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故城之殇

刘向阳

当我从那紫玉晶莹、翡翠欲滴的吐鲁番葡萄沟乘车西行10公里后，第一眼面对这用满目疮痍来形容都感觉十分苍白乏力的故城废墟时，心不由得震颤了。

放眼望去，这座南北长1600余米，东西宽约300米，总面积43万平方米，建筑面积35万平方米的交河故城，除去土筑的断壁残垣还是土筑的断壁残垣，一阵风吹来，卷起的仍旧是细细的黄沙。曾经规模宏大的庙宇，包括金箔镶嵌的大佛塔、小佛塔在内的101座塔林已经不见了踪影。曾为西域最高军政机构的安西都护府遗址上，也只能寻到一片凹陷的大坑。连片的民居和作坊，如果没有导游的指点，是决不能辨认出来的。

满目的苍凉，使我不由得扼腕叹息，一座标志古代文明的王国都城，经过无数次的烽烟战火，加之历史车轮的碾压、大自然的无情风化，留下的只有被人们凭吊的大小不一的土台和深浅不一的土坑，而再没有别的什么。

假如让历史退回到唐贞观十四年，即公元640年，由盛唐统治下的处于鼎盛时期的交河故城可不该是这番模样。目睹练兵场遗址，我仿佛看到排兵列阵的士兵那威武震天的喊杀之声，旌旗猎猎，战鼓咚咚，该是一派多么壮观的景象。再看那位于城郭北区的大片寺庙和塔林遗址，也不难想象，当时的佛教文化该是多么的发达。伴随着悠扬的暮鼓晨钟，寺院里飘出安详的诵经之声，祈祷着人间的祥和太平。眼望那大片大片的民宅、作坊与街市的废墟，我们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交河人，在驻守部队的护佑下，在古刹佛光的普照下，过着怎样一种安逸祥和的生活。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伴随着的是平静与安宁，祥和与太平。晨起，牧人赶着成群的羊、马、牛，还有骆驼，穿过通衢大道，走出城门，奔向那水草肥美的草原。作坊里，随着织机的咔咔响声，布帛在延长；酒肆里飘出的是白酒作坊刚刚酿造出的美酒芳香；鞋铺那琳琅满目、极具民族特色的靴子和鞋子任人挑选；还有那走街串巷的小贩的叫卖声，戏园子的鼓乐声，杂耍卖艺的吆喝声，让繁华热闹的市井彰显着富裕与和谐。想必也会如《清明上河图》那样的百业俱兴、商业发达、经济繁荣的盛世美景。

可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座在西域当时面积最大的城郭，且建筑在雅儿乃沟30米悬崖平台之上，整座城堡如一个层层设防的大堡垒，人行墙外，犹在深沟之中，无法窥知城垣情况。而在墙内，则可居高临下，控制内外动向，城中布防也极为严密，形容其易守难攻、壁垒森严决不过分。可就是这样一座铜墙铁壁的城堡，为什么会在连年的战争硝烟中，屡被攻破，最终毁于战火，成为一座死城空城？

为此，我曾多次去图书馆查阅相关资料，也曾无数次上网查找交河故城，但只有寥寥数语的简介。无奈之下，我只好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句至理名言作为研究交河故城被毁灭的最根本原因的突破口。恰好，《羋月传》的播出，给我提供了极大的思考空间。让我不能不猜想，交河的历代王朝、都护府，尤其是最后的那个回鹘王国，是否也面临过宣太后羋月执政初期所面临的外忧内患？是否也遭遇过如秦武王死后，两宫争权、五国临疆的危机？是否也饱受了内遭暗杀之乱，外遭割地之苦的涂炭？

尽管没有历史记载，我还是固执地认为，类似的事情一定在交河的历史上曾多次发生过。否则，为什么在公元60年，历经“五争车师”的汉朝与匈奴的战争而车师前国终于成为了大汉帝国的疆土？为什么在公元450年，交河又成为北凉的属地？为什么在公元640年，唐再灭高昌麹氏王国后，在交河设立了唐朝在西域最高军政机构安西都护府？为什么在公元8到9世纪，又一度被吐蕃人所据？为什么西迁的回鹘人又能在交河建立了高昌回鹘国？又为什么在14世纪，最后兵败蒙古贵族叛军，使交河古城从此变成了交河故城？

“落后就要挨打”这一名言警句，也让我联想到历史上的交河一定无数次地经历过从强盛到衰败的过程。假如始建于2世纪的交河古城一直安定祥和地一路走到现在，那么又该是什么样的景象？极有可能是当今世界最文明、最发达，政治、文化、经济全都走在世界最前沿的城市。可惜，这只能是个不可能的假想。曾因得益于商鞅变法而走向强盛的大秦帝国，也因贞观之治而走向繁荣的大唐王朝，更因历经康乾盛世而达鼎盛的大清帝国，都没有得到长治久安。其根本原因就是，不能够顺应历史潮流，居安思危，走团结兴邦之路，走改革发展之路，走民富国强之路，后果必然是逐步走向保守，走向贫穷，走向落后。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怎能不被欺凌？

交河故城——这座历史的古城，不仅带给了我们无尽的思考，也让我们警醒。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