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的葡萄组诗
2016-05-14孤岛
孤岛
来到吐鲁番,仿佛来到了一个“葡萄王国”,真可谓是“城在葡萄中,人在葡萄中”。郊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葡萄田,城内外一片片古老的葡萄园、葡萄长廊随处可见。一簇簇巴掌般张开的葡萄叶里,一串串圆咕噜的葡萄半藏半露地与人捉迷藏,一如白居易里的唐朝歌女“犹抱琵琶半遮面”。在这里,葡萄不仅仅是一种水果,而成了一种文化。
在火洲中交相辉映的黄与绿
中国的葡萄在新疆,新疆的葡萄在吐鲁番。吐鲁番是中国的葡萄之乡。
吐鲁番坐落在天山东部的一个山间盆地———吐鲁番盆地上,博格达山、喀拉乌成山、库鲁克塔格山、库姆塔格山将它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厚厚的煤炭、盐硝悄悄地藏在地下,葡萄、哈密瓜、长绒棉喷薄在地上。吐鲁番是中国最热的地方,夏天温度高达49℃,全年超过35℃以上的日子有100多天,地表温度最热达82℃,沙粒可以烤熟鸡蛋,石头可以烤熟面饼。这里被称作“火洲”,《西游记》里描写的火焰山就在这里。我从一份资料里看到:最热的日子,古代吐鲁番县令坐在水缸里处理公务。
吐鲁番有一个世界第二低地,它就是低于海平面155米的艾丁湖,一场发生在两亿五千万年前喜马拉雅山的造山运动———剧烈的地层断裂,形成了这个封闭型湖泊。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蒸发和灌溉,使曾经茫茫无际的湖面,萎缩到了现在二三十平方公里的面积,水浅至1米深。现在到处是盐晶体,阳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当地维吾尔族人称“月光湖”。
在吐鲁番盆地上,流泄着一条条地下河流,那1 200多条坎儿井———总长度超过5 000公里,是我国古代堪与长城、大运河媲美的伟大工程,滋润着一片片的葡萄园。
吐鲁番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绿色和黄色,前者是生命的颜色,后者是死亡的颜色。赤黄色的火焰山,褐黄与灰黄交织的大漠沙砾,交河古城和高昌故城,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群与古墓里出土的干尸,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动物与人的枯骨,古丝绢、古文献以及古老久远的历史……已消失和正在消失的杂糅的褐黄和灰色,代表着过去和死亡;而葡萄、哈密瓜和庄稼、防护林、果林、菜地、草地所组成的生机勃勃的绿色,在坎儿井流水不断地叮咛中,代表今天和新的生命,旋舞起一场场新的绿色风暴,仿佛死亡真的永远占胜不了任何领土。
骄傲的吐鲁番葡萄
沙土地,光热足,日夜温差大,独特的天地精神和古老的葡萄品种,再加上吐鲁番人的汗水和智慧,使这里的葡萄成为天下一绝。
考古人员在吐鲁番的阿斯塔那古墓群里发现,而今收藏于新疆博物馆的1 600年前的葡萄干颗粒;近年又在吐鲁番地区鄯善县洋海墓地出土了一根1米多长、栩栩如生的2 000年前的葡萄藤;同时在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的上万件珍贵历史文物中,有不少是租种葡萄地、买卖葡萄园、浇灌管理葡萄园的契约、账册等文书,一起述说着吐鲁番葡萄久远、漫长、复杂的家族史。
在阿斯塔那古墓群的一座晋代墓里,有一幅墓葬壁画描绘了这样一幅画面:迷人的葡萄架下,坐着一对快乐宴饮的贵族夫妇,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侍女们忙着上菜、斟酒。许多女供养人一个个端着果盘:果盘里放着甜瓜、葡萄、梨等。
也就在这一历史时期,信仰摩尼教和佛教的吐鲁番人将葡萄等水果作为他们工笔画的主要题材,葡萄藤、葡萄叶子等葡萄图案、花纹也纷纷出现在佛教洞窟和百姓民居里,在丰富他们现实生活的同时,也丰富着他们艺术生活、精神生活。
元朝李志常先生随长春真人丘处机行遍西域,写了《长春真人西游记》,多处写到了吐鲁番的葡萄和葡萄酒:“此阴山,前三百里,和州(吐鲁番)地也,其地大热,蒲萄至夥(多)。”“泊于西蒲萄园之上阁。时回纥王部劝蒲萄酒,供以异花、杂果、名香。”等等。
吐鲁番葡萄有着骄傲的历史,更有着骄傲的今天。
21世纪的今天,我们来到吐鲁番,仿佛来到了一个“葡萄王国”:真可谓是“城在葡萄中,人在葡萄中”。走在吐鲁番街头,郊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葡萄田,城内外一片片古老的葡萄园、葡萄长廊随处可见,大街小巷、房前屋后爬满了笑意盎然的葡萄藤。一簇簇巴掌般张开的葡萄叶里,一串串圆咕噜的葡萄半藏半露地与人捉迷藏,一如白居易诗歌里的唐朝歌女“犹抱琵琶半遮面”。夏秋时节,在大巴扎、街巷旁、超市内、坎儿井边、苏公塔下、古城门口……乃至每一个风景点,都摆卖着各种各样的葡萄和各种各样的葡萄干:金黄的、青黄的、绿色的、褐色的、黑色的……品种不同,味道各异。
目前,吐鲁番有42万亩葡萄园,种植面积达全国的6.6%,是新疆的三分之一,总产量却有全国的11%和全新疆的53%。早在1979年,吐鲁番地区就被列为我国的葡萄生产基地。据1987年底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小册子《吐鲁番导游》介绍,1964年吐鲁番盆地葡萄单产平均达到了2 757公斤,是至上世纪80年代的历史最高纪录,个别高产园每亩高达万斤以上。现在,吐鲁番的葡萄亩产肯定创了新高。
琳琅满目的吐鲁番葡萄品种
吐鲁番育有葡萄品种600多个,其中156个已被列入品质资源保护。传统的无核白葡萄、马奶子葡萄(马乳葡萄)、琐琐葡萄、红葡萄、喀什哈尔葡萄,和新引进的全球红等交相辉映。
吐鲁番年降雨量只有16毫米,年蒸发量却达3 000多毫米,气候干燥,日照时间和无霜期长,昼夜温差大,依靠坎儿井这一独特的地下渠道,幽幽引来天山雪水灌溉,十分有利于葡萄的生长和葡萄糖分的高度浓缩———吐鲁番葡萄晶莹碧透,皮薄肉脆,汁多味甜,鲜果含糖量一般达到26%以上。
吐鲁番最著名的葡萄就是无核白葡萄。古波斯人称无核白葡萄为“苏丹”,中亚各国称之为“白色基什米什”,我国古代称其“奇石蜜食”“绿葡萄”“兔睛蒲桃”。它无籽无核,翠绿得透明,犹如珍珠,甘甜醇厚之极。无核白葡萄其果实翠绿晶莹,甜而不腻,色、形、味俱美,素有“水晶葡萄”“绿珍珠”之美称。
清代诗人萧雄认为它是“汉时所进(进贡)之绿葡萄”“大逾蚕豆,滴溜珠圆,色在碧白绿之间,宝光晶莹,与玉无辨。其甜足倍于蜜,无核而多肉,因干后色白。故名。”无核白葡萄种植的确历史悠久,早在公元3世纪前后新疆就广泛种植。不过,无核白葡萄并非真的无核,只是因其浆果中的种子发育不全,吃起来不觉得有核而已。
明代陈诚的《使西域记》中称:“柳城……广植葡萄;有小葡萄甘甜无核。”陈诚说的就是这种无核白葡萄。柳城,有人认为就是现在吐鲁番的一个叫鲁克沁的小镇,唐时设立过柳城(今鲁克沁镇)、蒲昌(今辟展乡)二县,古时又有“柳中城”之称谓,是班超之子班勇当年屯垦的地方。也有个别人认为柳城在今和田地区。我认为第一种观点可能性大,因为陈诚的确到过吐鲁番,亲眼目睹了吐鲁番的地理及种植葡萄、桃等水果的情景。
在陈诚和李暹共同记录的《西域番国志》中,这样描写吐鲁番:“土尔番(即吐鲁番)在火洲之西仅百里,即古交河县之安乐城……土宜麻、麦,水稻不生,有桃、杏、枣、李,多蒲萄(即葡萄),畜羊马……信佛法,僧寺居多。在唐为伊、西、庭节度之地。”意思是说,吐鲁番城在火焰山西面一百里,紧挨着古交河古城的地方。那里的土地不能种水稻,适合种麦子和麻,植物可见桃、杏、枣、李等,尤其是葡萄更是丰富,动物则主要是羊和马。那里的人信佛教,寺庙多多。在唐朝时,吐鲁番归伊吾(今哈密)、西州(即吐鲁番)、庭州(今吉木萨尔、昌吉一带)等节度使管辖。
据了解,无核白葡萄在吐鲁番占了葡萄种植总面积的80%以上。看上去其貌不扬,果形不大,大的只有小手指肚大小,小的像是一粒粒黄豆,但是皮薄无籽、味道极甜。它的含糖量高达60%,比美国加利福尼亚葡萄的含糖量还高。因无核白葡萄肉中不含硬籽核,很适合鲜食,但又因含糖量高,极甜美,吐鲁番人就常常将它自然风化成优质葡萄干。在国际市场上,吐鲁番无核白葡萄干有“中国的绿珍珠”之誉,每年成千上万吨地远销欧美、日本等地。我想,要是用榨汁机将吐鲁番无核白葡萄榨成新鲜的葡萄汁,也一定是一种仙品呢。
马乳葡萄,俗称马奶子葡萄,因形如骡马的奶头而得名,新疆南北疆各地皆有,只是吐鲁番的品质更好。这种葡萄果粒肥大,清甜多汁,鲜吃时过瘾痛快,只是里面有籽儿,必须边吃边吐。
而琐琐葡萄,又名索索葡萄、豆粒葡萄,是吐鲁番独有的传统品种。据了解,琐琐葡萄果皮紫色或深玫瑰红色,体小、皮厚、肉薄、汁少、无香味,和无核白葡萄一样没有籽核,味道甜中带酸。小小的它却含有多种营养成分:葡萄糖、果糖、少量蔗糖、木糖等糖分;酒石酸、草酸、柠檬酸、苹果酸、烟酸等酸分;胡萝卜素、疏胺素、核黄素、维生素等纤维素;并含蛋白质,和钙、磷、铁等微量元素。可以内服、煎汤、捣汁或浸酒,但忌多食。除此外,琐琐葡萄干还可作高级糕点的配料。
明朝药物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记载:大若五味子,形如胡椒,小儿食之,能解痘毒。据说晾干后就是一种中药,并能补五脏,益气血。当地的维吾尔族人常常用它来治小儿麻疹,有奇效。清人赵学敏在《本草纲目拾遗》里说:“出吐鲁番,北京货之。”说明清朝时,这看上去不起眼的琐琐葡萄就已经作为中药远销北京城。一旦麻疹流行,琐琐葡萄往往供不应求,身价成倍飙起,根据《大明会典》的记载,有时,琐子葡萄的价格竟然还超过驼皮和獭皮呢。
吐鲁番的绿洲文化
在火洲,葡萄不仅仅是一种水果,而成了一种文化———绿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吐鲁番市政府专门修建了葡萄一条街和长短不一的葡萄长廊、葡萄游乐园、葡萄博物馆,每年秋天葡萄成熟时,吐鲁番人都要举办一届“丝绸之路吐鲁番葡萄节”,中外宾客纷至沓来,吃葡萄、赏葡萄,感受葡萄的圆满、芳香和美丽,于葡萄芳香的环绕中从事种种商务活动。
在吐鲁番繁华的市中心,那尘嚣滚滚的地方,一条长长的街淹没在葡萄的浓浓绿色之中,葡萄架、葡萄藤像凯旋门一样将天空高高撑起,葡萄绿绵延多长,街道就延伸多长。吐鲁番人叫这条约一公里半长、18米宽的葡萄长廊为“葡萄一条街”。每至盛夏,火洲到处燃烧着太阳的火焰,城市的墙壁被晒得发烫,而一步入“葡萄一条街”,藤叶交织,树影婆娑,阳光被挡在了外面,阴凉、寂静、幽清,一种惬意泛上心头。
这条葡萄街,最早是土路,后来是水泥路,而今早已是大理石的了。但覆盖上面的葡萄依然是绿色的,依然是春天的颜色。夏秋悬挂的葡萄依然是或如翡翠,或如珍珠,或如玛瑙,或如和田玉,诱惑着游人。
是的,吐鲁番人在种植着葡萄,培育着葡萄,丰富着葡萄,升华着葡萄;葡萄反过来也在绿化着吐鲁番,清凉着吐鲁番,美化着吐鲁番,优雅着吐鲁番。一条条葡萄长街,一行行葡萄长廊,一个个葡萄院,一亩亩新开辟的葡萄园……使吐鲁番快发展成真正的葡萄城了。
游人来到吐鲁番,一般都要去葡萄长廊游览一番。而对当地人来说,这是他们走路的地方、散步的地方、聚堆聊天的地方、谈情说爱的地方,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这一行行写在葡萄故乡吐鲁番的绿色诗行,是新疆目前各城市中独有的,使脸谱化的现代都市吐鲁番俗中有一份雅,闹中有一片静。冬天的时候,葡萄藤都干枯了,葡萄一条街就显得有些冷清。春节或元宵节时,这里就挂上几百盏花灯,将这吐鲁番千米葡萄长廊装扮得五彩缤纷、绚丽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