谈!”

皮定均到兰州以后,首先面临的第一个大问题就是人造山的问题。当时,面对强敌可能随时入侵的逼人形势,毛泽东说,没有山的地方可以堆山,腾格里方圆200多公里的堆山工程,就是毛泽东圈定的。林彪对堆山工程做了很多具体指示,并亲自过问进度。在皮定均赴任以前,人造山已经完成7座,但还没有堆完。堆一座山要用去500万个劳动日,要花费5000万元,这5000万元在当时来说,可谓是一笔巨资。

皮定均认为在戈壁滩沙漠堆山是给敌人树靶子,是被动挨打,他决定进一步调查研究,改进戈壁沙漠边防问题。经过在大西北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奔波以后,他对参谋长尹志超说:“你堆起沙山,敌人也不硬攻,放上一两个师从远处包围,时间久了,吃饭、饮水断绝,就会不战自毙。另外,现代化战争,你堆山等于树一个标靶给敌人打,现代化火炮,几分钟就可将其全部摧毁。”他坚信一条真理:一切从实际出发。他遂作出决定:停止堆山。

堆山是毛泽东钦定的,林彪副统帅亲自过问的。在当时,敢于同毛泽东、林彪唱反调,真是天大胆子!

皮定均停止堆山的举措,很快就有人向中央军委中的林彪集团一位副总参谋长打了小报告,兰州军区很快就接到了那位副总参谋长的电话:“兰州不管出了什么能人,都不能改变军委对西北堆山的防御体系战略!”

皮定均自有他的办法:堆山,不改你的,山可以慢慢的堆。他把由在地面上堆山,改成向地下发展。这样,既节省了大量的钢材、水泥和人力,又非常实用,也符合毛泽东“深挖洞”的指示精神。战士们说:这样一来,敌人就是来了,也看不清我们地面上的任何东西,我们还可以在暗处揍它;装甲车来了就会掉进伪装的壕沟里,成了一堆废铁。

当时,不少人为皮定均这样的“阳奉阴违”策略担心,皮定均说:“我光明磊落,什么也不怕。干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才是共产党人的目标。唯唯诺诺,不从实际出发,误国误民,就是犯罪,纵得一时的安稳或升迁,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我不是阳奉阴违,向地下发展、深挖洞,也是毛主席指示的战略防御措施。”就这样,钦定工程被皮定均向地下发展代替了,为国家节省了大量人力财力,还形成一道陷敌人于深沟的防线。

十万兵马大演习

加强西北防御是皮定均教育、鼓动边防部队的必修课。一天,他对坦克师的领导说:“西北边防线长,沙漠、戈壁滩面积大,忽视这些地区的防御就等于失去了西北大面积防御阵地,你们看怎样才能巩固这么一大块防御阵地?”有人说:“那些地方从来没有人烟,是天然屏障,敌人不可能看中它。”皮定均说:“我认为不是这样,越是认为敌人看不中的地方,我们才应看中它。”于是,他带领兰州军区装甲兵师团领导,对西北大沙漠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调查研究,决定先试行坦克穿越沙漠训练,由坦克师司令部副参谋长史玉斌带队,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参加试验的有中型坦克、轻型坦克、履带装甲输送车、坦克牵引车。几辆坦克组成一个分队,由北向南,起点是额济纳旗拐子湖,穿越百里沙漠,直出河西走廊。

坦克分队开进沙漠,开始走的是沙漠、戈壁相间的地带,时速可达40公里。第二天在一峰接一峰100至300米不等的沙山上爬行,非常艰难,时速30公里都达不到。有时一二个小时也翻不过一座沙山,但由于干部、战士们的努力,终于在第四天穿过了150多公里的沙漠,首次完成了装甲兵穿越沙漠的试验。

皮定均在接见坦克手时说:“我就不信天然屏障!看,你们不是过来了吗?这里非设防不可!”

但在讨论设防问题时,有人说:“大量集群坦克,不会从沙漠上来。”“谁说集群坦克不能从沙漠上来?”皮定均说:“二次世界大战反攻阶段,苏联朱可夫元帅在沼泽地上垫草,集群坦克就过去了。看起来,我们这里认为不能过的地方,更要设防!”于是,皮定均决定在东部的腾格里死海进行穿越试验。他对师长马学俊说:“不能只往好处想。这里的沙漠到底能不能通过,要试验,要有为革命躹躬尽瘁的精神。我就不信穿不过去。”

死海,因为没有任何生物而得名,有史以来还不曾有人穿越过它。皮定均查阅资料,访问周围的老人,不论是文字的还是口头的,都证明那里的确是个死海。

皮定均要马学俊挑选了一八六团的七连和九连,每个连队带2部电台,七连从死海中央部位穿过去,九连从死海靠右边的二分之一的位置穿过去。

七连和九连穿过沙漠里恐怖的死亡线,克服了沙漠上搭不起灶的困难,忍受了白天摄氏45度、夜晚摄氏6度的悬殊气温,七连历时19天、行程374公里,九连历时16天、行程266公里,2个连269人,终于打破了死海不可逾越的神话。

坦克、装甲车穿越沙漠,穿越死海都胜利了,皮定均抓西北边防战备更有信心了,全军区广大指战员心中也有底了。接着,他在兰州军区组织了一次10万人的实弹大演习。

5个步兵师、1个坦克师、1个炮兵师、1个空降师、1个歼击机师、1个轰炸机师,总计10万人,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演习!这次演习的课题有:战略反空降、反空袭,战役机动,征服沙漠、戈壁,强渡黄河,合围歼敌。

由于皮定均和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等紧密协同,在各参演军兵种的积极努力下,整个演习是成功的。皮定均不喜欢堆积人造山,却以祖国的山川大地为依托,以自己和广大指战员的血肉之躯、无穷智慧,垒筑起一座真正的“山”,一道保卫祖国的钢铁长城。

重返东南海防,严格军事训练

1974年元旦,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皮定均离任兰州,又回到东海之滨,任福州军区司令员,担任领导福建、江西两省军事的重任。

这时,“文化大革命”已经进行了8年,林彪反革命集团虽已覆灭,但“四人帮”反革命集团在1973年8月底召开的中共十大期间占了上风,全面篡夺党和国家最高权力的野心更加扩张。

皮定均具有坚定的无产阶级信念,他不为淫威所逼而丧风失节,也不为风向难测而懈怠工作。他理直气壮,旗帜鲜明,一切从党的利益出发,从有利于军队的稳固、有利于战备出发,继续忘我地工作。

福建当时最大的问题是,省委、省革委会等领导机关由于“四人帮”一伙的代理人组织造反派胡批乱斗,不能行使职权,领导干部不能主持工作。造反派给皮定均加上了“闽赣两省的太上皇”、“福建最大的保皇派”、“以生产压制革命,以战备扭转大方向”等罪名。在错综复杂的形势下,皮定均从部队抽调大批政策水平高、纪律性强的干部,组成“三支两军”(支左、支工、支农,军管、军训)人员,帮助地方干部开展工作。

针对造反派围攻他、骂他是“保皇派”的谰言,皮定均毫不含糊地说:“是反革命,只要有证据,我不但不保,还要把他抓起来。我是执行中央‘三支两军任务的,保护、支持革命干部和工农群众,抓革命、促生产,这是中央给我的命令。你们要是正儿八经地开会,批判修正主义,我支持,我参加;要是随便抓人、扣人、斗人,甚至打砸抢,我坚决反对。这里是反帝反蒋前线,是祖国东南大门,中央命令我要稳定‘三军、稳定福建形势,你们要是乱来,被坏人利用,出了漏子,可别说我翻脸不认人!”福建省军区政委、省委书记倪南山被军区造反派批斗,停止了工作,并关了起来。中央还发了文件,说倪是修正主义分子。皮定均得知后骂军区造反派都是瞎眼狗,专咬自己人。先要军区造反派放人,并向中央报告实情,撤销了文件,倪南山恢复了工作。

1975年6月,中央军委副主席叶剑英、总参谋长邓小平主持召开中央军委扩大会议,提出治理整顿部队纪律和作风的任务。皮定均十分欣慰地说:“我们的军队非整顿不可,军队整顿好了,党和国家就大有希望了!由叶帅挂帅、邓小平同志当总参谋长,军队就能稳定。”

当时,由于皮定均不断阻止“四人帮”在福建的代理人及其爪牙对各级领导干部的乱批乱斗,“四人帮”福建代理人并任省革委会副主任的陈佳忠打小报告给“四人帮”,要求批判皮定均。这事被周恩来得知后,他亲自给皮定均打电话,要皮定均坚定立场,稳定福建陆海空“三军”,并要有效管理和保卫东南沿海安全。皮定均向周恩来表示:“请总理和党中央放心,暂死保卫好祖国的东南大门!”

皮定均在福州军区党委扩大会上,传达周恩来的指示和军委扩大会议精神时说:“周总理和中央军委的指示,是非常正确的,福州‘三军要稳定。现在部队由于社会不良风气和政治可以冲击一切的影响,军事素质严重下降,官不好当,兵不好带,训练难抓,管理不严,不很好整顿,是不能适应现代战争需要的。军委扩大会议提出的军队要整顿十分及时。但要整顿就要决心大,行动快,不疼不痒,解决不了问题。牵牛就要牵牛鼻子,先从头头抓起。我们天天讲政治,这也是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他提议,首先从团以上各级主管干部抓起。他说:“这些当官的抓起来了,整顿也就好进行了。他们要是不动,整顿只能是空谈一场!”

当时,正值军委颁发了新的军队内务、纪律条令的传达落实的时候,皮定均组织军区党委学习讨论。他十分兴奋地说:“这才是我们带兵的根本任务,今后没有军委指示,不准任何人在部队发起运动。”

在军区党委统一认识的基础上,制订了训练计划,海陆空一起行动,先从军、师、团一把手抓起,在南昌步校离职集训,每期一个月。

皮定均对教学要求严,对作为军、师、团三级军官的学员要求更严。他指示,不论职位高低,一律编入班、排、连,住集体宿舍,当普通一兵。

这次集训的教官,大多是基层干部,个别的仅是班长。有些教官见学员是自己的军、师、团首长,操练示教不够大胆。为了给教官壮胆,皮定均当众叫一位班长教官来检查自己的动作。起初这位班长有些胆怯,口令叫得不响,指挥也不果断。皮定均认真地说:“我现在是士兵,不是司令员,你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位班长深受感动和鼓舞,下达口令干脆、响亮。年已花甲的皮定均立正、稍息、卧倒,所做的动作一丝不苟。由于皮定均严于律己,重于身教,大大提高了部队执行条令的自觉性。

为期2个月的2期1655名团以上干部集训如期完成,提高了部队素质,转变了部队作风,这对稳定福建前线“三军”,保卫祖国东南大门的安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不畏强暴悼念总理,义正词严痛斥“四人帮”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举国上下无限悲痛。福州军区党委办公室同志接省革委会转中央“文化大革命”小组通知说:各地不开追悼会,不戴黑纱。皮定均怒不可遏,痛斥说:“这伙人没有起码的阶级感情,对待革命领导人冷漠无情,我们没有接到党中央通知,不管他那一套。”便首先在军区机关召开追悼会,宣传周总理丰功伟绩,并通知各单位要沉痛哀悼周总理,开追悼会,戴黑纱。当皮定均看到《福建日报》在周恩来逝世的第二天,登载了毛泽东《送瘟神》诗时,大为恼火,打电话质问《福建日报》编辑部是何用意,报社只得说是转载《人民日报》的。皮定均心里疼痛难忍,晚上和妻子张烽说:“《人民日报》在周总理逝世时,登载毛主席《送瘟神》诗,背后是有来头的。我们的周总理是中央一根顶梁柱,他走了,以后会更乱的,那时局面就很难维持了……”张烽看皮定均日夜操劳,心情悲痛,安慰他说:“还有小平同志和很多老帅们,军权只要掌握在老帅们的手里,国家会安定的……”皮定均长叹一声,连衣倒在床上,一夜未能成寐。

就在这时,“四人帮”在全国掀起了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恶浪。很多地方在邓小平主持中央工作期间出现的经济建设新气象,被攻击是扭转“文化大革命”的大方向,一大批干部被戴上“右倾翻案风干将”的帽子,天天接受造反派批判,不能开展正常工作。福州军区为了海防安全,召开了军区党委常委会议。江渭清(江西省委第一书记)、廖志高(福建省委第一书记)都参加了。皮定均针对当时出现的严重动乱局面,向两省的领导同志阐述了他的观点。他指出,现在有人乘机制造动乱,妄图篡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权,局势虽然险恶,但他们是不得人心的。他殷切希望两省的领导同志要审慎对待面临的逆流,既要坚决顶住,又要善于处置。他还表示,为了党和人民的根本利益,不论局势如何险恶,他将一如既往,坚定地支持地方同志和地方工作。

1976年2月,皮定均和廖志高一同到北京,参加中央召开的“打招呼”会议。江青、王洪文在这次会上目空一切,横行霸道,猖狂地攻击和诬陷邓小平同志,把邓小平1975年主持中央工作期间,关于加强党的领导、反对派性,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等一系列重大正确的决策,统统诬为“翻文化大革命的案”、“复辟资本主义”。

“四人帮”在福建的骨干分子,窃踞了福建省委常委、省革委会副主任职位的陈佳忠,秉承其主子的旨意,在会上信口雌黄,竭尽造谣中伤之能事,把福建说得漆黑一团。江青、王洪文为陈佳忠捧场,说福建和江西是全国右倾翻案风的风源。

面对如此严酷的局面,皮定均不畏强暴,挺身而出。他说:“福建、江西这两个省情况我比较了解。我认为,不论是福建还是江西,这两年的工作搞得是比较好的,成绩是主流。如果说工作中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只是支流。他们拥护党中央、拥护毛主席,勤勤恳恳地在那里工作。陈佳忠和有些人的发言太不尊重事实、太不实事求是了。这不是一个革命者应有态度,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不同意他那样说法。”

江青听了之后,气势汹汹地问:“既然这样,你皮定均还支持他们么?”

皮定均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过去支持,现在支持,将来还要支持他们!”

江青气急败坏地叫嚷:“你会打仗没有什么了不起……你皮定均不要再当诸侯了,不能再干预地方工作了!”

皮定均说:“军队支持地方工作,搞好军民、军政关系,是毛主席交代我们做的,是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驳得江青一伙有口难言。

中央“打招呼”会议结束后,皮定均、廖志高,还有陈佳忠,同机返回福州。陈佳忠不顾保密规定,事先把行程用电话秘密通知他在福州的同伙,布置在机场劫持廖志高,然后在福州市区进行游斗。因此,飞机一着陆,陈佳忠同伙纠集的人群就冲进机场,妄图冲上飞机揪出廖志高。

皮定均要他的秘书肖有明陪同廖志高留在飞机上,他自己走出飞机,严厉谴责了这伙狂徒,指出这样胡作非为是不允许的,责令他们立即离开机场,否则将予严惩,并责问陈佳忠:“这是怎么回事?廖书记要传达中央工作会议精神,误了事你能负责?”

陈佳忠本是一个有恃无恐之徒,但他看到江青也奈何不了的皮定均,也不敢那么放肆,诡称他不知道,假惺惺地表示去做工作,造反派终于悻悻地散去。

飞机失事,去前线途中将星陨落

皮定均是一位卓越的军事指挥员,从一个普通战士到大军区司令员,东征西讨、南北征战半个多世纪,几乎没有打过败仗,即便像中原突围那样以一挡百的苦战,他也没有败绩。正因为这次以一挡百的苦战,赢得了他一生最高的美誉,不但是全军,国外很多军事家也对他刮目相看。毛泽东在1955年授军衔时,念及皮定均中原突围时一以挡百、英勇顽强的抗击敌人,使中原军区6万人民子弟兵得以胜利突围的战功,在授衔名单上皮定均名字下批示:“皮有功,少晋中”。当时,皮定均是中原军区一纵一旅旅长,后来很多老同志不称一旅,而以皮定均姓氏称之为“皮旅”。中共九大期间,毛泽东在谈到解放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时,问皮定均:“你们中原突围时,现在健在的同志也不多了吧?干革命就要像你们中原突围那样,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

1976年春,为了开展海上练兵,皮定均向中央军委报告,决定在福建前线的东山岛海域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海陆空联合军事演习。得到批准后,5月份开始,各训练部队即向东山岛集中,作演练准备。根据中央通知,演习时,总参首长要来参观指导,海军、空军首长及各大军区军事主官也要来观摩。皮定均自然知道这次大演习的分量,这时的福州酷热难耐,皮定均从司令部到演习场地,来回奔波,使他面部神经顽症不断恶化,右眼视力模糊,受一颗肉瘤影响,形成青光眼。皮定均遵照医嘱做了手术,医生千叮万嘱,要他一定好好休息。可是皮定均哪里能休息得了呢?特别是他听政治部报告说:北京来了几个没穿军装的观察员,说这次演习大方向错了,要把“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作为指导思想……皮定均坚信:自己是从保卫海防安全出发,什么风也不怕。1976年7月7日早晨6点半,皮定均匆匆吃了早饭,右眼还蒙着一块白纱布,就乘吉普车出发。恰在这时,马路边的广播里传来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全国人大的沉痛哀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朱德同志不幸逝世……”皮定均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一下,与他同行的长子皮国宏赶忙扶住了他。

皮定均低下头自言自语地哀叹:“年初,总理走了,今天朱老总也走了!”皮定均心情沉重,但他知道这次演习的担子更重了,精神立即振作起来。

为了抓紧时间,皮定均是换乘飞机走的,先乘伊尔-14飞机由福州到漳州空八军机场,再换乘直升机飞行。当时担任飞行的是米-8型810号直升机,该机性能良好,正副飞行员都是多年的一级、二级飞行员。根据气象员报告,如果不发生大雷雨天气,是可以飞行的。但是,夏季气象多变,很快气象员又向空八军副军长李振川报告说气象不好,不能飞行。皮定均心里焦急,东山岛陆海空三军正等着他这位总指挥决策一切,何况还有北京来的所谓的观察员捣乱呢?李副军长为了送皮定均尽快到达指挥前线,临时规定了一条飞行航线,并提出自己“压座”。就这样,飞机起飞了。飞行过程记载是:10时40分飞机起飞后,与地面联系3次,第一次是10时50分,第二次是11时零6分,第三次是11时14分。此后便彻底失去了联系——飞机在漳浦县灶山撞山失事,全机包括皮定均长子皮国宏在内13人全部遇难。飞行员手表指针停在11点15分上,失事时间应该就是这个时间。从10时40分到11时15分,仅35分钟,皮定均这颗年轻的将星,陨落在东南海防大地上,令人悲痛。

在皮定均追悼会上,毛泽东送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花圈,各大军区、军委各总部均发了唁电。这时在北京301医院的张爱萍上将,听到皮定均遇难消息后,震惊不已,潸然泪下,拖着病体,写下一首发自肺腑的悼诗:

年少扛起枪,

为了工农得解放,

越过雪山草地,

矢志紧跟党。

一生戎马行,

千里突围战沙场,

抗美援朝破纸虎,

跨越鸭绿江。

意志多刚强,

爱民爱兵永留芳,

光明磊落照肝胆,

东南拆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