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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银行练习生往事

2016-05-13刘平

金融博览 2016年5期
关键词:训练班公权练习生

刘平

美国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叶文心教授曾经观察到,20世纪上海新兴的白领阶层,成为改变中国时间观念最早的社会群体,“当一群人共有这个时间感,共同遵循同一个特有的作息表,这群人相互之间也就被这个时间感所凝聚,纠结成一个自为格局的群体”。

在这一点上,中国银行所办训练班的特征更为明显。这是一份该行民国二十二年(1934年)9月1日起始的训练班日常生活表:

从这份表可以看出,整个训练班的安排,每天的主要时间用于行务实习,这是训练班的重要实践环节。此外,有两点特别需要关注。首先,整个训练班的安排,时间概念异常清晰,每天在规定的时间段出早操,早中晚三餐以及自修时间也都有非常明确的规定。其次,纪律要求非常严格,包括平时必须集中住宿,每天有规定的熄灯时间,还要进行清洁检查等。即便是娱乐活动,也规定是公共娱乐,而非自由娱乐。应该说,正是这种严格的时间观念和纪律观念的培养和灌输,成为训练班取得实际效果的重要保证。

这个训练班的举办,与该行总经理张公权先生的大力倡导有着直接关系。1934年6月15日,张公权先生在完成四川之行考察后,做了《川行感想之种种》的专题演讲。他强调:“如今各地有各地的行员,如何使其精神一致,最为困难,我人固不能将各行的行员,一一从机器中制造出来,使全体成为同一之模型;但欲求精神之整齐,组织之健全,自非集中训练不为功。”为此,他要求:“鄙意将来最好组织人事委员会,由各处保送人员,先加以体格上、道德上、学识上之训练,在相当期满后,再遣派各地工作。此点拟先由沪行与总处联合做起,此自属训练办法之一种。”

根据张公权的指示,对于当年下半年考取的大学毕业生及高中毕业生,中国银行总管理处专门举办了一次训练班。除了技术训练外,并于每星期三、四下午五时至六时为精神训练之讲演。凡该行同人不在训练班者,如于工作并无妨碍,且得主管员之许可,亦得自由列席听讲。9月1日开始实行后,由总经理、总稽核、总秘书等分别担任主讲,听者极为踊跃。这些演讲,或关于人生问题之启迪,或关于职业修养之训导,可谓苦口婆心,善善循诱,“而综其历次讲演的主要意义,端在唤起同人服务上的彻底精神而已”。

此后,因在规定时间内,尚有一部分同人工作未毕,不能出席听讲,从10月17日开始,提早于每星期三、四早晨八时十五分举行,全体同人得以普遍参加。授课范围也进一步扩展,如10月15日,即请国立上海医学院公共卫生学教授及中国红十字医院医师赖斗岩先生,演讲“肺痨病之预防法”,赖先生的发言“庄谐并作,听者甚感兴趣”。

此后,由于中国银行总管理处搬移新屋,该训练班于1935年2月提前结束。2月13日和2月14日,该训练班分别举行了“银行实务试验”和“精神演讲试验”,实际就是考试。

中国银行对于练习生的考试,一般而言,较为侧重实务方面。如在中国银行总行举办的训练班上,曾约请该行伦敦经理处副主任李德燏先生,于1935年1月专门就银行实务问题作了三次讲解,讲题分别为:(1)银行与顾客之关系,(2)开往来户手续,(3)支票问题。为提高听讲者兴趣起见,该训练班于2月13日上午八时至九时,在总处四楼举行了一次考试,并“酌备奖品,致送前数名”。

试卷由李德燏先生亲自评阅,计取优等者7人:第一名,王兆炫,由张公权总经理赠送H.E.Evvit的《Practical Banking Currency》一册;第二名,徐贤怀,由张公权总经理赠Francis James Lewcock的 《The Organization and Management of a Branch Bank》一册;第三名,唐朴、李培林、胡毓芳、潘五音、安定一等5人,则由李德燏先生赠送Kenneth Mackenzie的 《The Banking Systems of Great British, France, Germany,United States of America》各一册。

李德燏先生在此次考试中,共出了5道题:

(1)设君之好友询君云:“某某人在君银行中有存款几何?”君拟作何回答?并述理由。

(2)设有人持一抬头支票来行开户,并要求当日交换后,拟支取半数应用。君应如何办理?

(3)设有一名贵妇人来行保证一顾客透支若干,君拟如何办理?

(4)君之熟顾客王某,持有本人抬头平行线支票一纸,付入本人之户。据称渠因该支票恐中途遗失,故已擅自加平行线二条,并在线内注明由XX银行收取云云。君闻此谈话后,拟作何评论?

(5)某甲系乙洋行之买办,与君行开有甲记户一个,平日信用甚佳,往来亦大。某日某甲解来乙洋行抬头支票多张,嘱代为交换,并收甲记之户。君因洋行支票付入个人之户,不甚合法,但照本地习惯,洋行之支票,大多数由买办间代为收解,君拟用如何手续,方可免以后之纠纷?

从此次考试结果看,成绩尚佳,参加考试的人员共有32人。在所有这些人员中,第一题及格者,有90%;第三题及格者,有70%强;第二、五两题及格者,有30%;“惜第四题及格者仅二人,各试员对平行线支票,尚宜多事研究。”

中国银行相当重视练习生的业务考核,除了集中训练外,更多的是通过业务实践来培养和锻炼练习生。有一个例子:

秦仲康,19岁时“以家境贫寒而辍学,得友人介绍,入盐税局服务,荏苒四载,幸无陨越”。1930年冬,他参加了中国银行的招考,被录用为练习生。他起初在中国银行沈阳分行工作,3个月后,即1932年4月,他奉调山海关支行及锦州办事处服务。大约半年过后,沈阳分行于1933年1月举行了一次对于练习生的考试。秦仲康的答卷即以“在山支行服务情形及经历感想”为题,他认为,“练习生虽是低级行员,薪水微薄,生活当然不如高级行员之舒适。然个人应抱定为社会服务主义,多作(做)事,多耐劳,即系自求学识,自增经验,并不吃亏。如因待遇关系,以薪俸之厚薄,计较工作之多少,是乃自暴自弃,终无立足之可能”。他在山海关支行期间,“逐日八时盥漱毕,即至办公室办事,如有昨日未了之事,即赶速整理清楚,以备办理本日事务。下班亦常在八点左右,如清闲之时,或下班较早,亦惟(唯)有读书练字,不敢稍涉他想”。对从事银行存放款和汇兑等具体业务,他提出了不少自己的见解,从中应当也可看出此人还是相当用心的。

很显然,无论是对练习生本身角色的认知,或是对于具体业务的思考,秦仲康的答卷,显然比较符合银行当局的要求,这或许也是《中行生活》全文刊登这份答卷内容的一个原因吧。(作者为广发银行上海分行纪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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