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
2016-05-14廖增伟
廖增伟
有一度,我非常迷恋于到处找美食。跟其他有类似癖好的人一样,我关心着各种休闲娱乐类的报纸,这些报纸里面必有一大版美食专栏。上面有色彩艳丽的照片,配上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解说词。这些解说词就像在我脑子里下种一样,让我按图索骥,如法炮制。每次奔去时都心情喜悦,甘甜如蜜;返回时则往往带着失望,感到受骗上当。要是某家餐馆在我品尝之后感到名副其实、物有所值的话,我就会非常愉快,接着找时间再来。
但是不管怎么美味的佳肴,总是在去过两三次之后,就感到索然无味了。于是又要开始留心报纸的介绍,平时也跟同事朋友交流各方面的情报。
新的期待在寻找和交流中再度出现,某某菜肴就成了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词句。我们终于坐到这家饭店里,正儿八经地用一种经过修饰的词语点菜,吃饭时动不动就拿起纸巾擦嘴,谈吐声轻轻柔柔,说话干净文明的时候,我们觉得自己终于也有变成文明人乃至上等人的一天,心里甜蜜得不行。好像六十年前旧上海的风花雪月,通过这种食品和情调,悄悄地占领了我们的心灵。
在我们这个城市里,有很多跟我们相似的食客,有些比我们理智,有些更加疯狂。虽然大家的薪水各不相同,但是要品尝时新的、自己原来没有吃过的美食的愿望,在本质上毫无二致。也就是说,我们都在为扩大自己的人生体验而努力。
大家都在追逐那些新颖的感观享受,去陌生的地方旅游,期盼着一次惊心动魄的艳遇,倾听没有听过的音乐,品尝未曾见过的美食,去神秘的地方探险,甚至亡命飙车或攀登雪峰,最终的目标,都是要满足自己的独特欲望的需求。像我这样的收入,不能去做其他更多的“冒险”,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通过追逐美食这样一个行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样一种安全的行为,通过某种自我的幻想和虚构,在本质上,达到了原本做不到的那些事情所给人带来的快感。
2012年诺贝尔得奖作家莫言就用各种方法表达过对吃的渴望和对饥饿的恐惧,而所有我们这些经历过物质极端匮乏时期的人,都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往死里吃一顿香喷喷的红烧肉。
当然,后来红烧肉是吃过了,但之后就对红烧肉保持克制态度了。就跟有钱人一样,等什么鱼翅、鲍鱼也有幸吃过之后,现在我们都开始装模作样地说喜欢喝粥啃地瓜吃咸菜了。
很多乡村风味的饭店在各种海鲜野味店之后冒泡,满足了这种愿望。
当然这些乡村风味已经不再是以前我们吃的那些没有一点油的粗粮了,而是经过精心炮制的精美食品。
就这样,食品在不断地轮回着,饮食的愿望和态度也在不断地轮回着,我们的愿望却永远都没有得到满足。就好像《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那个贪得无厌的老太婆一样,想了又想,要了又要,总是觉得不够。
责任编辑:刘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