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的经纬线

岑落

剪短发已经两个月了，忽然就想起了你，E。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从去年冬天至今。还来不及挥手说“再见”你便匆匆踏上未来的列车，汽笛声拉长把我带到与你相隔甚远的城市。

你知道吗？我很想念你。

初一开学，九月份的太阳火辣辣，那时的你留着乌黑齐腰似瀑布的长发，这让从小到大就留着蘑菇头的我好生羡慕，同样让我羡慕的还有你年级前十的成绩。

初次见到你，只觉得你很安静，在陌生人面前不大爱讲话，像一只温顺乖巧的小鹿。而我，疯疯癫癫，脾气暴躁，性情古怪。

我们成了同桌，你还是那个温柔似水的你，我还是那个性情古怪的我。不过，迥异的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形影不离。

她们说，我们像双生花。

可是E，我知道自己脾气暴躁。

初二那年我们闹得不可开交，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

那段时间我们都无心学习。下晚自习以后，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初三做复习准备，只有你一个人往寝室跑，不开灯，躲在被子里像个被丢弃的孩子般偷偷哭泣。班主任找到了我，给我做思想工作。说你因为这段时间和我闹得不愉快有了不读书的念头，还说我脾气臭得像全世界都欠了我几百万似的，能有这么一个能包容我所有任性的好朋友都不懂珍惜。

那天阳光明媚，像是在嘲笑我可怜的自尊心。我哭了整整一节课，呜咽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咬着下唇，不敢放声大哭。

年少的时候没经历过失去最好朋友的人不会知道我的难过。你知道吗，你的存在像是我的另一面，衬托着我身上所有的不完美，你消失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自己了。

那天你也眼眶泛红地出了老师办公室，我知道老师也对你说了很多话吧。

你说，我们和好吧。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多感激你。

周末我们携手在大街小巷乱逛，你说要去剪发，那是我见过你剪发剪得最短也最丑的一次。是的，丑。

你哭着说：“好丑。”我说：“没事的，我也丑。”

后来，进了高中，你说你好累，学业繁重压力又大，你的成绩在班级里也是倒数。你担心三年下来只会浪费时间，根本不能给你带来一个光明的前程。你毅然决然地辍学了。无论多少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都不能动摇你的想法。

一整年，我没有再见到你。

之后我常常想在qq上和你聊天，可是你要工作，很忙没有时间……

时光像手中被握紧的沙子慢慢流逝，我们联系得越来越少。我偶尔会问：“后悔了吗？”你说，“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关心你的人很多，那也就意味着问你同样问题的人不止我一个。

你终于恼怒了，在空间里宣泄你的不满你的愤怒，说我们为什么不问问你累不累，只会问你后不后悔。后来你的动态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多我不能够理解的字眼和蕴藏情绪的句子。

我说：“E你变了。”像沉积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你说，“是啊！是变了！如果我还是当初的我，在这座陌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城市，谁来保护我？”你如同一只敏感的刺猬竖起身上锋芒尖锐的刺保护脆弱的自己。

我们毫不留情地一一数落着对方的缺点以及这些年来对彼此的隐忍与不满，用难听的话，借这个机会大声吼出来，向对方发起致命的攻击。

可是我说过，你是我的另一面，我不能够失去。所以大哭一场后，我向你道歉。我想，这大概是青春最具有光彩最值得骄傲的事。我终于可以向别人骄傲地说：“你看，这才是真正的闺蜜。”

偶尔你会更新照片，我从聊天记录和空间里了解你的情况。

现在你的头发长了，而我的头发留长又剪短。

偶尔会想念当初我们在寒风中同穿一件衣服，在夏日里同睡一张床，在饥饿时同分一块钱、一包零食、一杯水的日子。

岁月是把杀猪刀，可是它对美好的东西格外开恩。

两个女孩沿着青春的经纬线走过的路，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之一。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