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一直在,纵使寂寞开成海
2016-05-12默默安然
默默安然
作者有话说:其实原本吧,我想写俩吃货的故事。我是很喜欢吃自助餐的,虽然我只能吃一点点,并且是过敏体质,生鲜不敢吃太多,但我真的很爱吃嘤嘤嘤。但是,一顿饭的交情能怎么延伸呢?于是渐渐地,我又写复杂了。我很喜欢“窠臼”这个词,很多时候,单纯的人更懂得给自己挖坑,害人害己。从艺术手法上,我喜欢这种人。这种人在面对压力、面对抉择时的反应是不可控的,很多时候,我可以让角色自己选择去路。这个结尾是整篇文中我最满意的部分。
01. 我对海鲜过敏
看见户一远的第一眼,童丝丝就觉得他是个奇葩。
那可是300一人的高档自助餐啊,闸蟹、生蚝应有尽有,但户一远的桌子上全都是菜叶和饮料。要吃多少盘沙拉才能吃回300块钱啊,他是兔子精吗!
不过童丝丝很需要这种奇葩帮忙,于是她走过去,坐在了户一远的对面,朝他桌上没有动的昂贵海鲜的领取牌努了努嘴:“那个,你不用吗?”
户一远摇了摇头:“我对海鲜过敏。”
“你对海鲜过敏干吗来吃海鲜自助餐啊?”
“别人送的券。”户一远抬起头,问道,“你谁啊?”
说来也巧,童丝丝也是偶然得到的餐券,不同的是,她是个海鲜控。可惜她住的这个城市不靠海,海鲜贵得很,小螃蟹她都舍不得自己买。所以,这对于她,可是个饱口福的大好机会。她早饭都没吃,誓要扶墙进,扶墙出。
但对于特别昂贵的海鲜,每个人还是限量的,童丝丝吃光了自己的,于是发现了户一远。
“行,你拿去呗。”户一远显然是完全不想用。
“那个……”童丝丝双手合十,“麻烦你去帮我领一下,厨师已经认识我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去了。”
户一远挑了挑眉,虽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毕竟是小事一桩,于是他还是站起来去帮童丝丝取了。然后,他俩自然而然合成了一桌。服务员都觉得奇怪,讨论他俩是不是本来就认识,因为闹别扭才分桌的。
一顿饭户一远帮童丝丝去取了好几趟,童丝丝只管熟练地剥着蟹腿,间或举起来问他:“你真不吃吗?”
“你吃这么多,肚子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我皮实着呢。”
事实上户一远早就吃完了,但离后面和人约定的时间还早,他就慢悠悠地喝着饮料,一直等到童丝丝吃完。见她衣服都盖不住鼓出来的肚子了,他偷偷笑了一下。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路过前台时,童丝丝突然停住,买了一条口香糖,然后把外包装完全撕开,分了一半递给了他:“给,谢礼。”
户一远也没推辞,接了下来。就在那一瞬间,他看着童丝丝低着头的侧脸,略微感受到了一丝眼熟,不过太不清晰了,只能当作眉眼长得和谁有些像。但条件反射性地,他还是问了出来:“我是不是,见过你?”
“喂,这搭讪技能也太老套了吧。”童丝丝斜了他一眼,“我可没见过你啊。不过留个号码还是没问题的。留吗?”
女生都这样说了,他能说不留吗?虽然以后也未必会再联系,但户一远还是掏出了手机,记下了童丝丝的电话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那就这样,我先走一步啦。”
走到外面,童丝丝朝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地铁口跑了去。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吃这么多还跑,真是不对身体上心。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不远处就是电影院。他掐着两张票,坐在外面干等了一个多小时。开场十分钟了,林蓝才到,她只是淡淡地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一加班就没准时间。”
“没事。”户一远站起来,把爆米花递过去,“走吧。”
开场没多久,他身边的林蓝就已经睡着了。
02. 爱情果然是说不清的东西啊
其实童丝丝真不是说谎,她一向身强体健,这可以算是她少有的优点之一。但吃海鲜自助餐的那天晚上,她突然腹痛难忍。
那种痛不是去几趟厕所,忍一忍就能过去的,童丝丝当即就知道,出事了。她立刻去摸手机,慌乱中碰到了拨号键,直接拨出了一通电话,屏幕上出现的名字,居然是户一远。
愣了一下,童丝丝才想起这是谁。大概是户一远给她拨完电话,整个下午她都没有打新的电话的缘故。
她本想赶紧挂断,但没想到对方接得极快:“喂?”
“我我……我打错了……”童丝丝冷汗直冒,“我先挂了,我要打120。”
“你怎么了?”户一远还没听见“120”时就听出她声音不对劲了,心说不会真让他说准了吧。
童丝丝心说这时候就别聊天了,刚想挂电话,就听户一远追问道:“你住哪儿啊?要是不远的话,我有车子,没准比120快。”
童丝丝没想到一个不熟悉的人会这样说,但她也没空思考了,就随口报了住址。没想到户一远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问她:“你能支撑着去开个门吗?”
等童丝丝爬到门口,门铃就响了,户一远站在门外,前后不足两分钟。
全然不顾童丝丝的震惊,户一远蹲下来,像扛一件家具一样,把她扛起来就出了门。
童丝丝没见过一个男的这样对女生的,而且她本来就肚子疼,还被这样颠倒着,快要吐了。
她狠拍户一远的后背,道:“你就不能温柔点吗!”然后被户一远丢进了车里。
好在只是急性肠炎,被大夫骂了好一顿,叮嘱最近连肉都不能多吃,最好只吃白粥,童丝丝撇着嘴,一声不吭。
“谢谢你啊,你不用管我,我打完点滴自己打车回去。”户一远帮她去交了费,刚一回到病房来,童丝丝就赶紧对他说。
户一远没理她,喝了一口水,坐下来,说:“说了不能一口气吃那么多海鲜吧。”
“你怎么比我妈都啰唆啊!”童丝丝这才想起来,“对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就住你家楼下,你住13层,我住9层。”
童丝丝瞪大了眼睛:“真的?”
“所以,”户一远一摊手,“我真的不是搭讪,我肯定偶然见过你。”
也难怪,他们住的这种高层建筑,一层有好多家,但就两架电梯,上下楼在电梯里见过是肯定的。只不过童丝丝是个脸盲,又总是眼睛不离手机,所以不记得也正常。眼见着是邻居,关系一下子就近起来,童丝丝也来了精神,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嗯……算吧。”
“什么叫算……”她拉了一声长长的“哦”,“有女朋友。”
刚还一脸好脾气的户一远,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他站起身,抓起车钥匙,说:“要是你懒得自己回去,输液完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看着他走出去,童丝丝撇了撇嘴,心说:生什么气啊,不就提了句女朋友吗?
啊……难不成刚分手?
想到这儿,童丝丝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她当然没厚脸皮地给户一远打电话,而是一个人打车回了家。她本想等天亮了去给户一远道个谢,却没想到深更半夜的,户一远站在楼门口。
“你在这儿干……”童丝丝话没说完,只见楼道里走出来一个姑娘,身后还有不少人搬着东西,看起来是搬家。她走上前,拍了拍户一远,问道:“你要搬家吗?”
户一远看见童丝丝,吓了一跳,但眼见着东西搬完了,他没顾上和童丝丝说话,走上前和姑娘说了两句。童丝丝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最终,只有姑娘一个人随车走了。
所以,他们果然是分手了吗?
“没事了吗?”户一远转头走向她,看起来倒没什么情绪。
“没什么了,你……”
“没什么。”看得出来,户一远不太想谈。
两个人坐一部电梯上去,快到九层时,户一远突然跟她说:“你跟我来一下。”
童丝丝有点紧张,毕竟是大半夜的去个男人家。但人家对她有恩,她觉得这点信任还是要给的,于是,她犹豫着跟在户一远身后出了电梯。没想到户一远压根没想让她进门,他火速端了一个盆出来,递给她:“给你的。”
里面是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粥。
“刚回来熬的,拿去喝吧。”
端着粥上楼,童丝丝都没有缓过劲儿来。有很多年没有男生对她这么好了,而且是无所图的好。这样的人都被分手,爱情果然是说不清的东西啊。
一碗粥就想到爱情什么的,童丝丝你还行不行了?童丝丝心里吐槽着自己,却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03. 总算,有个可以记挂的人了,而且还近在咫尺
没想到之后的一个星期,童丝丝都找不到户一远。她每天上班之后去医院输液,回家也已经很晚了,可她去敲户一远的门,总是没有人回应。
她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把盆还了,说声谢谢。为了这点小事特意打电话,她总觉得有点别扭,但几天找不到人,也未免有些担忧。
她脑袋里窜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户一远也搬走了?
这样想着,她给户一远发了一条信息:你搬家了吗?
户一远的回复答非所问:你去我家了?
——还你东西啊。
——先放你那吧,我出差了,等我回去,我会找你要的。
呼,原来是出差了。童丝丝悬着的一颗心,飘飘然落了下去。只要他没有搬走就好,她其实是这样想的。只要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那就好了。
童丝丝把这种感觉归咎于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交流的朋友,所以不想他突然消失。她在这里毕业,大学室友来自天南海北,毕业之后都离开了,偏偏工作岗位上就是她一个年轻人,同事也没有能玩到一起的,连吃自助餐都只能一个人,另一张券作废。她住在这栋房子小得如同蚂蚁窝的高层建筑里,每天上班下班,孤零零的。
总算,有个可以记挂的人了,而且还近在咫尺。
一心等着户一远出差回来,一等却是大半个月。童丝丝心想:这是去哪里出差了?难不成去国外公干,要去个一年半载吗?在这期间,她在网上淘了一个二手的烤箱,努力学着烤饼干。
偶尔,她还是会在9楼停一停,去试着敲敲门。终于有一天,她迈出电梯,就看见户一远家的门开了一条缝。于是她赶紧跑回自己家,拿了一盒烤好的饼干,蹦跳着又下来。
“你回……”门本就没关严,童丝丝也就自己推开了。可惜堵在眼前的是个女孩子,害得她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虽然记忆不太清晰,可对方大约是那晚搬走的那个女孩。
“你找谁?”女孩被她吓了一跳,但回过头来问话的架势还是十足的主人样。
“这是……户一远的家吧?”
童丝丝被震住了,明知故问起来。
“他等下回来。你是谁啊?”不知是不是童丝丝的错觉,女孩的语气冷起来。
“我是他邻居。”童丝丝耸了耸肩,“既然他还没回来,我就先回去了。”
“你经常来他家吗?”
童丝丝已经转了身,那个女孩却伸出手来,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服。她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这样唐突,用力挣脱开了,也没好气起来:“没有,我就来过一次。”
“来干吗?”
“我没必要和你解释吧,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其实话说出口,童丝丝也有些后悔,她不该去管人家的事的,而且她这话说出来也有些歧义,就好像她盼着人家分手似的,但她也是被面前这女孩的态度气的。可没想到女孩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大,女孩居然一把扑过来,揪着她的领子问:“是他和你说我们分手的吗?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你有毛病吗!放开!”童丝丝使劲儿握住女孩的手腕,显然,她力气更胜一筹,一把将女孩甩了出去。但不知是她力气太大,还是女孩本身就身体虚弱,那女孩居然连退两步摔倒了。与此同时,她手里的饼干也撒了一地,不太规整的小熊图案,全都摔碎了。
就在这时,户一远突然推开过道的门进来,看见她俩这般情况,脸色一下就沉了。他完全没看童丝丝,直接蹲在女孩面前关心道:“林蓝,怎么了?”
“是你和她说,我们分手的吗?”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全然不见了刚刚的气势。
“我从来没说过。”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童丝丝一下噎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都没有想到,此时,或许走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干巴巴地杵在那里。
直到户一远站起来,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她,清清楚楚地说:“以后再也不要来我家了!”语气和神情与之前判若两人。
“谁稀罕!”
童丝丝鼻子一酸,差点就要露出哭的表情来,不过她还是跺着脚快速转了身,跑到电梯门前一通狂按。
户一远看了一眼地上的饼干渣,脚步挪了挪,险些就追了过去。可林蓝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裤子,轻轻挑起了嘴角。
冲回自己房间,扑到床上,童丝丝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哭。不就是一个乌龙吗?仔细想想,户一远确实没亲口承认自己分手了,而他们也算不上熟,所以,他女朋友会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就是难过。她把脸埋在枕头里,黑暗里,户一远冷漠的脸却还是那么清晰。她终于“呜呜”哭出了声音。
04. 我欠她的人生
那之后差不多一个月,童丝丝的状态都不好。每天在电梯里看着9层的那个按钮她都来气,总是忍不住按了再取消掉。她尽可能地回避一个事实——她想在9层停下。
童丝丝原以为郁闷一阵总会过去,但就在她化悲痛为食欲,胖了三斤的时候,她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见到了户一远那个女朋友。于是她往前跑了几步,然后藏在电线杆后面。
不得不说,林蓝长得真好,属于那种能把路边摊穿成大牌款的气质。她正在一家甜品店的外卖窗口买东西。童丝丝本想离开的,还不等转身,就看到不远处从一辆车子里走下一个男人,那人径直走到了林蓝背后,轻车熟路地搂了上去。
童丝丝见状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
这事做得地不地道,童丝丝也不想想那么多了,反正出轨的不是她,就算作为朋友,这也是出于好意。说实话,其实她还有点开心,她开心的是,她终于有正当理由去找户一远了。
她走到户一远家的门前,很轻地敲了两下。她知道现在林蓝不在,可她同样也害怕户一远不在。
就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即使她敲得这么轻,门还是开了。户一远似乎没想到是她,表情僵了僵,然后往后撤了一步:“进来吧。”
“不进了。你不是不让我进嘛!”童丝丝板着脸,把手机掏出来,“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她其实有些忐忑,她不想面对户一远难过的表情,所以,她虽然递过去了证据,却没有抬头。但户一远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伸手拉了她一把:“先进来吧。”
童丝丝脑袋是蒙的,她也没抽回胳膊,脚下被底下防盗门的门槛绊了一下,户一远轻轻地拦了她的腰一下,将她稳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户一远的下巴线条,心突然跳得难受。她狼狈地推开了户一远,后退了两步。
户一远原本没什么感觉的,突然被她推开,看着她的脸瞬间变红,自己的心居然也慌了起来。为了逃避这种感觉,他只能把视线转开。
房间里空荡荡的,家具都没有几样,简直不像有人住。户一远帮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自己盘腿坐在了地上,端详着手机里她偷拍的照片,突然笑了。
“三个月了。”
“什么?”
“我说,她和这个人在一起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挺难得的。”户一远把手机丢还给她,然后去开冰箱,“以后别做这种事了,被她发现,她又要闹了。你要喝什么?”
童丝丝看着他弯腰在冰箱前的背影,心头的那口气非但没落下去,反而烧了起来。她跳起来,几步走过去,一把拍上冰箱门,仰着脸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就由着她这样?那算什么男女朋友啊!”
“她的意思是,我是她的男朋友,可她不一定是我的女朋友。就是这样。”户一远伸手在童丝丝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生什么气啊?”
是啊,她生什么气啊?这世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户一远愿意犯贱,关她什么事啊?可是,她自己都还没察觉到,她的眼泪已经流进了嘴里,无敌苦。
“这没道理啊……”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为什么啊……”
户一远没想到她会哭,立刻手足无措起来。他从一旁抓过纸巾,往她脸上蹭,蹭得她鼻子直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这样,活该没女朋友!”
童丝丝简直要被他的粗鲁、笨拙气死了,可又觉得好笑。她自己夺过纸巾,开始大大咧咧地擤鼻涕。户一远轻笑一声,手一撑,坐在了灶台上。
“这是我欠她的。”他轻声说。
“欠什么?”
“人生。”
他这话说得很郑重,眼神也随之空洞起来。童丝丝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她一点也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还是觉得没道理。
“所以呢,你要拿你的人生去赔她?”
“不然要怎么办?”户一远说,“你也看到了,她精神状况很差,如果那天我不赶你走,她绝对不会罢休。她会搞清楚你住哪儿,你的单位在哪儿。这些年,她赶走了我好几个女朋友。”
明知道重点不对,童丝丝还是被“女朋友”仨字牵扯得心里一惊。
“我不会被她赶走的。我保证。”她脱口而出。
05. 连外人都知道,他肯定不会来了,只有她不愿意信而已
户一远和林蓝的孽缘,说简单也简单。年少无知那会儿,户一远曾疯狂地喜欢林蓝,毕竟在那个时候,漂亮就是最大的理由。但林蓝的眼里根本没有他。
那个时候,林蓝有一个心仪的男生,他们两个人互相喜欢,却又都没着急挑明。户一远在局外,看得清楚。毕业季来临,男生要去外地,约林蓝表白,户一远一早发现了他的意图,先一步约林蓝出去,并且偷走了林蓝的手机。
男生以为自己被放了鸽子,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而林蓝也以为自己被抛弃。原本谁也不知道是户一远搞的鬼,可他自己也被愧疚弄得寝食难安,最终也选择独自离开了。
过了年少轻狂的时期,他也把对林蓝的喜欢放下了。他以为那种陈年往事终会消弭于时间,这个时候,林蓝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质问他当年的事。原来,那个男生在外地意外去世了,他家人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日记本,日记里清清楚楚写着他对林蓝的爱,以及当初发了很多信息,被爽约的难过。
只要想想时间,林蓝就知道是户一远搞的鬼。
错失一生挚爱,无异于改变了人生轨迹。林蓝那个时候抑郁崩溃,想要报复。户一远自知理亏,对林蓝步步忍让,极力偿还。
很多年了,林蓝表面上好了起来,她努力工作,生活也不错,可就是不愿意放过他。她每次在外面受了情伤,就会来找他疗伤,光是从他家搬走又搬回来就折腾了好几回。那天看完电影,林蓝又故作理智地和他说了分手,但最后,还是重蹈覆辙。
户一远隐隐察觉得到,说是报复吧,林蓝其实也是拿他当一个避风港。只有哪天,林蓝真的找到了新的感情,才会自己离航。
他原以为这没什么,反正他对恋爱没什么渴望,工作也很忙,没什么认识新人的机会。他一心想着,干脆等林蓝嫁掉,再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但童丝丝不知不觉就出现了,并且像根钉子一样,一下子就在他人生里钉住了。他不知道能不能拔,不知道拔起来之后会不会是个流血的洞。
户一远不是没有动心的,但他还是没答应童丝丝。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表白,这结果也太伤人了。
不过她没打算放弃,她打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上次看到林蓝去的那家甜品屋十分有名,许多人大老远特意来买。童丝丝觉得林蓝不会是偶然来的,因此她特意换了一个办公位,从窗口望出去,可以勉强看到甜品屋的外卖窗口的四分之三。
就这样守了不到一个月,她终于看到了林蓝,还是跟着那辆车。她朝同事撂了一句“我出去给大家买咖啡”,然后一溜烟跑下了楼。
好在林蓝还没走,她停下,喘匀了气,然后走上前,故作惊讶地说:“咦,好巧!”
童丝丝用余光看到那个男人坐在车里,但应该听得到她们说话,不过她还是刻意加大了声音。林蓝似乎没想到会遇到她,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一句话也没说。
“你跟你男朋友一起来的?”童丝丝根本不等她的回答,看向车子,“你男朋友不是……”
“对,我跟男朋友一起来的。”如她所愿,林蓝紧张地打断了她的话。
童丝丝在她耳旁小声说:“既然你承认了,就别再怪我抢了你的。他本来就不是你的。”
林蓝肩膀抖了一下,并没有回头。
宣告了主权,童丝丝心情大好,当即给户一远发了一条信息,约他晚上出来吃饭。户一远回信息很慢,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下班后,童丝丝就站在公司楼下等。约定的时间过去一个小时,户一远还是没来。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她坐在楼下的石墩上,紧紧握着手机,一动也不敢动地等着。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整栋楼里最后一个加班的人也走了。保安要锁门,出来看到她,忧心地说:“姑娘,肯定不会来啦,别傻等了。”
是啊……连外人都知道,他肯定不会来了,只有她不愿意信而已。
“我再等等,您关灯吧,没事的。”
童丝丝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保安摇了摇头,终于关上了最后一盏灯。她的背后全部暗了下去,像一座熄灯的舞台。
别等了,别等了,别等了……他一定是有事情。童丝丝搓着自己的脸,想把干冷的失望搓热,想让自己别因为这点挫折就难过。
“童丝丝!”
声音很微弱,如幻觉一般,可童丝丝还是猛然回过了头。她看见一个人影从尽头往这边跑,路灯很暗,看不清面孔。她却已经笑了出来,疾跑过去,然后大剌剌跳到了户一远身上。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你傻不傻!哪有人这么死等的?!”户一远生怕摔了她,满脸无可奈何。
“可是你看,我还是等来了啊。”
户一远看着童丝丝明亮的眼睛,里面完完全全只有笑意,他却无法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他想的是,如果他今天真的没有来,那么童丝丝会死心吗?
06. 认识户一远之后,她拥有的居然只有眼泪
“林蓝,你看到我的手机没?”
一整个下午,户一远都没找到自己的手机,也没听到一丝声响。
林蓝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户一远看着林蓝的表情,却停下了翻口袋的手。
中午吃过饭,林蓝突然来公司找他,说有重要事情说。于是他不得不请半天假,随林蓝出去。两个人没有方向地闲逛,累了就坐在街边长椅上。
林蓝终于开口说:“你喜欢那个女孩啊?”
“没有。”
“那么是她喜欢你?”
户一远深吸一口气,说:“林蓝,我和你说过的话,都算数……”
“我很喜欢现在的那个人,真的很喜欢。”户一远刚要张口,林蓝就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你抛下我,我也不是无处可去。可为什么你还是这样优柔寡断呢?你真的觉得离开了你,我会活不了吗?”
户一远双手死死撑着长椅边,没有说话,身体像一根紧绷的弦。
“你喜欢我的时候,你却不和我说。这些年,明明你也还是喜欢我,你却非要说是因为愧疚。户一远,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林蓝站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他的手机,丢还给了他。
“曾经,我完全不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我没办法。可今天,你明明知道是我拿的,你却连找我要的勇气都没有。”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户一远,扪心自问,你对她的爱,足以让你鼓起勇气离开我吗?”
她大步大步地走了,户一远望着她的背影,视线居然有些模糊了。他不得已低下头,使劲儿眨了几下眼。手机里和童丝丝的信息还在,只是回复的其实是林蓝。
而此时,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
终究,户一远冲动了这一次。
那天晚上,他们在外面玩到大半夜,买了很多零食和啤酒,顺着墙外的梯子,偷爬上一座矮楼的屋顶。童丝丝说了很多自己童年的趣事,最后借着酒劲儿睡了过去。户一远一步步把她背回了家。
“你还是来了……”户一远把童丝丝放在床上,她突然说了一句梦话。
“白痴。”在床边坐下,户一远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他低头想要亲一下,可距离还剩一厘米时,他还是停了下来。
他没注意到童丝丝噘起了嘴。
从那天起,童丝丝的心安了。她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就算林蓝再来捣乱,只要户一远喜欢她,她就有能量对抗。
接近年底,工作忙起来,几乎每天都加班。十点多,她才在离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拖着脚步往家里走。小区位置挺偏的,小路上没有路灯,只有大路上的余光。
离小区门还有三四百米的时候,童丝丝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她稍稍回头,隐约看到是个穿得很严实的男人。她紧张起来,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但身后的脚步明显也快了。
她哆嗦着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拜托户一远出来找她,但是电话里始终传出“正在通话中”的语音回答。童丝丝明白,是一打过去就被人按掉了。
她用的时间太长了,等到她想到即使打不通也可以装说话时,对方也看出了她在虚张声势。就在她经过一条漆黑小胡同时,身后的人突然扑了上来。万幸的是,对方只是想要她的包,顺手扯掉了她脖子上的项链。她失声尖叫,楼上有窗口亮了起来。男人没有逗留,迅速跑走了,倒是没有拿走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童丝丝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心跳太快了,快得她手脚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但她一次次尝试给户一远打电话,仍然是被秒按掉。
她抱紧自己,咬着衣服,哭得快要晕过去。
这一次把童丝丝送到医院的是经过的出租车司机。她惊吓过度,有些心律失常。在医院里,她报了警。紧接着,她躺在病床上,紧紧闭起了眼睛。
那个时间,他不可能在开会什么的。人在电话前,挂断和接通都是按一下的事儿,最大的可能是,那不是本人。
老实说,她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林蓝既然有想珍惜的男友,会因为怕被发现,收敛一下对户一远的占有欲。但无论怎样,林蓝不会知道她刚好出这件事,这简直就像命运在质问她有没有下定决心似的。
童丝丝有那么一点动摇与恐惧,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望着病房外泛青的天尽头时,存活下来的只剩下坚定。
从医院回家,拐进小区门,身旁有一辆十分简陋的搬家公司的车开过时,童丝丝并没当回事,但堆在车尾的一件家具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台小号冰箱,侧面贴着一张篮球明星的海报。
因为距离上一次见过这样东西并不算久,所以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户一远的冰箱。
所幸大清早,小区门口有很多早点摊,路很窄,卡车开得很慢。童丝丝往前追了几步,想通过反光镜看清楚前面坐的是谁。她希望又是林蓝在胡闹,可她的心告诉她这次有可能不是。
“户一远!户一远!”
眼见着车子开出了人群,童丝丝拿出上学跑两千米的毅力拼命地追。她看见镜子里映出一张男人的脸,户一远的脸。
她叫了十几遍,她确定户一远能听到,因为司机听到了,车子一直开得很慢,似乎在等他说停下。可最终,车子突然提了速,迅速将童丝丝甩在了马路上。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出,户一远对司机说“走吧”时的神情。
她一步也走不动,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死死咬着牙。胸腔里的不甘重重敲击着,终究冲破了牙关。
童丝丝突然意识到,认识户一远之后,她拥有的居然只有眼泪。
07. 人只要死心了,就比较容易好起来
事到如今,童丝丝反倒理解了林蓝的心情。没有理由地被抛弃,真的比大吵一架还让人内伤。她给户一远打了无数个电话,对方的手机始终关机。她想过要搬家,因为待在这里,她总是想起那天户一远头也不回地远去。
可她还是做不到。
周末没有胃口,童丝丝想要煮点粥喝。打开柜门,她看到了当初户一远落在她这里的盆。最终,她还是没来得及还。她蹲在柜门前,簌簌落了泪。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那一瞬间,童丝丝有些混乱了,她冲到门前,连猫眼都没看,直接打开了门。站在门外的却是林蓝。
童丝丝扭头抹了一把眼泪,不想自己在林蓝面前那么狼狈。林蓝却没当回事,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我要结婚了,这是请柬。”
“结婚……”
童丝丝如梦游一般打开请柬,却发现上面新郎的名字不是户一远,而是一个陌生人。她颤抖着嘴唇,什么也问不出来。
“就是你见过的。”林蓝仿佛看穿她要问什么,“我只是随便给你一张。我也给户一远之前的家里寄了一张,但我不确定他会收到。”
说完,林蓝转身就要离开。童丝丝一脚踏出去,叫住了她:“你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挂过我的电话?”
林蓝转过身,一脸疑惑道:“晚上?我没有挂过你的电话。”
“我知道了。”
童丝丝再无话可说,她退后一步,就要关门。林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嫣然一笑道:“虽然现在说这话没什么意义了,不过,他应该是爱你的,毕竟你给了他不告而别的勇气。可惜……”
也仅此而已了。
那天一次次按掉她的电话,之后也没有打一通电话回来的不是别人,就是户一远。
在知道了这个事实之后,童丝丝彻底,死心了。
人只要死心了,就比较容易好起来。
她没有去林蓝的婚礼,而是麻利地搬了家,也换了一份更好的工作。她像没有遇到户一远之前一样,朝气蓬勃地生活。
大约半年之后,童丝丝通过朋友认识了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两个人算是志趣相投,像普通男女一样交往起来。
“你去帮我取两个生蚝来,好不好?”两个人去吃海鲜自助餐,总要有个人留在桌前看东西,童丝丝就一直没离开,全让男友去拿。
同样的情景,未免让童丝丝有些感慨,她想着这次不能吃太多了,轻轻扯出一个心酸的笑容。她始终低着头看手机,余光看见有人在桌子上放了盘子。她下意识以为是男友,可是当她抬起头,除了桌上她爱吃的螃蟹和生蚝,什么人也没有。
仿佛有人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她跳起来,慌张地在餐厅内搜索着她想看到的人。
她知道是他,她知道的。
“你在找什么,就把包丢在这里了?”直到男友叫她,语气略显不满,她才如梦方醒。她背对着男友,把险些要溢出眼眶的泪,忍了回去。
“我贪心呗。”她做了个敷衍的鬼脸,然后静静坐回了座位。
08. 那时的懦弱,也奠定了他的一生
户一远走出自助餐厅,摸了摸口袋里的口香糖,还是没有吃。
这口香糖还是当初初遇童丝丝时,她买给他的,他只吃了一片,后来就一直没有动。
可往日,早已过期。
半年多前的晚上,他没有接童丝丝的电话。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在和自己博弈,他想知道自己和童丝丝付出的爱是不是同等的。
如林蓝所说,他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曾经做过的错事,不仅仅在林蓝心上落下了阴影,也囚住了他。
然后他接到了警察问询的电话,才知道童丝丝出事了。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眼睁睁看着林蓝到处找手机,可他握在口袋里的手,就是没有勇气伸出去。如果那个时候,他能踏出那一步,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时的懦弱,也奠定了他的一生。
所以他还是走了,他无法面对童丝丝的失望。在后视镜里,他看着童丝丝在后面拼尽全力地追车子。他告诉自己,没关系,会忘记的,就像林蓝,不也走出来了吗?
然而这一次,他确实做到了。童丝丝凭借对他的失望,彻底走出来了。
可他失算的是,他没有。
他拧开9层房间的门,看到落了灰的灶台上放着一个装食物的盆子。房东说,那是某天被放在门口的。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坐电梯上到13层,刚一走出电梯,就看见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结伴从当初童丝丝住的房子里走出来,和他走了个面对面。
他尴尬地退回了电梯里,喃喃地说了一句,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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