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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篱茅舍,闲话光阴

2016-05-13西窗

时代青年(上半月) 2016年5期
关键词:鸡鸭篱笆菜地

西窗

“竹篱茅舍围得深”——有院子便好,不拘种什么,屋子也不拘大小,只是要有篱笆。说到家乡的生活,脑海里都是这个样子。

小时候,屋旁有菜地,那时的鸡鸭牛生活得天马行空,很自由,天不管地不管,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它们经常胆大妄为地把刚出土的菜苗吃个精光。大人恼了,去山上砍些树枝竹枝,再用藤蔓扎成篱笆,这回鸡鸭们只能在外面咯咯叫。可没过几天,它们就从篱笆下的草丛里扒出洞来,然后伏下身子,一伸一缩,又进出自如了。

其实鸡鸭们不全是干坏事,它们大部分吃草丛里的虫子。篱笆也不全挡鸡鸭牛狗,还结扁豆结瓜瓜,秧们藤们在它身上顽皮而任性地攀爬。篱笆还开吹吹打打的喇叭花。那些花朵在眺望,篱笆似乎要把花朵送上更高的地方。篱笆漆成了绿山墙,花墙。

黄昏了,炊烟升起来了,鸡鸭们也都进圈进笼了。我们和暮归的老牛一起踩着田埂路,远远便看见母亲倚在篱笆前的身影。太阳照过来照过去,风在篱笆里穿来穿去。长着长着,我们就高过篱笆了。

乡村的味道就这样,从尘土里,从袅袅的炊烟里,从一排排篱笆里散发出来,琐碎而意味深长地流动着。路过村庄,第一眼看见的,除了村口的树,可能就是篱笆了。当年崔护也曾穿过一阵桃花雨,站在篱笆前,轻叩柴扉。

篱笆或繁密或稀疏,像一条丝带,拴住了乡村的腰,也成为乡村最优雅的蕾丝花边,荡漾着独特的韵律。在这里,十里相送正好,执手相看正好,离别和归来正好。后来,炊烟不见了,篱笆也散架了。每次回家,都觉得炊烟会升起,篱笆还在青绿着,蜿蜒着,逶迤着。

有一次,在一个村子里,看见几个人站在一株树下,说着闲话。他们身后是房子,边上有一畦菜地,菜地被简单围了篱笆。我被这个日常的场景迷住了,不由自主地停歇在那儿。在我看来,那一刻,他们就停歇在一张亘古的图画中——让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忘记了回家的路。

喜欢杭州的西溪,是因为每到曲折处,就有篱笆人家,人行其中,就像要去一趟菜园,或者刚从野畈回家来。它们像蛇一样游走于村庄、田野,仿佛在等待呼应——于是我一看见篱笆,忍不住上前倚靠,心里充满了倾诉欲望。后来读到姜夔的《疏影》才知道彼时的心情如此映照:“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

杜甫看见了篱笆上的一只秋瓜,老泪纵横,写“一辞故国十经秋,每见秋瓜忆故丘”。

孟浩然的朋友准备好了鸡黍,邀请他去田家,那里绿树把村子包围,青山隐隐就在不远处,可以边喝酒,边说些农家桑麻之事。

这样的邀请谁能拒绝?

舒国治说,我去京都,为了竹篱茅舍。

竹篱茅舍,像古老的神话,沉入时间的水底,成为幻觉,无法打捞。多年以后,你如何记得起来,又如何能忘记,篱笆院落里那一丝春的消息?篱笆门又是如何发出吱呀的声音,就像一只小鹿跃过村篱,踏碎了地上细弱的黄花。

想起韩东的诗:我有过寂寞的乡村生活/它形成了我生活中温柔的部分/每当厌倦的情绪来临/就会有一阵风为我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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