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围”切入
2016-05-14李磊
摘 要:当今学界,跨学科研究已成“新常态”,学科互涉就要跨越边界,这关乎学术研究创新性与多元化的问题。自20世纪80年代新艺术史崛起以来,作为人文学科的艺术史越来越趋向于以“外围”切入的方式展开研究,且业已成为艺术史研究的主流方法。
关键词:人文学科;艺术史;跨学科;“外围”;研究方法
在工业社会,人文学科的处境极为尴尬。一方面,科学主义至上、实用主义风靡使人们开始普遍质疑虚无缥缈、纸上谈兵的人文学科的现实价值与意义。另一方面,人文学科互不待见、彼此相倾的现象较为普遍。不仅自然科学的学者轻视人文学科,连人文学科自身也对彼此的治学产生怀疑甚至敌视。学科壁垒化、学术科层化、知识专家化,等级森严又束之高阁使之共同异化出畸形的文化现象。学科围墙越来越高,彼此交流越来越少,一种以工具理性崇拜和技术主义至上为生存目标的价值观独领风骚。亦即马克斯·韦伯所言:“专家们没有灵魂,纵欲者没有心肝。”画地为牢却依然幻想着自己达到前所未有的学术高度。
中国艺术史学受学科设置的影响遗留下种种弊病。1952年,中国高等教育院系调整受苏联社会主义大学的影响,砍掉大部分的人文学科,大学几乎沦为技术培训机构。就美术史系而言,以列宾美院美术史系为范本,中央美院于1957年建立中国现代高等教育第一个美术史系。当时,历史学家翦伯赞倡导把美术史系设置在人文学科厚重的北京大学,以此加强美术史与其他人文学科的交流互鉴。而画家徐悲鸿则力主把美术史系放在专业性美术学院,以此配合艺术实践,服务于艺术创作。当今,多数综合类高校都没有美术史专业。这与欧美国家的美术史系设置在综合类大学存在巨大差异,这也是当前中国美术史学研究的历史缺陷与现实问题。事实上,美术史研究的重镇早已不在专业性美术学院,美术史与艺术实践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对艺术实践的引领和推动逐渐下滑,作用更远不及资本与权力。相反,艺术史与其他人文学科的借鉴成主流趋势。
艺术史研究受到80年代“新艺术史”思潮的影响出现了新的转向。“第一,艺术史研究的对象不再局限于‘精英艺术'和‘高雅艺术',而逐渐扩展到‘大众艺术'和‘通俗文化图像';第二,艺术史研究的视野不再局限于西方艺术,而扩展到亚、非、拉美等世界范围的艺术图像上;第三,艺术史研究方法不再局限于本学科,而是吸收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1]因此,相继出现了新马克思主义学派的政治经济学和历史社会学方法;女权主义对父权社会的批判和女性主义批评方法;视觉文化领域用符号学、现象学、语言学等对图像表征的分析与内在意义的阐释等“外围”研究方法。
人文学科本身是依照科学所界定,是20世纪被拒斥在科学之外的学科总称。但人文与科学之间有本质性区别,后者主要依据客观实证,前者则依靠主观判断。科学的精神在于怀疑非真理,而人文的价值在于反思人自身。如普罗泰戈拉的“人是万物的尺度”;贝克莱的“存在即被感知”;克罗齐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等命题,既不能从事实命题中推导出来;也不可能用日常经验来给予验证。斯诺在《两种文化》一书中分析二者的区别时曾提出:“科学文化的进步是谁都不会怀疑的,但人文文化的情况却并非如此,比如说,我们很难说我们今天比莎士比亚时代的人能更好地理解莎士比亚。”[2]
“艺术史是研究人类历史长河中视觉文化的发展和演变,并寻求理解在不同的时代和社会中视觉文化的应用功能和意义的一门人文学科。”[3]人文学科的研究方法不再局限于人文学科内部也要旁涉自然学科的优秀成果。在艺术史领域,自潘诺夫斯基提出“艺术史理应列入人文科学行列”的主张以来,强调从“外围”切入成为艺术史研究的主要趋势。此后,艺术史家成为人文主义者,他们拒绝权威,但尊重传统,而且尊重还原为之信任的真实又客观的对象。如著名的人文主义者伊拉斯谟斯(Erasmus)所讲:“我们复兴固有传统,同时并不摒弃新起之物。”
如图像学的“外围”研究法要求研究者通过对图像“外围”研究后直接针对图像本体诸问题进行研究。但这被形式主义者认为忽视或遮蔽了对艺术本体的研究。其实,相对于“外围”的图像学方法,形式主义分析也是一种跨学科的研究方法。从对沃尔夫林《艺术风格学》的形成背景、思想基础、研究方法及其历史意义进行梳理,就不难发现这是一种“文化历史结合的风格心理学”。沃尔夫林把文化史、心理学、形式分析等统摄起来,用科学与实证的方法,通过对具体形式的分析来论证艺术风格的演变。形式语言本身也与特定的时代、民族、艺术家意图等保持一致。此外,“沃尔夫林的古典艺术论中隐含的人文主义思想就意味着一种普世的价值观。”[4]当然,这种分别强调“外围”与“内核”的图像学与形式分析之间的争辩也是西方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
就艺术史的研究范式而言,有实证主义艺术史、精神性艺术史、方法论艺术史等。从16世纪艺术史学的伊始到17、18世纪欧洲学院艺术教育的繁荣,再到19世纪现代意义的艺术史学科的建立,直至20世纪后半叶跨学科研究的潮流。西方学界先后出现了文艺复兴传记性美术史、启蒙主义系统性美术史、形式主义美术史、批评性美术史等多种类型。也涌现出以卡希尔和苏姗·朗格的符号学方法、梅洛·庞蒂与胡塞尔的现象学方法、孔德与豪泽尔的艺术社会学方法等。由此可见,艺术史的“外围”研究法早已存在,只不过受到新艺术史思潮影响这种“外围”研究法更加广阔与普及。
“美术史与人文学科的互动关系、图像证史的理论与方法、中外艺术史学的发展”[5]都表明作为一门典型的交叉学科,艺术史已经成为人文学科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艺术史不仅没有局限于自身的学科围墙反而影响了其他相关学科。如瓦尔堡和潘诺夫斯基运用图像学解读艺术深层思想和文化涵义开启了现代符号学研究;李格尔和沃尔夫林的形式主义分析为文学和音乐研究提供了新的分析和描述模式;弗洛伊德和贡布里希的艺术心理学研究给现代科学带来了启示。可以见得,“外围”切入的跨学科研究法不仅没有使艺术史充当人文学科的配角,而且为人文学科赢得了声誉;不仅为人文学科提供了新方法、新思想,也为现代科学发展带来了新视角、新启示。
参考文献:
[1] 安·达勒瓦(美).艺术史方法与理论[M].李震,译.南京:江苏美术出版,2009.
[2] 汪信砚.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的分野[N].载光明日报,2009-06-16(11).
[3] 汉斯·贝尔廷(德).艺术史终结了吗?当代西方艺术史哲学文选[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9:23.
[4] 周保彬.海因里希·沃尔夫林艺术风格理论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07:215.
[5] 曹意强,等.艺术史的视野:图像研究的理论、方法与意义[M].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李磊(1990—),又名:井中月,男,天津美术学院艺术与人文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美术史与中国现当代美术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