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诗主题形象的塑造
2016-05-14宋超
宋超
摘要:《死与净化》是理查斯特劳斯的交响诗代表作之一,从标题上来看,这是一部具有哲理性内容的标题音乐,但它又完全可以当作一首无标题音乐来听,其音乐形象生动的刻画了“一个经历病痛折磨的人在弥留之际回顾往昔的奋斗历程,当生命结束那一刻,他的灵魂离开躯体,得到净化升华”。
关键词:《死与净化》 理查斯特劳斯 交响诗
交响诗也称“音诗”,它是一种由弗朗茨·李斯特首创的具有戏剧性、抒情性的单乐章管弦乐体裁。在构思上,或体现一个哲学思想,或体现一种诗的意境,或和一定的文学题材相联系。作为一种受标题文本启发发展而成的具备一定叙事性或戏剧性音响表现的音乐体裁,会让人们在欣赏过程中不自觉地产生无限遐想,感受由不同的“音响组合”所带来的富有意蕴的情景,场面或空间形态。作曲家正是以“叙事”作为音乐创作的基本思路和表现方式,借助一定的音乐语言,向欣赏着传达自己的艺术情感和趣味,满足刻画人物形象,展示内心冲突,变现戏剧矛盾,制造情感高潮等多种要求。
理查·斯特劳斯(Richard Strauss,1865-1949),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德国最具影响力的作曲家,被称作浪漫派晚期的随后一位大师,在交响诗及标题音乐领域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尤其是他于1888年-1898年十年间创作的七部交响诗,对标题音乐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将这一音乐体裁的发展推向了极致,并使其成为继李斯特之后浪漫派交响诗创作的重要代表人物。
《死与净化》是理查斯特劳斯的交响诗代表作之一,从标题上来看,这是一部具有哲理性内容的标题音乐,但它又完全可以当作一首无标题音乐来听,其音乐形象生动的刻画了“一个经历病痛折磨的人在弥留之际回顾往昔的奋斗历程,当生命结束那一刻,他的灵魂离开躯体,得到净化升华”。之所以可以这么理解,源于斯特劳斯的乐队配器,善于利用特定的乐器或者乐器组合方式对音乐主题进行形象刻画,使管弦乐队的各种乐器富于音乐主题以鲜活的生命力和生动的形象。同样,在不同的音乐主题之间进行过渡时,管弦乐队所表现出来的不同的音色在横向色彩线条上的差异,不但能够加强这些音乐主题各自所具有的性格特点,同时在主题之间的这种过渡对比关系也为音乐的展开注入内在的结构张力,进而为乐曲的戏剧化发展提供动力。
为了更好理解交响诗《死与净化》中,配器对于塑造音乐形象所具有的重要性,本文先从曲式结构和材料运用方面来了解作曲家创作的意图。
乐曲为奏鸣曲式,虽然结构为三部分,但因为呈示部之前有一个66小节的引子,整体情绪感觉分为四段。图示如下:
从图示上可以看出,无论调性布局和结构安排,都遵循着传统的奏鸣曲式,比较不一样的是再现部规模很小,只再现了主部主题,这是作曲家为了故事情节而去设计的结构。
一、动机材料与主题形象的塑造
乐曲一开始,二提和中提奏出象征死亡主题的动机:
随后木管和圆号在极低音区构成的和声层,与死亡动机营造了一种绝望,阴沉的音乐形象。长笛声部两次跳动的音型,仿佛照进黑暗的一束阳光。
17小节后回忆动机1、2相继出现,从不断下行的旋律线条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充满哀伤,不舍与怀念的音乐形象,在死亡边缘,对于生命的渴望。
回忆动机1:
回忆动机2:
进入呈示部后,主部主题由低音弦乐与低音木管强有力的奏出与死亡斗争的动机,该主题由一个三音动机,不断重复加长,节奏加密,在主题不断发展的过程中,穿插着死亡动机。当乐队于96小节全奏时,也象征着与死亡的斗争达到了一个高潮。
与死亡斗争的动机:
在副部阶段,回忆动机2在第一、二部弦乐和木管之间充分的复调化,声部的模仿、变形、交替等等,仿佛一幅幅画面浮现在眼前。而结束部号角式的节奏音型,把人从幻想中又拉回到现实。紧接着进入展开部。
展开部主题:
可以看出,半音化的音阶,不断向上的走向,是死亡斗争动机的一个延续,但从调性上比死亡斗争动机要光明,随着音乐的发展,死亡动机出现的越来越频繁,生死动机的对位、变形,不断碰撞,最终引入了净化的主题:
在展开部后半部分,净化主题一共不完整的出现了三次。之后乐曲进入了再现部,作曲家只简短的再现了主部主题,而把副部材料与净化动机一起作为最后全曲尾声的重要素材。再现部的短小,从音乐叙述的角度来看,引子、呈示部、展开部已经充分的刻画了人与死亡的抗争,对生的强烈欲望,而再现部犹如是人在弥留之际的幻觉与回顾,短暂的回光返照,迫切渴望获得生命的净化与升华。所以,全曲有一个庞大的尾声,这是为标题音乐表现最根本的地方。
二、乐队音色与主题形象的塑造
交响诗《死与净化》在乐队音响上丰富多变,除了其精湛纯熟的配器手法,还和他的音乐的描写性这一特点所决定的。德彪西曾评价过斯特劳斯的作品,称其配器手法是用色彩来思维的。各种不同的色彩变化,在这部作品的各个主题中都有所体现。下面就乐曲中的五个音乐材料(动机)的配器进行分析:
(一)死亡主题
这里主题在全曲中具有标志性意义,为了塑造其阴沉,晦暗的效果,圆号在一开始就在极限低音区的大字一组的C上持续。这个音区的圆号声音干涩、不厚、音质粗糙,结合木管组的低音构成的和声层,音响生硬,没有低音区该有的温暖柔和的感觉,把死亡的气氛渲染的生动形象。真正代表死亡主题,节奏律动的乐器,是定音鼓。虽然一开始是在弦乐声部上,但直到定音鼓沉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作曲家对塑造死亡主题的用意。从整首作品来看,死亡主题所用的配器形式有三种力度:
a.弦乐或定音鼓 弱奏
b.铜管 中等力度
c.定音鼓加铜管 极强
除了引子和再现部之前使用了弱奏,定音鼓加长号和大号这个代表死亡节奏的组合,穿插在乐曲呈示部,展开部中,与其他主题相抗衡,这个被乐器所承载的主题材料。在音乐中,只要一出现,就会给人死亡的讯息。
(二)回忆动机1、2
这是贯穿全曲的一个重要材料,在陈述与发展时均使用了“功能分组”的配器模式,以及“纯音色”的表达方式,作曲家所要塑造的就是“昔日美妙的情景不断浮现在眼前,回忆童年或者爱情”之类的单纯的音乐形象。首先从引子开始,回忆动机1、2首次出现,圆号铺陈和声背景,竖琴则是流动的分解和弦式织体,高声部旋律则由长笛,双簧管,单簧管以及弦乐依次进入,并逐渐复调化;进入副部是,流动织体则由二提,中提来担任,木管首先陈述动机,然后逐渐和声背景化,交由一提,二提进行动机的陈述和对位;结束部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木管和圆号与弦乐的一提和二提分别代表回忆动机1和2,所构成的对比二声部的乐队形态;最后的尾声,弦乐部分的回忆动机与木管和圆号声部的净化主题两部分逐渐交融,最后统一。
(三)与死亡斗争的动机和发展部的引申材料
这两个主题动机的配器模式就是建立在以弦乐音色为基础的“混合乐队音色”,从67小节主部主题进入,弦乐队就担任着整个乐队的织体缩影,分为旋律+中声部织体层+低音三个层次,通过纵向上添加不同的乐器音色,并与之在整体进行重叠混合或在局部进行强调的音色展开方式。呈示部前两句,声部乐器数量分布图示:
图示只是代表一部分支持各个声部弦乐的管乐数量,事实上,斯特劳斯在乐队写作中,对支持弦乐声部的管乐数量,会按照各个乐器所属适合的音区,随时调整所属的声部位置,以维持三个声部音响上的平衡。这样听起来整个乐队声响浑然一体,严丝合缝,声部之间纵然相互穿插,细节也不会被掩盖。这同时也反映了主题所要表现的与死亡搏斗,挣扎的一种状态。
(四)净化主题
这个主题作曲家通过乐队全奏来表现其庄重,肃穆的形象。其第一次出现是在呈示部的68-69小节,中提+大提和铜管组,在低音位置,被掩盖在乐队强奏之下。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现则是在展开部第319小节,建立在bA大调上的净化主题,之后又出现在A大调和#C大调上。完整的净化主题则是在尾声部分的429小节。全曲的这几次出现,在乐队的强弱安排上也是依次增强的。前三次的全奏,作曲家把刻意把小号安排在较低的音区,而弦乐和木管也没有同时进入,直到最后整个乐队的全部强奏,把净化主题辉煌的形象展示了出来。
四个主题动机,四种乐队色彩,动静交替,对比强烈,音乐的戏剧性冲突,在这样的乐队色彩下,体现的淋漓尽致,作曲家通过“功能分组”“混合音色”“纯音色”以及复调化的配器织体,使乐队在一个有限的音域里面展示了无限的可能性。
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交响诗作为一种具有文学性和交响性的双重性格的管弦乐音乐载体,作曲家在创作时会将乐队的音响赋予文学性的意境,以传达出具象化的诗意和画面,这正是浪漫主义管弦乐配器中“色彩优于线条”的音色观念的重要表现,这种艺术构思,作曲思路和配器技法的运用,体现了理查斯特劳斯个性化的创作手法和独特的艺术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