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栽在我手上吗？
2016-05-14时巫
时巫
简介：族中长老说我最近印堂发黑，会倒大霉。毕竟身为妖精界唯一一朵黑色蔷薇，我向来没有什么时候是不发黑的。然而长老的乌鸦嘴灵光得让人伤感，我这次收保护费途中就真的遇到了衰神。
一、没想到你是这种仙
春末夏初的时候，我踏上了前去西妖城收保护费的征途。作为魔君炎白的左臂右膀，前去各个小妖洞府里收点儿保护费，顺便作威作福，调戏一下“良家妇男”这种小事情，向来都由我一手包办。
族中的长老特地来为我送行，他把我拉到一旁，瞧了半天，最终痛心疾首地告诉我：“小冷啊，你最近印堂发黑得厉害，这一趟还是别去的好，会倒大霉的。”
闻言，我很忧郁，毕竟身为妖精界唯一一朵黑色蔷薇，我向来没有什么时候是不发黑的。
然而长老的乌鸦嘴灵光得让人伤感，一踏入西妖城，我就被从天而降的不知名物体给砸了。
我威震妖界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狼狈，面朝大地，鼻子被压塌。那不知名物体慢慢化作人形，还坐在我的背上，用手戳我的脑袋：“姑娘，你趴在地上作甚？”
我怒不可遏，将那人从我背上抖下来：“呔，哪个不开眼的小妖……”
然而话只说到一半我便住了口，只一眼，方圆十里的景物都化作了虚无，只剩下眼前站着的人，他一身黑衣，剑眉星目，身上仙气四溢。
想我活了数千年，见过的男妖精少说也有一千多个，却从没遇过一个像他这般如芝兰玉树的美男子。果然神仙就是不一样，我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怒气登时烟消云散。
他指一指城内的方向：“在下清同，不知道姑娘可有空？我请你吃饭，当作赔罪。”
我这人向来平易近人，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地要请我吃饭，我立即答应下来：“你有这种诚意，甚好甚好。”
天很蓝，草很绿，清同笑盈盈地望着我，一切都美好得太过分，我甚至觉得我的终身大事就快要得到圆满解决了。然而兴许是我太过激动，没走几步，我突然脚一崴，踩上了一坨牛粪。
我忧愁极了，好好一座西妖城里居然有牛粪！现在的牛妖都喜欢随地解决问题吗？太不文明了！
我哭哭啼啼地抬起脚，清同随即递来一张素净的手帕：“来，擦擦。”
我刚接过手帕，就听见不远处有马在嘶鸣，于是连忙将清同往身边一扯：“一定是有马发疯了，莫慌，来，抱紧我！”
我本想趁着这个机会来一场“美救英雄”，谁知我估计错误，发疯的不止一匹马，而是一大批马，它们红尘做伴，潇潇洒洒地奔腾而来。我躲闪不及，被领头的马撞得飞起，跌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坑里。
同样被撞飞，清同却毫发无损，说好落在同一个坑中，日夜相对，然后共浴爱河的剧情呢？戏本果然都是骗人的！
清同趴在坑旁，给我丢了一根约手腕粗的绳子：“别怕，我拉你上来。”
我兴冲冲地拉着绳子往上爬，刚爬到一半，“啪”的一声，那手腕粗的绳子居然断了！
我直挺挺地掉下去，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事情很不对劲，我今天倒霉得太过分了。
清同弄了十多根绳子才将我拉上去，我看着仙气四溢的他，终于发问：“兄台，你究竟是哪路神仙啊？”
他冲着我笑了笑：“在下不才，在天界任衰神一职。”
此言一出，整个世界登时电闪雷鸣，眼前这个俊美无比的美男子，居然是传说中跟谁谁倒霉的衰神！老天一定是在逗我！
我痛心疾首：“没想到你是这种仙，道不同，你我就此别过。”
清同却拉住我的手：“我奉命下妖界，是寻一个叫冷瑾瑜的蔷薇小妖，你懂吗？”
我懂，我瞬间全懂了，所谓砸出爱的火花都是假的，他明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不过就是收了点儿保护费，天界至于要派个衰神下来惩罚我吗？现实太残酷，我接受不了。于是我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二、既然大家感情这么深厚，就不要分开了
待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大床上。清同坐在我的床边，一脸关切：“怎么这么不经折腾？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还有以后？！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你走！”
清同却猛地朝我靠近，将我困住：“公务在身，走不了。”
炎白站在门外张望：“小冷，你莫怕，有事儿发生的话，你使出我教你那招无敌剪刀手保护自己。”
我咬牙切齿：“你倒是进来保护我啊！”
炎白语重心长：“小冷，你长大了，这种事情你得自己来。”话音刚落，门外就没了他的影踪。
衰神名声在外，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炎白都被镇住了，我登时觉得前途很灰暗。
清同体贴地拍拍我的肩膀：“你不必太烦恼，我不过是在你这儿小住一阵。”
我燃起了一丝希望，安慰自己，好在他只是小住。
清同说我为妖太不厚道，欺凌弱小，调戏“妇男”，所以是要遭天谴的。
我泪流满面，没想到这年头，收点儿保护费都要遭天谴。
为了让清同早日离开我的世界，我决定改过自新，做一只洁身自好、乐于助人的妖。于是我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到处做好事，比如扶老人参过马路、拾金不昧、杵在萝卜坑里吸收日月精华的时候，给其他的萝卜让座……
我以为好心有好报，怎么着都可以弥补我多年来的恶行，然而在我做了三个月的好事之后，清同却还待在我家里，一点儿要离开的迹象都没有。
我蹲在他身边，给他捶腿：“你看今天风和日丽，正是启程回天界的好日子啊。”
清同抱着我给他烤的地瓜，不解地看着我：“这里好吃好睡，我为什么要走？”
我忍不住颤抖起来：“你……你说好只是小住的！”
清同无辜地看着我：“大家感情已经这么深厚了，我挺舍不得你的，于是决定再多住一阵。”
清同的这个决定实在太令人惊悚。作为衰神，每次他离我一尺之内，我就会倒霉。自从他来了以后，我的邻居为了不被我拖累，已经纷纷搬走了，我的住处十里之外都找不到一个人，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孤独终老了。
我怒火冲天，猛地站起来，揪住他的衣领：“我告诉你，这次你走也得走，不走我就送你走！”
我确定我表情足够凶狠吓人，但是清同却不恼，望着我，笑得和蔼：“你确定你能送我走？”
我正要回答，却突然发现我的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哗啦啦”地下起了雨，还间歇性地打雷闪电，看来我若是再碰清同一根手指头，就马上要被天打五雷轰了。
我伤感地望向屋外，外面晴空万里，别说雨了，云都没一朵。
于是我忧愁地放开了清同，哭哭啼啼地回了房间，看来我是斗不过他了，唉，我对人生相当绝望。
我躺在床上，缅怀我曾自由自在的人生，突然听见清同在外面敲门：“小冷，你把门打开。”
我不理，他也懒得再敲：“那我进来了。”
他推开门，刚踏入一只脚，我就觉得我的床摇了摇，紧接着“轰”的一声，我那睡了几千年，结实得千斤坠都压不塌的楠木大床，居然就这么塌了。
我躺在一堆碎木里泪流满面，再这么下去，我估计会见不到明年的太阳。于是我无视清同朝我伸过来的手，爬起来就往炎白住处跑。
炎白正在悠闲地喝茶，见到我时吓了一跳：“小冷，你这是被劫财，还是被劫色了？”
我添油加醋地控诉了清同的恶行：“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再不送他走，以后就没人帮你收保护费了！”
炎白最是护短，我想他一定会冲冠—怒为红颜，谁知他却选择了息事宁人：“得罪天界太不好玩了，不就是倒霉一阵子吗？你还是忍忍吧。”
清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相当认同地对着我点头：“他说得很有道理，你还是忍忍吧。”
绝望的我眼泪掉下来，我恶狠狠地瞪向清同：“忍你妹！”
三、谁叫我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
清同所谓的再小住一阵，就是又住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我练就了强劲的体魄和承受能力，走路无端端跌坑里、半路被人打劫、喝凉水塞牙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已经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了。
清同虽然赖着不走，但也不是白吃白住的，和我的萎靡不振截然不同，他每天精神饱满，对着我吟诗作画，还会亲自下厨做饭，等我回家。虽然他做的饭每次不是让我呛着就是让我噎着，但是挺温馨的。
炎白晚上来探望我的时候，恰巧我家的屋顶破了，我被瓦砾砸得遍体鳞伤，清同正拿着一瓶看起来相当诡异的药水，准备替我包扎伤口。
炎白皱着眉头，把我拉到角落：“小冷，你这样下去性命堪忧啊！”
我一脸委屈地望着他，表示我很恐慌。
炎白看起来十分愤怒：“岂有此理，你不就平日里嚣张了些吗！又没杀人放火，天界这次太狠了！”
我都已经倒霉半年了，他竟然此时才良心发现。
我挥挥手，本想告诉他我已经习惯了倒霉这件事情，谁知道炎白却粗暴地捂住了我的嘴：“你别说，我都懂，我现在就上天界给你讨个公道！”话音未落，还没来得及等我说话，他就纵身一跃，消失在半空。
我回过神的时候，清同已经捧着那瓶药水，轻快地朝我走来，银白的月光将他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光圈。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样一个美男子，放在人群中能迷倒万千妇女，偏偏却是个衰神，真是让人扼腕。
他将我拉到月光明亮的地方，低下头，仔细地给我的伤口上药：“此乃老君炼制的疗伤圣药，不出半个时辰，伤口便能愈合。”
他离得太近，我在他眼睛里看见自己很不矜持地咽了咽口水。
他笑了笑：“我很好看？”
他的笑容太过魅惑，我诚实地点点头。
他笑得更加开怀：“那我留下来不走了，让你看个够，可好？”
即便我被他迷得云里雾里，闻言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还是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清同温和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扬言要到外面走走，散散心。
魔界是个不夜城，夜晚正是群魔乱舞的时候，清同这块“小鲜肉”掉到女妖精群里，怕是连头发都不剩。
唉，谁叫我已经重新做人呢？我不忍心看着他被人辣手摧花，于是火急火燎地跟出去，没走多远，我就见清同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和一只女妖精拉拉扯扯。眼见那女妖精的爪子不安分地在清同的身上摸来摸去，我登时便怒火滔天。
太过分了，想我多年来调戏“良家妇男”，最多抬抬人家的下巴，然而这只女妖精却如此胆大妄为，这……清同的肩膀我都还没靠过呢，她居然就这样靠过去了！
我想都没想就奔了过去：“呔，妖孽，放开那个男人！”
我乃是响当当的“魔界一枝花”，普通妖怪见着我都要绕道走，那女妖精一听见我的声音，吓得遁地而逃，都没留下一根头发。
我蹲在她遁走的那个土洞边撂狠话，话未说完，忽然肩膀一重，耳边喷来清同温热的呼吸：“其实你不用赶她，她一碰我，就会开始倒霉，最后就会受不了跑掉的，每个人……都是这样。”
他的气息里带了些熏人的酒气，我的太阳穴不由得突突地跳起来，就这么一会儿，他居然喝了酒，还被女妖精调戏了一遭。
清同却不在意地继续将身体压在我身上：“你这么着急，莫非是吃醋了？”
呸，我这明显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好吗？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清同压得趴倒在地，他已经彻底醉了。
这个似曾相识的姿势让我很忧伤，清同还趴在我背上，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有些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颈后。
酒后吐真言，他一定是哭了。身为衰神，神憎鬼厌的，他一定很孤单。
我想我还是心太软了，我叹了一口气：“算了，你爱留多久留多久，以后我罩着你。”
四、我正是为你而来的，你怎么看
自从那夜清同醉酒之后，我已经不再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将他扫地出门。毕竟大家相识一场，何况清同长得那样俊，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虽然倒霉了点儿，但是他赏心悦目啊。
清同耸耸肩：“从前这里种了一株给天君入药的花，花吸收了近万年的日月精华，就在它成药当日，我将它拔了……”
天君的东西他都敢说拔就拔，当真勇气可嘉。后面的事情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想必天君龙颜大怒，将他贬为衰神，让他从此过上无亲无友，神憎鬼厌的日子。
我心平气和地道：“然后呢？”
清同却无所谓地笑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站起来，轻快地走出去，“我去给你找点儿吃的。”
我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纠结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这是我给清同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惜，他没有好好珍惜。
我想他一定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人与人之间毫无信任，当真让人失望。
当日炎白上天界讨完公道回来，带回来的，其实还有一个赌约，清同与天君的赌约。传闻说清同一万年前犯下弥天大罪，天君大怒，罚他永世为衰神，无人亲近，孤独一生。
万年以后，清同积满功德，向天君讨了一个赌约，那日众目睽睽之下，天君开了金口：“这世间，若是还有谁愿意陪伴你，以一年为期，无论她是人是妖是仙，只要她能伴你一年时间，便免你衰神之职，准你官复原职。”
清同是衰神，又有谁能忍受日日倒霉的生活，陪伴他整整一年？这本是没有胜算的一个赌约，但是清同找到了我，他千方百计，让我爱上了他。
我自认是一个大度的人，那日我将清同从炎白手上救回来，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衰神这么惨，他不想做也无可厚非，我愿意原谅他，从此和他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只怪我天生感觉太过敏锐，清同画中的白色蔷薇，明明就不是我。
凭我的智慧，不难猜出，清同画的那朵白色蔷薇，必定是万年之前，他拔走的那朵药花。
我只是清同的一道桥，过了河，他就会把我这道桥拆了，然后和他的白色蔷薇双宿双飞。
想到这里，我就悲从中来。
七、女人是很小气的，特别是女妖精
距离清同与天君一年之期还有一日一夜的时候，我偷偷跑出山洞，准备随手抓个人，了解一下清同的情史。
当年那件事情那么惊心动魄，我想这北仙洲的人必定记忆深刻，为了保险起见，我盯上了一座八角亭里喝酒的仙翁。
为表诚意，我带上了几壶好酒，爱喝酒的仙翁很好说话，几杯酒下肚，他已经絮絮叨叨地和我说起当年药神的轰烈事迹了。
仙翁说：“当年可不得了啊，药神负责守药，谁知却爱上了那朵要给天君入药的白色蔷薇，他舍不得她形神俱灭，居然下狠心拔了她，啧啧，离了土地，那花可就失去药性了。”
我醋意大发：“呸，不就是一朵花吗？有我高贵吗？有我冷艳吗？！”
仙翁盯着我看了半晌：“你不知道啊？白色蔷薇的真身就葬在山洞之中，他此次回来还带回来一只蔷薇小妖，想必就是用来唤醒她的……咦，我咋瞧着你有点儿眼熟呢？”
说着说着，仙翁竟然睡了过去，而我听得浑身冒冷汗，清同为了白色蔷薇都敢冒犯天君，那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西妖城有许多的戏文，讲的就是女妖精如何被负心郎以命换命，最终形神俱灭，魂飞魄散的故事。
原来戏文也有成真的一天，为了白色蔷薇，清同居然想要我的命！
我在北仙洲最高的山上风中凌乱了整整一天，清同找到我的时候，繁星已经布满天，只消再过几个时辰，他便可以如愿以偿。
他笑得开怀，伸手便来牵我：“小冷，我有东西要给你。”
情话动人，但我却不愿再听，我拍开他的手：“清同，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不愿意再陪着你了。”
话音一落，清同已面如死灰：“胡闹！”
我所有的愤怒之情瞬间爆发：“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和你在一起，我可能会连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冷冷地回望他，“回去当你的衰神吧。”
清同一脸莫名地皱眉，正要说些什么，他的身边却凭空出现了许多天兵天将，对了，在期限到来的最后一刻，我离他而去，那么，他还是输了。
天兵说：“天君有命，胜负已分，请衰神履行约定。”
清同毫无法力，连反抗都不能，他只是望着我，脸色慢慢变得灰败。
他苦笑一声，慢慢地转过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天兵天将强行带走，离开之前，从他身上掉落一样东西，那是一朵傲然盛开的白色蔷薇花，。
我捧着清同的旧情人，再度在山上风中凌乱了一整夜。
我想，我总不能带着我情敌的真身回妖魔界，然后跟着她日夜相对吧，于是我提着几壶酒，再次找到了老仙翁。
愁眉紧锁的仙翁一见到我，立刻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难怪觉得你眼熟！”他又看看我手中的白色蔷薇，“啧，你带着自己的真身到处走做什么？”
我心情低落，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仙翁，我是黑的，她是白的，完全不一样好吗？”
仙翁却大笑：“快别逗我了，谁不知我们北仙洲种出来的蔷薇花都是一枝双生，一黑一白啊。”
我一头雾水，觉着仙翁的脑子一定坏了，转身要走，谁知情急之下手上用了力，蔷薇花上的刺入了皮肉，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那一瞬间，我眼前有模糊的画面闪过，画面里的清同穿着一身白衫，拿着水壶，一边在替我浇水，一边轻轻哼着小调。时空逆转，我又看见清同咬着牙，将我连根拔起。
“这……是白色蔷薇的记忆？”
仙翁在背后给了我一个栗暴：“真是个傻子……这也是你的记忆！”
北仙洲种的蔷薇一枝双生，一黑一白，当日天君大怒，黑白剥离，白色的承载永远封存的记忆，黑色的承载元神，并被投入妖魔界，从此为妖为魔。
我猛然醒悟，清同当日与天君赌的不是能否脱离衰神职位，他赌的，是我！
八、你愿意栽在我手上吗？
在我一再追问下，仙翁终于吐露了实情。
当日天君的确许了清同，若有人能够忍受倒霉的日子，陪伴他一年，天君就免了他衰神之职。但是清同却以元神作赌注，他要天君许他一个人。
清同太自信，他说：“普天之下，只有她会伴我一生，若我输了，我愿受诛仙鞭刑，直至魂飞魄散。”
天君笑着应允他，然而条件是，在一年期限到来之前，他不允许透露一星半点关于的我过往。
天君不信，不信我会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还愿意无怨无悔地陪伴清同，而他赌赢了，在最后一刻，我全身而退，击溃了清同所有的希望。
我想我真是一个傻子，若他不爱我，为何每回我受了伤，他都颤抖着替我疗伤？他眼里的心疼是造不了假的，更不会每回都苦巴巴地画一朵白色蔷薇，试图唤醒我。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挽起袖子，决定硬闯天界。
炎白很支持我，他亲自护送我上天界，然后目送我扛着狼牙棒闯入南天门。我此次前来，已经没想着可以回去，与清同同生共死，这样潇潇洒洒的事情，我决定做一回。
我一路往诛仙台的方向闯，然而天界岂是等闲之地，随便来个神仙，一根手指头都能戳死我，我还未看见诛仙台的大门，已经遍体鳞伤，倒地不起。
我原想着看见清同，再好好解释一回，但是如今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
正当我伤春悲秋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小冷？！”
是清同的声音！我吃力地抬起头，就看见那人依旧穿着一身黑袍，剑眉星目，焦急万分地朝我飞奔而来。
他不是要上诛仙台受鞭刑吗？为何看起来比我还完好？我噎了噎，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昏了过去。
待我醒来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清同，而十步之外，密密麻麻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神仙，他们都在围观我和清同重逢的场面。
清同红着眼圈给我上药：“你傻不傻？天上地下还有谁愿意当这个衰神，找不到人替我，天君是断然不会让我魂飞魄散的。”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我本想再等一阵，再下凡去见你，这次我会离你远远的，在你不会受我体质波及的地方看着你。小冷，过了今天，我不会让你再倒霉了。”
即便他没有魂飞魄散，但我觉得，要与他咫尺天涯，还不如同生共死。
我一把抓住他要缩回去的手：“我不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倒霉一辈子我也认了！”
这是我这辈子说过最动听的情话了，远处围观的天君叹息一声，转身就走。不多时，便有人来传旨，我料想我硬闯天界，活罪难逃。但没曾想，天君非但不罚我，还给我官做。
清同捧着天旨，嘴角一抽一抽的：“他封你为衰……婆。
我想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难听的官名了，但是，我乐意。
我安慰清同：“以后我们一起去妖魔界找炎白，帮他收保护费，谁敢不给，我们就让谁倒霉！”
清同沉默了半晌，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好。”
天界的光真亮啊，亮得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清同认真地捧了一把仙土来和我搭讪，他说：“喂，你愿意栽在我的手上吗？”
我记得我当时的答案是：“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