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栀子香
2016-05-14郑探空
郑探空
河畔的栀子花开了,湿润的空气中漫延着淡淡雅雅的馨香。轻轻摘下几朵欲开未开的花苞,小心地藏在口袋里,像护着刚出壳的雏鸽。回到家,养在装满清水的瓷瓶里,青枝白瓣,丝丝缕缕的幽香,氤氲在鼻翼、心间,单调的居室瞬间变得芬芳清逸。
儿时的记忆,是栀子花的香味。这种乡野随处可见的寻常花儿,洁白油绿地开在故乡的山间,开在脚下的路边,开在沟沟坎坎的垄埂上……醉人的五月里,整个村子都浸润在清冽的芳香里。与城市里花形优雅硕大的栀子花不同,乡野的栀子花,清瘦温婉,不争春斗艳,不凌霜傲雪,默默悦人,只于角落里安静自在开放。和煦的阳光下,清芬悠远绵长,沁人肺腑,引得蜂蝶流连其间上下蹁跹。孩子们欢跳着吮吸花茎中的蜜汁,清新的甜味让人一整天唇齿留香。摘下的栀子花插堂屋里,挂蚊帐里,放书包里,甚至,把家里小狗尾巴上也给系上一朵。那些栀子花开的日子啊!
女孩子更爱美,将一朵朵莹白的栀子花,或绾于襟前,或扎在辫梢,或藏于袖中,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身的花香。虽还是粗衣土衫地穿着,因了那一袭花香,再平常的样子,也变得柔媚百转。有时,挎着竹篮跟着姐姐去山坡上摘栀子花,不消半个时辰,摘得满篮的栀子花。回来拣去杂叶,掐去嫩黄的花蕊花须,母亲将花洗净后,放进滚水焯烫,凝脂般的花瓣一下子变软发黄,捞出沥干,再放在热油中清炒,撒上葱花蒜泥,端上桌来,那脆嫩的口感,带着一股子柔韧的嚼劲,吃完满嘴吐着芳香。
见我们爱花,老实巴交的父亲在院子的角落处,用红砖砌出一个小巧的花圃,挖来熟土,栽下几丛栀子花。无须特别管理,只一年,栀子花就长得葱葱茏茏了。花开时节,晚饭过后,看夜色一点点漫来,父母在堂前拉着家常,我们在庭中躲着迷藏,月光似水,暗香袅袅,让人沉醉不已……上学路上,我们摘一把金黄金黄的黄栀子,捣碎尾部,让鲜亮的黄色汁液沁出来,拿来当蜡笔画金色的太阳,画丰收的稻浪,画秋天里的落叶。放学后,小伙伴们一起约好上山采摘黄栀子,逢着圩日用蛇皮袋鼓鼓囊囊装着卖给收购药材的摊贩,卖得的钱大半交给父母,小半偷偷留着买好看的小人书,买爽口的酸梅粉,吃一毛钱一根的消暑冰棍……
入夜,母亲打来电话,说庭院里的栀子花开了,满屋子都迷漫着扑鼻的芳香。放下电话,不禁想起唐人张祜的诗句:“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草木有情,父母守着一庭栀子花香,那些温润静美的记忆坠满时光的枝头。
责任编辑:青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