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中的秘密

阎耀明

天下着小雨。卡卡仰头望天，铅色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有无数个小孔的石头，又细小又均匀的雨滴就是从那些小孔里流出来的。雨滴不大，那么轻，那么柔，落在地上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突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爸爸说：“今天的美术课因为下雨暂停了。你跟我出去一趟。”爸爸的这句话像飘落的雨，把卡卡心里刚刚涌上来的兴奋给浇灭了。因为卡卡知道爸爸要带他去哪里，他们要去孤儿院，爸爸是局长，有专车。可每次去孤儿院，爸爸都不坐自己的专车，而是挤公交车。

开始的时候，卡卡觉得挺新鲜，跟爸爸到孤儿院中那些不大的房间里去转，看那些孤儿一闪一闪的大眼睛。但去过几次之后，新鲜劲过了，卡卡就不爱去了。可爸爸每次都固执地要求他去，他们在这样的不愉快中走进了孤儿院。

尽管不情愿，在这儿不像在家里，卡卡不能再和爸爸“不愉快”下去，他懂得维护爸爸的尊严。在孤儿院，爸爸脸上满是又美又甜的笑，还把一个怪模怪样的小女孩送到了卡卡面前。卡卡注意到，这个小女孩的上嘴唇有一个豁口。这么丑的小女孩，卡卡是不喜欢抱的。

“抱抱吧。你会得到很多你想不到的东西。”孤儿院的老院长在鼓励他。无可奈何的卡卡抱着怪模怪样的小女孩，眉头皱了起来。可偏偏就是这个小女孩，静静地躺在卡卡的怀里，竟冲他亮出了甜甜的笑！她小小的身子还情不自禁地一扭一扭的，好像是娇气的小妹妹看到了久违的哥哥。卡卡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化成了水。

老院长摸着卡卡的头，轻声说：“认识和接受苦难，是上天赐给你的财富。”卡卡抬起头，看着老院长，他想知道爸爸为什么经常来这里。可老院长神秘的眼神一闪，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爸爸和老院长拥抱了。此时的卡卡已经淡忘了与爸爸之间的不愉快。他开始在心里猜想，猜想爸爸的秘密。卡卡和爸爸肩并肩，走在小雨里。卡卡突然意识到，和老院长拥抱时，爸爸哭了，他为什么哭？那个神秘的老院长，是把爸爸养大的人吗？卡卡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爸爸，也许曾经是这个孤儿院里的孤儿。

小雨还在落着，那么轻，那么柔，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卡卡仰着脸，小雨飘到了他的脸上。爸爸也仰着脸，让小雨飘到他的脸上。

爸爸的样子，和自己一模一样。

雪茹摘自《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