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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芽

2016-05-14姜煜暄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16年3期
关键词:碗面香椿树香椿芽

姜煜暄

我刚端起泡面,吴大妈就打来电话,焦急地说,姜警官,你赶紧来吧,老耿头和二胖儿打起来了!

咋又打起来了?不由地心头一震,撂下方便面拔腿就跑。提起老耿头和二胖儿俩人,我脑袋就疼,天底下最难治的主就他俩。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老耿头和二胖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楼上楼下住着,一道楼板相隔,近的不能再近了,邻的不能再邻了。年龄相差悬殊,观念上、思维上、习俗上风马牛不相及,本该相安无事,和平相处。可偏偏俩人如两只好斗的公鸡,除非不碰面,碰面就指狗骂鸡,好像前世有怨,今世有仇。

老耿头是有名的倔老头子,自从老伴去世后,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暴躁,三句话不投机,眼珠子瞪得像牛卵子,张口就骂;二胖儿是出名的混世魔王,孤身一人,没娘养没爹教,横竖不吃,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打架斗殴家常便饭。一个老光棍,一个小光棍,滚到一块不掐架就怪了。

前些天,俩人就打得昏天黑地,不亦乐乎。我嘴皮子磨破了,屁事不顶。为的啥?香椿树。二胖儿住在老耿头的楼上,说是老耿头的香椿树遮挡了他家的阳光,居然把树头砍掉了。老耿头上街回来瞧着刨花秃似的香椿树,气得血脉贲张,像头发疯的公牛拎着斧头上楼找二胖儿算账。二胖儿也是个滚刀肉,将衣服领一扯,脖子抻得比老鳖长,轻蔑地一笑,手指着脖子说,来,往这砍,正好我找不着爹。气得老耿头举着斧头颤抖着,砍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猛地一斧头砍到门框上。二胖儿诡异地一笑,咋不砍了?就这么大能耐。顺手捡起斧头向香椿树砍去,老耿头心疼得要吐血,蹦着高骂祖宗。我拢住老耿头,二胖儿拳头又上来了;拢住二胖儿,老耿头拳头又上来了。我左右忙乎招架不住,眼瞅着要出人命了,我急得满头大汗,多亏所长及时赶到,事态才平息下来。

我刚当片警时,吴大妈就说过,这两个刺头难剃。我还不服气,再咋横也得讲理不是,这回我算真正领教了厉害。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如何对付这一老一小?灵机一动,拐进小超市,把香椿芽全包了。

二胖儿看我过来,火冒三丈,嘟噜着胖脸嚷道,老鸡巴灯能耐了,还把警察找来了,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拎着一把铁锹冲过来。

老耿头扑通倒地,歇斯底里地嚷道,二胖儿杀人了!

我薅住二胖儿一把将铁锹夺下,二胖儿还算给我面子,不再“冲锋陷阵”,随我上了楼。当然嘴还是不老实,骂骂咧咧的。上次那事后,二胖儿说他没吃饭,我说走,一块儿吃碗面。二胖儿还算记性好,没忘那碗面的情。我将那包香椿芽往他怀里一丢,他惊异地问,干啥?

我没吹胡子瞪眼,也没一脸怒气,而是温和地微笑着,你不是爱吃香椿芽吗?特意给你买的。

二胖儿顿时没电了,愣呵呵地挠着光头,少顷,嘻嘻地笑了,姜警官,我吃面条没有菜,就掰了一把香椿叶打碗卤,我也没破坏他的树啊。我心里一喜,有门。便趁热打铁,二胖儿,你和老耿头较啥劲,多没意思,他一个孤老头子够可怜的了,你把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可就犯法了,那时你喊娘都来不及。再说,老耿头的香椿树绿化了小区环境,你也受益了,他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吗!

二胖儿听我这么一说,神色有些惶恐不安,闷头抽烟,沉默无语。看着他有些打蔫的样子,心里一阵愉悦。其实,我就想吓唬吓唬他,震慑他一下,别总惹事。紧接着我猛打穷追,你是小字辈,给他赔个不是也是仁义大度,不失礼节。

二胖儿“嗯”了一声。

我欣喜地又找老耿头,温和地说,大爷,您老这么大岁数了,跟一个孩子生气划不来,二胖儿不懂事,您老是见过世面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咋会跟二胖儿一般见识,显得多没素质,多没修养呀!您老爱侍弄花草树木,为美化小区做出了贡献,人人赞叹不已。我一番夸奖,夹杂着表扬性批评,片刻,老耿头怒颜烟消云散,脸色渐渐转晴了。

我连唬带蒙总算避免了一场“战争”。

多日,吴大妈又来电话了,你赶紧的,又要出事了!我的头大如斗。咋又打起来了?我气喘吁吁地跑去,愣了,啥时又长出一棵香椿树?我苦皱着脸说,大爷,一棵树都闹得满城风雨,这两棵树还不闹翻天呀?

老耿头嘻嘻笑着,不吭声。二胖儿端盆水下来,倒在了树下,嘻嘻笑着。

嗨,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咋哑巴了?不骂了?不打了?我蹊跷纳闷。

二胖儿笑着说,你看这两棵树像不像我们爷俩。俩人挤眉弄眼,会意一笑,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我一拍脑门,一股香椿的芳香钻进鼻孔。

选自《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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