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薅秧

2016-05-14朱芸锋

红岩春秋 2016年7期
关键词:稗子蚂蟥下田

朱芸锋

端午时节,太阳开始毒辣起来。绿茵茵的稻田在一马平川的马蹬坝上毫无遮拦,泛着一浪又一浪的油光;躲在枝桠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发出让人有些心烦的叫声;农家院子里刚刚下蛋的母鸡,“咯咯哒”地扯着嗓子,突然冲出了鸡窝。

这时候,农人们多半都不能闲着。对于主要靠稻谷为食的马蹬坝人来说,此时正是薅秧的好时节。也就难怪,即便临近晌午,家家户户也几乎是门窗紧闭。薅秧的人们,正三三两两地劳作在秧田里。

薅秧要从秧田的一角下去,然后走到另一角,看似轻松,但是,每一排、每一行秧苗都须经过。虽名为“薅秧”,但真正从田里拔除掉的,并不是秧苗,而是稗子或其他杂草。

稗子是比较好辨认的,因为它们往往比秧苗要高出一头,加上其叶子修长,主干纤细,人们稍稍用点眼力,就能将秧苗与稗子分个一清二楚。倒是秧苗根部的那些杂草,最是躲藏得隐蔽。还有几种杂草,初生时的形状竟与秧苗相差无几,如果没有相当丰富的作物经验,很容易五谷不分,错把杂草当秧苗,放任杂草自逍遥。

没有下田薅过秧的人,当然无法体会这个看似轻松的劳动,其实和其他农作一样,都异常辛苦。小时候常听大人说一句话:“还不说要你去薅秧、拣除杂草,就是让你在水田里多走几圈,都会让你累得皮耷嘴歪”。秧田水深三五寸,底下是松软的稀泥,人一踩上去就开始下陷,水往往会没过腿肚子。此时,若要挪步,就得费力地先将双脚从稀泥中拉扯出来。一排秧苗薅过去,相当于拖拉着几十斤重的鞋子走了几十米路,辛苦是必然的。

薅秧的人并不怕累,他们害怕的是一种吸血动物——蚂蟥。它们会冷不丁地叮上人的脚踝、腿肚子等不容易看到的地方,等你感觉到疼痛,它们已经吸血到半饱。因此,农人除了要专心拔除秧田里的稗子与杂草,还得时时提防蚂蟥的侵袭。

除此,当清亮的水田被太阳炙烤之后,水分蒸发,农人的双脚泡在化肥过重的水里久了,腿肚子容易长出密密麻麻、被叫作“粪疙瘩”的红疹子。虽然不是大伤,但令人奇痒难耐,如果过于搔挠则会抓破皮肤,渗出血点。另外,秧田的泥土中,难免会有几块玻璃、瓦片,农人稍不注意就会被刺破脚底,炎夏时节久难痊愈。这些,都是农人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薅秧如此辛苦,远不如舞台上的《薅秧歌》那般抒情与浪漫。只不过,马蹬坝的年轻人现在大多外出务工,或进城安家,守在老家栽种水稻的人少了很多。加上除草剂等农药的“帮忙”,真正下田薅秧者更是少之又少。

然而,每到端午前后,老家农民薅秧的记忆还是会不断涌现脑海,

清晰如昨,弥散着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泥土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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