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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与善——写作之本

2016-05-14段荣香

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 2016年7期
关键词:季老黄毛念书

有位当代诗人写过一篇回忆性散文,叫做《我的第一本书》,文末说:“人不能忘本”。常言道:做文亦如做人,我们的写作之本在哪里?

作为一种艺术活,写作必然彰显真善美。美是终极境界,而真与善,则是美之根基。如果作品向真、向善,那么作品肯定也向美。一个自觉的作者,一定要有能力去驾驭真与善;而驾驭真善的前提,就是知道何为真,何为善。下面笔者斗胆,就以《我的第一本书》为例,来具体说说文学作品中真与善的问题。

【选段一】

父亲把我喊醒,我见他用手翻着金黄的麦粒,回过头问我:“你考的第几名?”我说:“第二名。”父亲摸摸我额头上的“马鬃”,欣慰地夸奖了我一句:“不错。”祖母在房子里听着我们说话,大声说:“他们班一共才三个学生。”父亲问:“第三名是谁?”我低头不语,祖母替我回答:“第三名是二黄毛。”

《我的第一本书》为纪念作者小学一年级时用过的国语书而作,故事距写本文时达60年之久。故事的叙述精确到人物对话,你一言我一语,俨然就是小说的写法,却出现在回忆性散文中,就不能不引起警觉了。

按照常理,一个记忆正常的人要准确复述一周之内的生活细节都是有困难的。文中故事并不涉及改变个人命运的重大瞬间,在荒寒岁月中应该也没有写日记的条件,时隔60年,作者竟能描述出如此之多的细枝末节,确实令人生疑:这怎么可能?

季羡林先生曾在《我的童年》中,用一小段文字回顾了童年时因偷吃面饼被妈妈追打的往事。短短两三百字里,季老用了三个“大概”来概述往事,没有一句人物语言描写;也有故事细节,如“赤条条”、“往水坑里一跳”,但这是饥饿年代里孩子的特有记忆,刻骨铭心,被季老一辈子记住,无可置疑。

【选段二】

抗日战争期间,二黄毛打仗不怕死,负了几回伤。他其实并不真傻,只是心眼有点死,前几年去世了。他的一生受到乡里几代人的尊敬。

这是当年考全班倒数第一的二黄毛的人生结局。

二黄毛的一生真的受到几代人的尊敬吗?

因英勇抗日受到乡亲尊敬,这一点没有问题;说他“一生”都受尊敬,却要仔细琢磨一番了。在笔者看来,至少在上抗日战场之前,二黄毛就是一只受尽歧视和嘲笑的丑小鸭,以文中对童年二黄毛的若干描述为证:在村里,二黄毛一只手几个指头都说不上来,没有谁不知道;在学堂里,老师夸“我”的狗聪明,“比二黄毛会念书”。——数不清自己的手指头,是怎样由“一些人知道”变成“整个村子都知道”的;连“狗”都比他会念书,可是被人记住了60年。

人们也许记得抗日英雄的他,但是记得更多的却是呆傻的他。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孩子曾经遭遇的伤害。60年过去,二黄毛人已经离开,有关他的一切屈辱一切灰败,岂是仅仅作者一人记得?

同样是写童年玩伴,季羡林就显得更真诚:曾有一个叫做哑巴小的,后来做了山大王,练就一身蹿房越梁的惊人本领,盗亦有道,他从不到官庄作案,后来终于被捉杀掉。每每想起伙伴中竟然有这样一个人物,季老就有骄傲之意。

【选段三】

临到开学时,父亲跟我妈妈商量,觉得我们村里的书房不是个念书的地方。我父亲很清楚,老师“弄不成”(本名冯百成,因为他干什么事都办不成,村里给他取了这个外号),为人忠厚却没有本事。

每当我触摸到这几行文字时,我都会感到一丝不安,为冯百成老师,也为这位作者的出言无忌。直呼绰号,已是不敬;至于后来人狗大闹课堂,扰乱教学,再添一辜……儿时不懂事也就罢了。如果在花甲之年回忆起来,仍然觉得这是“生命最初的快乐和梦幻”,仍然看不见自己的“快乐”对应着某个不幸者难言的苦痛,那么,他的世界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言语需要节制,在公开发表的文字更是如此,是为善,为德。

你看,季羡林连童年是否上过私塾都记不起,却记得有过一位“马景功先生”;家教专家尹建莉,在《好妈妈胜过好老师》中写那个经常欺负女儿圆圆的男孩,是这样处理的——“这个男孩子是所谓的‘差生,在这里我把他叫做孙小力”;文化大师余秋雨,在《苏东坡突围》中列举那些围攻苏轼的可耻文人时,犹豫过要不要写出一个人——“我真不想写出这个名字,但再一想又没有讳避的理由,还是写出来吧:沈括”。

季羡林的一声“先生”,尹建莉的一个化名,余秋雨的笔底犹豫,都体现了他们崇高的写作修养,折射出真善美的人性光辉。

我以为,做文亦如做人,要真实、善良、美好,人品即是文品。有了面对真的勇敢和理性,有了弘扬善的主动和热情,因此,也就具备了创造美的能力和自由。好的文字,意味着作者有强大的自省自修的能力,使其在求真求善的道路上永不停歇——是为写作之本。人不能忘本。

段荣香,教师,现居江西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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