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

马志国

1976年，唐山大地震，那时的我还是一名青年学生。震后，我奉命奔赴灾区参加抢救，为灾区押送药品，并在地震指挥部值班。一点没有什么高尚，就是年轻，就是奉命。所以，没有一点“丰功伟绩”，至今想起来只有那一幕幕的触目惊心。

7月27日的夜里，我们在睡梦中被师兄的一声呐喊惊醒：“地震了！“惊慌中，我一口气跑出屋子，跑到操场上。惊魂未定中，朦胧地看到建筑物剧烈地摇晃，听到远处有建筑物坍塌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心惊胆战，谁也不知将面临怎样的灾难。

天亮后，才知道我们这里算是较为平安之地。因为我们立刻接到了参加外地抢救的任务。汽车一路疾驰，我们来到了林亭口镇。整个村镇的房屋几乎全部倒塌，街道几乎被两侧坍塌房屋的瓦砾堵塞。慌乱的人们，还没有完全从惊恐中平静下来。青壮年忙着抢救，孩子和老人在小块空地上呆呆地坐着，眼神里尽是木然、惊恐。过去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情景，此刻那样地赫然在目，不能想象！

我们的任务是到一个叫小侯庄的村子抢救。这里的灾情更重了，地面上尽是大大长长的裂缝，还有涌上来的浑浊黏稠的泥浆。这时候，远处有哭声传来，虽然低沉，却是那样凄惨。路上，已经有人抬着临时用门板做成的担架，把抢救出来的伤者抬往医院。抬担架的人，几乎都赤着上身，光着脚板，满身泥污，表情木然。此情此景，怎能不一颗心凉透！

凄惨的哭声越来越近，我们来到了小侯庄。这哪里还有村落的模样？到处是残垣断壁，庆幸的是人员伤亡不多。废墟上几处人员密集的地方，大家正在抢救埋在下面的人。我们几个人被分配到一处抢救现场。大家七手八脚，一阵抢救后，埋在下面的人终于被抢救出来，这是一个中年男人。这时候，旁边一个女人冲了过来。但是，男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女人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没有号啕的哭喊，没有夺眶的眼泪，只是呆呆地傻傻地。此情此景，一片沉寂，沉寂得有些瘆人！

也许，对当年亲历地震的人们来说，这毫无奇特之处。但是，30年来，我的脑海里却时时闪出这样的镜头。今天忆起这些，只是想说，地震也许算是天灾，但多少天灾里面有人祸？在这个地球上，在大自然面前，我们难道真的可以总是“人定胜天”？难道真的可以总是自诩伟大？难道真的可以总是凌驾于大自然之上？难道真的可以总是对我们生存的这个地球发号施令吗？

自然的法则是“天人合一”，智者也常说“顺其自然”。放下自居主人的架子吧，这样，也许我们能更好地认识自然，更好地与自然和谐相处，更好地享有万物共生的家园。

（图/选自李晨的插画作品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