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陷的东北是面照妖镜

谢作诗

随着全国“两会”结束，东北地区的经济塌陷问题再次成为舆论热点。东北经济再次塌陷的原因需要分析，以此为镜，可观察中国经济的未来。

东北经济已经塌陷过一次了。那是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情。

那时，我还在辽大读博士，课余时间在辽宁省委政研室见习，因此有机会了解到经济的实际情况。我脑袋里挥之不去的一幕是，我们去调研下岗职工问题，见到有的家庭全家人没有固定工作，一年只有几百块生活费，当见到我们的时候竟忍不住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后来，东北有过“黄金十年”。这得益于国家的“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该举措立竿见影。在2003年至2012年的10年间，东北三省地区国内生产总值翻了两番多，年均增速达12.7%，而同期全国平均增速为10.7%。这被媒体称为东北的“黄金十年”。

然而好景不长，从2014年开始，东北经济就再次塌陷了。全国、全世界经济形势都不好，这是事实，但为什么东北经济坍塌式下滑呢？

有人说是因为人口往南流走了，东北存在严重的老龄化，所以经济就衰败了。但这显然是搞错了因果关系。是因为东北衰败，所以导致了人口外流，而不是人口外流导致东北衰败。

也有人说是因为政府职能没有转变。这，我当然不能否认。我长期在东北工作、生活，应该比一般人更了解东北。有数不尽政府职能没有转变的例子。但我更关心，为什么政府那么强大、职能不能转变呢？

还有人说东北人懒，缺乏创业精神。但我认为这种解释本身就是懒惰。工业社会生活节奏比农业社会快得多，业边际报酬递增，农业边际报酬递减，人的基因并没有变异，为什么行为发生了改变？可见一定是某种东西制约了东北人，使得他们即便想勤快、创业，也不会有应有的回报。

制约东北人使其缺乏创业精神，以及制约东北经济发展的正是国有经济！

国有经济下利润不归董事长、总经理，你潜心发明创造、降低成本，我努力和领导拉关系，最终谁会胜出呢？在国有企业里，常见把路铺了扒、扒了铺的现象，你以为领导真的傻？国有经济比重高的地方，腐败一定更厉害。

或许你会说，他们为什么不离开国有企业，自己干呢？因为国有经济比重高，那么创业的成本就不会低。首先，国有企业低效率还能生存，必然依仗行政垄断，这势必提高下游企业的生产成本；国有企业效率低，财政支出固定不变，那么民营企业的税负就必然上升。其次，国有经济比重高，公务员的家属朋友就可以不到私有企业就业，私有企业与他们的厉害关系远，他们就更可能为难私有企业。

振兴老工业基地的根本之道是国企私有化、转变政府职能。但是通过拨钱建项目来振兴老工业基地是错误的。殊不知政府的钱越多，社会越是退化为“权力技术型”社会。从政府那里搞钱和通过发明创造、降低成本从市场上赚钱，毫无疑问是两种功夫。拨钱建项目的结果是，国有企业不但没有改制，反而“做大做强”了，而且也强化了政府对于具体经济活动的介入。

东北只有华山一条道，就是老老实实把国有企业私有化，把土地等生产要素分给老百姓。国家不是在搞自由贸区试点吗？为什么不拿整个东北试一试、看一看呢？

（作者系浙江财经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