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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浩生:一点浩然气,快哉万里风

2016-05-14蒋文俊

百年潮 2016年6期
关键词:息县祖国

蒋文俊

赵浩生,1920年生,美籍华人,著名社会活动家、专栏作家、联合国注册记者,美国耶鲁大学教授、武汉大学、山东大学、暨南大学、郑州大学等校名誉教授,信阳师范学院名誉校长。2012年6月29日,赵浩生在美国溘然长逝。

以笔为剑度峥嵘

赵浩生出生在大别山革命老区息县。少年时,他在家中境遇不宽的情况下,曾向父亲提出:“要去北京上学”,遭到呵斥,自此萌发了“冲出去”念头;小学四年级时,他终于得到父亲准许,到开封上学,遂“脱开金锁走蛟龙”,开始“冲”的生涯,成为家族中第一个走出息县的人。

1938年,18岁的赵浩生中学刚毕业就回到息县,担任抗敌训练班教师,积极宣传抗日救国思想,后离开息县经武汉转往四川,父亲想让他继续上学,可在烽火连天的动荡时期,一个热血青年怎能安心读书?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年轻的赵浩生决定放下书包,投身抗日救亡的历史洪流中,报名参加国民党政府教育部组织的第三巡回戏曲教育队,在重庆、成都、贵阳、昆明等西南数省演出,抗战期间,赵浩生既读书,又从事抗日宣传活动。他根据自己在武汉遭遇日机轰炸的亲身经历,撰写发表了长篇通讯《是种子,不是死尸》,撒播抗日爱国的种子。这篇新闻习作,开启了赵浩生“无冕之王”的职业生涯。

抗战结束那年,在兰州养了几年病的赵浩生,觉得“要做点什么”。他只身来到战时国民政府陪都重庆,以自己的三大本发表的剪报资料做“敲门砖”,投考三家报社。最终成为重庆《中央日报》的记者,多年的记者梦如愿以偿。赵浩生以其热情、机敏,全身心投入,弥补经验不足;以其独特视角、笔触和感受活跃在新闻界。赵浩生曾在南京中山陵上,以“倚马可待”之姿,写一页、撕一页地为上海《申报》传送过整版报道《唱啊!南京》;也曾在旧政协开会期间,聆听过周恩来“我们怀念汉卿(张学良)先生”的肺腑之言;他甚至还曾与流氓议员发生过肢体冲突。

他凭着自己的冲劲,笔耕不辍,发表许多重头报道,一再置身于当时中国政治舞台上最显赫、最引人瞩目的人物之侧,蒋介石、宋美龄、毛泽东、周恩来、沈钧儒……以至周恩来、邓颖超都能叫出他的绰号“小胖子”。

赵浩生多次说,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冲出去!”“在国内虽不能算是功成名就,做记者可以说是做到头了,接下来的前途无非是两个:要么等着升迁,要么换一家报馆多拿一点儿薪水,然后再娶妻生子混一辈子。我觉得这样太没出息了,希望更上一层楼,走出去看看。”随着蒋介石一意孤行打破和平局面,国民党政府逐渐失去民心,走向颓败。此时的赵浩生已然褪去了挥洒《唱啊,南京!》时的豪情,他不忍目睹国共两党日益拉大距离的现实,开始拼命地补习外语,最终以《东南日报》驻日本特派员的身份离开祖国,当哺养他的这片国土在视线中渐渐远去,他并不曾流露感伤情怀,因为内战中祖国的走向还扑朔迷离,他也没有预想到,这一别之后再度重返故国的旅程,竟会那样的漫长和艰辛。

树高千尺不忘根

新中国成立之时,赵浩生正在日本,他即刻写信希望回来,因当时背景错综复杂,他没能如愿,之后便远赴美国。在美国20多年间,赵浩生无时不关注祖国变化。1971年,中美开始接触。赵浩生说:后来在纽约麦迪生花园举行的中美乒乓球友谊赛上,乐队高奏中国国歌,场内回荡着嘹亮的《义勇军进行曲》,这是他从十几岁起就会唱的歌。“现在,在和祖国隔绝了22年,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在美国重新听到了这雄壮的乐声,我的内心百感交集,无比激动,我以最大的嗓音伴随着那高昂的旋律放声歌唱。这是一次积蓄了很久之后的爆发,我一边唱着,一边任泪水尽情地流淌。在这热血沸腾、泪如泉涌的激动瞬间,我感到的是一种享受、一种发泄、一种解脱!”

“在国内时,好像在母体中生活,与祖国浑然一体,不大想到自己是中国人。但到了国外,除了‘梦里不知身是客外,环境的一切都随时提醒着,我是个‘中国人,离中国越远,感情上却越近。”赵浩生的心中始终装着一个从没改变过的追求,那就是“回国”。

1973年,正当中美、中日关系破冰之际,赵浩生请新华社驻联合国的朋友帮助实现回国探亲的愿望。新华社对此非常重视,专门就赵浩生回国探亲之事向周总理请示。为了打开中美交往的大门,周总理不仅立即批准赵浩生回国探亲,而且亲自安排,由新华社邀请赵浩生以记者身份回国访问。当从驻加拿大的中国大使馆拿到回国签证的时候,赵浩生禁不住热泪盈眶:这个签证他等了整整25年!

1973年5月,当列车终于停靠在信阳火车站,家乡息县只有70公里之遥时,赵浩生激动难抑。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像一个梦游者在这个大院转来转去,远处清晰传来破晓鸡啼和悠长喘息的驴鸣。多少年来,我听不到这么令人心醉的声音,它使我感到温暖、感到充实,这声音告诉我,我是一个有根的人,这就是我之所以千里迢迢、魂牵梦萦的源泉所在。”

之后,赵浩生北上首都,在周总理的安排下,到京不久就参加了宴请越南劳动党第一书记黎笋和越南政府总理范文同的盛大国宴,并采访了国画圣手吴作人、李可染。52天的家国神游,足迹遍及大江南北,赵浩生满载而归,仍依依不舍。

而他最大的收获,则是找到了拴住他这个风筝的线,“离开祖国那么久,头一次回来,最强烈的感觉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中国人,我离不开她”。

报国情切何恨晚

25年连通的归国路上,赵浩生步履匆匆,精神昂扬。从此,他像一只候鸟,频频往返于大洋两岸。

他说:“只要我的精力还可以使我不断飘然往返于太平洋两岸,我就一定会不断地回来。”他曾80多次返回祖国,以“回国、教书、在国内生活”为其“三乐”。由于他与大陆的紧密联系,和七八十年代在海外报刊上发表的大量反映大陆变化的文章,曾被台湾方面视其为“海外共产党”,并一度上了“黑名单”。赵浩生从不避讳自己的思想倾向,始终以一个“不是外人”的中国人,身体力行,关注并参与祖国建设和统一大业。他在文章里写道:“我虽是外籍,但不是外人……能为祖国做点什么,是我最大的心愿。”

赵浩生自回国访问后,先后应邀在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郑州大学等高等院校做了多次讲学和演讲,曾采访傅作义、冯友兰、谢冰心、林默涵、夏衍、臧克家、赵丹、张瑞芳等一些名家、学者,游览祖国河山。他以新闻记者的特有笔力,以海外游子对祖国眷恋的赤诚之心,写下了《我是怎么决定回中国的》等深沉感人的篇章,先后出版了《来自中国大陆的声音》《悼念与回忆》等著作,编撰的《漫画美国新闻事业》《漫画美国总统选举》等书籍深刻展现美国社会状况,增进了中美文化交流。

1984年,新中国成立35周年时,赵浩生回到首都北京,第一次站在国庆观礼台上,浮想联翩,热泪盈眶。他动情地说:“我想引用一位外国诗人写他对他的祖国的感情:‘好也罢,坏也罢,她是我的祖国,我的亲娘。我这次所看到的亲娘,是我63年来看到的最健康、最美丽、最充满自信的亲娘!为了中华崛起,儿子愿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美国,他重返母校伊利诺伊大学,举办中国问题讲座。1986年,赵浩生弃教从商,辞去了耶鲁大学教授的职务,正式受聘米勒公司的董事长特别顾问,同时,兼任加拿大北方电讯公司顾问。专门为他们与中国开展贸易、投资业务做政策咨询。1989年亚运会在北京召开,他促成了北方电讯公司捐赠给亚运会一套最新8000门程控交换机,价值约400万美元。1990年,赵浩生又通过澳大利亚的朋友,与中国专利局合作,将国内已申请专利的产品,择优向国外生产、销售,让“中国制造”走向国际市场。

1999年新中国成立50周年之际,年近八旬的赵浩生作为爱国华侨华人代表再一次应邀参加庆典。面对新中国的巨大变化,赵先生感慨万千、奋笔疾书《五十年来家国》一文刊登在国内外中文报刊上,回顾他50年来与祖国发展变化息息相关的心路历程,抒发一个海外游子的赤诚之心和对祖国美好前景的祝福。

2000年5月,中央电视台海外频道《东方家园》栏目邀请赵浩生先生与央视摄制组同赴河南信阳和他的出生地息县,拍摄电视专题片《故乡山水情》,面向世界公开播放。在息县三中,同学们向老人求教写作成才的秘诀和将来怎样能当好一名记者时,他认真地答道:“必须具备四种素质,即一定要有好奇心、具备一定的写作能力、穷追不舍的精神和严格遵守新闻职业道德。”“我和祖国的关系,不只是血缘,更是生活、山河、岁月交织起来的全部人生。对于我们长期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能够经常回国、回自己的家乡看看,就是莫大的幸福。”耄耋之年的赵浩生在和家乡亲人说这一番话时,满脸都是真诚、喜悦和幸福。

赵浩生先生在他的回忆录《八十年来家国》的封面上写道“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曾和祖国十几亿同胞在这些经历中哭过、笑过,作为一个海外游子,我更有些特别的观察和感受”。纵观赵浩生的一生,无论祖国、他乡,无论战争、和平,无论苦难、辉煌,他的心中都是忘不了的家和国。“一点浩然气,快哉万里风”,是戏剧大师曹禺对赵浩生先生最准确、最完美的评价与点睛。

(编辑 叶 松)

(作者为中共信阳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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