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培恕继承了父亲梁漱溟先生的“大儒”情怀
2016-05-14萧惑之
萧惑之
“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土之谔谔”。时下更需要这种敢于谏言的爱国爱党精神。
著名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佩服的,文的是梁漱溟,武的是彭德怀。我佩服的就是敢顶,敢顶是中国的士。中国的士,是任何语言翻译不了的,士可杀,不可辱,士跟中国这个侠呵,有联系。”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当是梁漱溟的学生,尽管举旗批判老师。而谄媚“女皇”为先生不屑,可是他对梁漱溟的评价却是公允的,“钩玄决疑,百年尽瘁,以发扬儒学为己任;廷争面折,一代直声,为同情农夫而执言”。费孝通先生,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也是一位大学者,对梁漱溟先生有发自肺腑的感慨和中肯的评价——“梁漱溟先生是我一向尊敬的前辈,我对他的治学、为人,一直抱着爱慕的心情。他的思想永远是活的,可以包容各种学科、各种学说。我认为他是我一生中所见到的最认真求知的人、一个无忧虑、无恐惧、坚持说真话的人”。读这些著名学者的评语,让我联想起习近平总书记经常用来勉励干部的用典“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样的“谔言”常在,才能让执政者大脑清醒,防患于未然。时下更需要这种“一士之谔谔”的敢于谏言的爱国精神。
梁培恕先生心中的父亲“总是
把最大的问题摆在心上”
“梁漱溟是怎样一个父亲”?在梁培恕先生的记忆中——“不舍众生是一个大愿,大到无尽头。救国是头等大事。家,自然排在后面。在他心里,家事属次要,从我记事时起,就从生活经历中体会到他是这样的”。“朋友聚会处。就是我的家”。梁漱溟如是说,更是如此行事之。“觉悟一生系中国前途”,“总是把最大的问题摆在心上”,对儿女期待只是发愿为大众服务,生命力得到抒发,即是好的人生。“国家一钱当得一钱用”,他对家室的处事原则是“不虞冻馁便可”,尽管如此低标准,令人敬佩的是梁漱溟家教中“父子间有多方面的相互理解和默契”。梁培恕儿时关于“吃肉”的记忆也让人感慨万分。“要不要吃肉,由我们自己说。”父亲梁漱溟回答的潜台词是,“如果想吃,可以吃。不想吃,才是好孩子。”然而,梁漱溟绝不是吝啬的儒生,“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当他发现孩子们有刻意省钱的意思,则表现出一个有真爱的父亲的担当。“我平时既以助人,则我亦可用人之钱”,“需用钱的时则钱随时可有,并不难也。”梁漱溟先生关心民间疾苦,特别是农民的生活,一辈子如此。在孩子们的心中,把“烛泪落处人落泪,歌声高处怨声高”作为座右铭。“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习近平总书记用郑板桥的这首脍炙人口的诗句教导基层干部,梁家父子做到了,而且铭心刻骨受用一辈子。梁漱溟先生的原配夫人1935年去世。1943年先生在朋友的帮助下结婚续弦了第二位夫人。作为儿子的梁培恕有些不解,选了一首诗给父亲看——“故人恩义重。不忍复双飞”。从此,父子间,“谈国事尽情表露,自己事羞于出口”。其实,这第二位夫人并未给梁漱溟老人带来生活上的愉悦,这是后话。古语曰,“子为父隐”,其实大可不必。梁漱溟则引用古训——“父子不责善”。意谓,父子之间不责备不抱怨对方没有尽到责任,正确的态度是反求诸己。父子情深,至爱亲朋,梁家两代人为我们做出了表率。
“廷争面折”体现出
“寄意寒星荃不察,
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情怀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闇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借用鲁迅先生的这首诗回忆梁漱溟先生1953年“廷争面折”时的心境是很贴切的。《离骚》中的一个荃字,是屈原的希望所在,也是梁漱溟先生理想的寄托。历史已经证明,梁漱溟先生当年的建议,出于爱国之心,爱党之情,“将计划建国与群众教育相结合”,“我理想的不单是一个社会运动,亦是一伟大教育工作”……还认为“工农生活水平差距过大,农民生活太苦,要求照顾农民。我们欣慰地看到梁培恕先生在回忆描述这件历史事件时,是那样的淡定,只是把父亲的真实思想告诉给后人。梁培恕提供了一个值得考证澄清的事实,
“据父亲说,《毛泽东选集》第五卷里那几句刺耳的话毛泽东当时并没有说,倒是另一些说过的话却没有包括在内(他没有具体讲是哪几句话)。总之,我们看到的毛泽东讲话是事后改动过的。”鉴于对梁漱溟先生“没有发现他暗中有什么活动……因此他的问题仍属于思想范围的问题”。此时的梁漱溟还是埋头一心只读圣贤书,皓首穷经,在故纸堆里寻章摘句,勉励自己奋勇向上。诸如,“要当轩昂奋发,莫恁地沉埋在卑陋凡下处”。“重担子须是硬脊梁汉方担得”。“身不应离心,心不应离身,心神合,谓之中”。“收拢精神而集中于意之萌动,是谓慎”。……可见梁漱溟先生把注意力放在自省自励,求得在书海中的怡然自得自乐。“逝者如斯”,当历史进展到伟大的改革开放年代的时候,梁漱溟的心杰更加平静。当朋友请他评价周总理时,梁漱溟先生含着眼泪说,“周恩来差不多是个完人”。自然话题离不开毛泽东主席,梁漱溟先生更有自家的见解——“常见断见皆非。……你不要以为始终是一个毛泽东。他在变,你不能拿他的一段、一角概括或推论他的前头或后头。所以实质上没有一个毛泽东,而是无数个毛泽东。是前后变化的,种种不同的毛泽东。这是真理,这种真理旁人没有讲,只有佛家讲。孔子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大体是一个意思”。梁培恕用事实告诉读者,早在1988年7月6日梁漱溟遗体告别仪式的头一天,在阎明复部长的坚持下,《梁漱溟生平》的文稿中已然完全删掉有关1953年那段令人心酸的记录,暂付阙如,并把“受到批判”改为“受到批评”。可见。历史对梁漱溟先生的评价渐渐接近真实。战国时代楚国诗人屈原有爱国忠君追求真理的《离骚》之作,盛唐时期有敢于在皇帝面前直言的魏征留下《谏唐太宗十思书》之名篇……梁漱溟先生留下的《人心与人生》的心灵之作也将载入史册。“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至大至刚—记父亲梁漱溟》是“中国最后一个大儒”的精神世界
《至大至刚——-{己父亲梁漱溟》是这部著作的原名,编辑呕心沥血冠以“中国最后一个大儒”,当是传神之笔。“知父莫如子”,梁培恕做到了。他一语破的地指出,这部书稿的根本处——“他的精神世界、他的胸怀,作一介绍”。读者从这里对梁漱溟有所了解。对他的一生的行事就比较好理解了。
梁漱溟先生年轻时曾决心出家为僧。梁培恕告诉读者父亲的心迹路程——“出家只解决个人的烦恼,国家怎么办?为国家寻出路。寻到先前不注意的固有文化。憬然有悟于西方制度何以总不能安设于中国。至于有人倡言佛教救国。实属荒唐。必须反对而且就由自己来反对。这个醒悟写下来的就是《东西方文化及其哲学》,自此,把本愿放在一边,开始了30岁以后的入世生活”。
尽管梁漱溟先生不信佛,可是他对佛学却有深刻的解读。在梁培恕的记忆中:他是兼以佛儒两家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生命。佛家虽不肯定人生,但是悲悯众生;儒家肯定人生,对人对己都有责任。佛‘不舍众生而救世,儒‘不耻恶衣恶食,而耻匹夫匹妇不被其泽”。这让我想起季羡林先生《佛教十五题》的结论:
“研究越深入,则信仰越淡薄”。因之在大儒的心中“我没有旁的念头,只有一个念头——责任”。当然这是出于心愿的大责任。
梁培恕先生所了解的父亲,
“为解决中国的问题”。梁漱溟先生“早年提出一个原则:‘从进步达到平等,以建设完成革命”,还说“唯帝国主义是敌人,中国人一方没有敌人,没有相与竞争者”。这些话,对与错,无关紧要,时间可以验证这些观点,毕竟是出于“中国最后的大儒”的世界观。梁培恕先生“写在前面的话”中还给读者两句至关重要的话:一句是“佛家思想在他思想感情上,仿佛是‘底色,即或不显,其实在深处。”一句是“他钟爱生命,认为人类有理性,有善意可言,因此之故,唯人类有向上、向善改变自己的可能。这是儒家的态度。”这两点看法,对读者翻阅这部著作,像似“纲”,提纲挈领,也就容易理解这位“中国最后的大儒”一言一行,充满着大爱之心,“寄意寒星荃不察”,也是“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儒生”之悲剧罢。然而在梁培恕笔下的父亲却是一再地呐喊——“我不是书生”,“我是一个实行家”。读完这部书稿,掩卷沉思,我们终于明白——“我不是单纯的思想家,我是一个实践者。我是一个要拼命干的人”。呜呼!这就是“中国最后一个大儒”的内心独白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