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恶作剧

伊迪·黑尼斯

丹泽尔刚从监狱里逃出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前面不远，就是弥尔顿旅店的停车场。他得赶快抢一辆车，因为身后还能隐约听到警犬的狂吠，这说明那些狱警还在穷追不舍。他使出了最后的力气，翻进停车场旁边一片松软的洼地里，大口喘息。

这时候，有一辆老式轿车开了进来，丹泽尔的心嗵嗵狂跳起来。昏黄的路灯照在车上，隐约能看见这辆车的后保险杠上挂了块“新婚大喜”的牌子。新郎和新娘从车里探身出来，手拉着手笑闹着跑到车子后面。新郎一会儿亲亲新娘，一会儿又拍拍那辆破车。突然，他停了下来，有些恼怒地挥着手：“该死的格雷！我要掐死他！让他给我们擦车，怎么把那块破牌子给贴上去了，还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他几步上前，一把从后保险杠上扯下那个“新婚大喜”的牌子，打开后备厢，扔了进去。

“我哪儿知道！”新娘笑嘻嘻地说，“挂着也没什么嘛，就是这颜色太丑了……”突然，她停了下来，“嘿，那些狗在叫什么？”

丹泽尔觉得她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似乎又没有。身上的汗变成了爬虫，密密的，痒痒的，在他的脸上、脖子里爬来爬去。

“管它呢！”新郎轻声笑道，“咱们的蜜月最重要，走吧，亲爱的！”

丹泽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绕过停车场，走进旅店，他们刚推开门，丹泽尔就快步奔向汽车。几秒钟后，他把车开起来了。他慢慢地把车从后院开了出去，然后尽可能轻而快地开过旅店大门。但愿这些住客们都不会注意到一个男人穿着五色斑斓的连衣裙开着车呼啸而过。

一个小时后，丹泽尔从大路上拐到了一个小镇。他得找个加油站，油灯已经亮了好一会儿了，油箱几乎全空了。路上，他曾经把车停到了路边，检查了一遍那对新人留下的杂物。还算幸运，除了一条褐色的毛毯、一张地图和几个空空的汽水罐之外，他还找到一件男装，那是件斜纹布夹克。他把夹克快速套在身上，把毛毯盖在腿上，就算加了条裤子。这下好了，起码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他把车缓缓开进小镇边上一个破旧的加油站，关掉发动机，在大腿上摊开地图，装作寻找路线的样子。

一个穿着法兰绒衬衫的小个子跑到车窗前：“需要帮忙吗，先生？”

丹泽尔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瞥了一眼，原来是个瘦丫头，约莫20岁的样子。

“检查下油路，再把油箱加满，”他急速地说道，“快点儿，我可没多少工夫。”

那姑娘瞪了他一眼，走到一个分配器那儿抓过一条纸巾，然后走到车前冲他吆喝：“你不把车盖打开我怎么看油路！”

丹泽尔咬牙切齿地找了好半天，才摸到车前盖的按钮，猛地一拉。姑娘瞥了一眼：“哟，你这车可真够老的！”丹泽尔没理她，只做了一个“快点”的手势。

油站姑娘慢吞吞地检查了一遍，走向油泵时，她顺手把那条纸巾塞进后裤袋，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异样。

丹泽尔突然紧张起来，他假装在看地图。尽管她不一定注意到他穿的衣服，可这里的电台正响着广播咧，现在，他越狱的消息，还有他的相貌体征，恐怕早已播送多遍了。他支起耳朵，听到那个姑娘拿掉油箱盖，塞进油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走到车窗前。“还有别的事儿吗？”她冷冷地说，“一共200块钱，包括汽油。”

一瞬间，丹泽尔想赖账，以后的逃亡生涯，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得是，但他不能让她打电话给警察，举报说这里有个奇怪的顾客不给钱就跑了，他得尽可能做得自然，让她一点打电话的想法都不能有。

丹泽尔皱着眉头，粗声大气地点了钱给她，然后开车走了。

可是，开了还没二十分钟，车子突然熄火了。丹泽尔气急了，那个不称职的小妞，究竟在他的车上做了什么手脚？这不是敲诈吗？他的心剧烈跳着，神经质般一遍遍转动钥匙，对着车子连踢带踹，还是不动。他怒气冲冲地跳下来，检查车盖，油路不畅？发动机有问题？对着一堆钢铁，他看不出所以然来。最后，他愤愤然地踢了轮胎一脚，打算放弃。

突然，几束警车的远光照了过来，警灯闪烁，警笛声声。丹泽尔拔腿就跑，但一声枪响向他发出警告，警车很快就追上了他，他不得不举起双手，乖乖站在原地。一大群狱警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拔下车钥匙，并且迅速打开后备厢，“里面什么也没有！”他向其他人喊道。

有人拿手电对着他的脸照了照，“哟，丹泽尔，你的速度挺快嘛！”说着，那警官拿着手铐把他铐住了。

“你，你们……是那个小妞给你们打的电话对不对？她看见我穿的花裙子了？！”

“没错儿，但那姑娘没说你的衣服。”那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把丹泽尔推向警车。

“那她是怎么知道我是──”

“──我们要找的人？她不知道。”警官乐呵呵笑着。

这时，有人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丹泽尔转过身，原来是那个姑娘。

她走到逮捕他的警官车前，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原来不是什么纸巾。“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张条子，警官。”她狠狠地瞪了丹泽尔一眼。

丹泽尔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上面分明写着：“救命！我被绑架了！这是真的！”

“我检查油路时，发现这条子贴在汽车引擎盖底下。一开始我寻思是不是个恶作剧，可左思右想，真担心后备厢里会装着谁的尸体；再就是，他开那个引擎盖，找了好半天，我琢磨着，这车应该不是他的，所以……我就稍微弄了弄他的车……万一他真是个杀人犯呢？”姑娘急匆匆地向警官解释道。

“做得不错啊，小姑娘，真是歪打误撞地帮我们大忙了。”那警官促狭地看了丹泽尔一眼，“算你倒霉，丹泽尔。”

这下，丹泽尔再明白不过了。此刻，在新郎家里，这个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格雷正守着电话──他想知道自己玩的这招到底有多绝。

选自《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