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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俑之父”的半生守候

2016-05-10袁仲一郭梅

党建 2016年5期
关键词:陶俑淤泥工匠

袁仲一++郭梅

八千将士,列队成阵,披坚执锐,鏖战在即。这个来自秦朝的庞大军团,在地下默默站立了两千年。

1974年7月15日,42岁的考古学家袁仲一和队员们,来到陕西临潼骊山脚下西杨村,将军团浩浩荡荡地发掘出土。

那一尊尊兵马俑,在袁仲一眼里就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活脱脱的生命。他与他们相濡以沫,度过了近半个世纪的春秋。

唤起沉睡的兵团

42年前的初春时节,一场突如其来的干旱袭击了八百里秦川。西杨村地里的庄稼黄蔫蔫的抬不起头来,村民们想用地下水来解燃眉之急,选了一片石榴树林作为打井的地点。可是,直到黄昏时分,依然没冒出一滴水。

就在村民们陷入极度疲惫和绝望之中时,有人惊呼:“瓦爷!”原来从地下五六米深的地方挖出了个真人一样的陶土人头,灰塌塌的,形象有些恐怖。

随着镢头、铁锨的不断劈凿,一个个陶制俑头、一截截残腿断臂、一堆堆俑片,被装进吊筐拉上地面,抛到这片荒滩野地上来。

就从这个黄昏开始,20世纪最壮观的考古发现在不经意间拉开了序幕。

经国家文物局批准,陕西省成立了一支考古发掘队,袁仲一被任命为队长,他们在西杨村的一棵大树底下安顿下来,随即开始在打井区域周围进行挖掘。

当袁仲一的洛阳铲铲下去又扬起来的瞬间,他看到一个陶俑就静静地趴在东南角上。只见它造型奇特,头顶上长着角,二目圆睁,怒视前方,紧闭的嘴唇上方铺排着两撇八字须。从外形上看,与其说是神像,不如说是身披甲胄的战士。

一铲、两铲、三铲……小小的井口被挖成了土坑,真人一样的陶俑不断在土层中出现。

“怎么还有没边的俑坑呢?”经过精密探测的结果表明:这是个史无前例的巨大的兵马俑陪葬坑。

一支沉睡了两千年的“地下军团”,就这样在袁仲一和队员们的铁锹下,一点一点地揭开了神秘面纱,从地下幽宫中惊天出世,成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与死神擦肩而过

“一把铲,一条绳,探幽寻秘骊山陵,朝朝暮暮情。腰如弓,铲声声,奇珍异宝一宗宗。谁知精血凝?”

秦俑考古发掘队长期在一片坟冢满地、荒草遍野的沙石滩上工作。在黑暗死寂的夜晚,常传来“嗷嗷”的狼嚎声。

“骊山戴帽,长工睡觉”,每年的7月至10月,是多雨的季节。如果雨水流入试掘方内,或是淋到已出土的陶俑、陶马上,将会遭受严重破坏。多少个日日夜夜,袁仲一和队员们半夜爬起,冒雨开沟排除坑边积水,填堵加固被冲垮的土堰,覆盖暴露在外的陶俑、陶马……

进入冬季,寒风凛凛。冷热的变化及霜雪的浸渍会使陶俑、陶马遭受不同程度的损伤。多少个日日夜夜,袁仲一和队员们奔波百余里,到陕西长安县、户县一带收购稻草帘子,用架子车一趟一趟地运回,给陶俑、陶马当被子保暖……

考古发掘工作不仅十分艰苦,还危机四伏、险象丛生。袁仲一曾两次遇险,与死神擦肩而过。

第一次,在陕西三原县焦村。袁仲一参与发掘唐淮安王李寿的墓,墓深11米,墓室内积满了淤泥,一位农民兄弟负责清除淤泥,袁仲一负责往外搬运。

一天上午,袁仲一突然发现泥层上的线条出现了断裂和错位的迹象,急忙对正在挖土的农民兄弟说:“不要动!”

农民兄弟却满不在意地说:“不要紧!”

结果,一镢头下去,墓室顶部厚约两米的大片淤泥迅疾崩塌下来。袁仲一迅速把农民兄弟往后一拉,淤泥毫不留情地将他俩的草帽打落。如果躲闪不及,他俩就会葬身淤泥层下,成为“陪葬品”。

第二次,是在1975年。为了给秦俑遗址保护大厅建设提供准确的数据,袁仲一决定在俑坑西北角开一个小型探沟。他和技工杨四娃及两位农民兄弟在探沟底部负责清理和铲运泥土,西孙村的老孙头独自一人在上面用辘轳往上提土。

在挖到约4米深的时候,老孙头一不留神碰撞到了辘轳,眼看做支架的一条铁腿在向下跌落。危急时刻,袁仲一迅速把杨四娃向外一推,自己顺势往坑壁靠去。瞬间,沉重的铁腿擦过右肩,“轰隆”一声巨响,直直地落到坑底。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是脑浆迸裂,命丧黄泉!

在如此艰苦和危险的工作环境中,袁仲一参与发掘了兵马俑坑、铜车马坑、马厩坑等陪葬坑及墓葬500余座,宫殿建筑基址和秦始皇陵的三道城垣等200余万平方米,挖掘出土文物达10万余件。

解密秦俑文化

当许多人还只能从“烽火之遗叶”中去勾勒秦王朝的依稀轮廓时,袁仲一却能清晰地为世人再现遥远帝国的某些神秘层面。

在发掘和修复的过程中,袁仲一发现陶俑制作者的名字87个,“宫丙”、“宫疆”、“宫欬”、“咸阳午”、“栎阳重”、“临晋”等,这些工匠都是老师傅了,若一个老师傅带10个徒弟,就是870个人。

《史记》记载:“二世葬始皇,……凡参修墓室之工匠,俱另坑活埋之。”工匠们的归宿始终是一个谜,也是袁仲一解不开的心结。

1994年10月16日,考古工作者终于在临潼相继发现了修陵和制作秦俑工匠的3个墓葬区。

袁仲一认为,在发现的这批修陵人墓葬中,尤为珍贵的是在赵家背户村墓葬中发现的刻在秦代残瓦上的文字,上面记录了19个修陵人的姓名和身份,这是我国最早的墓志文。从墓志文提供的信息看,秦统一六国后所使用的修陵人和制俑工匠,已经超越秦地,而远至山东、江苏、山西、河南、河北等地,再次佐证了《史记》中《秦始皇本纪》关于用“70余万人”修陵的记载是属实的。

当世界上大部分地方仍然被荒蛮和蒙昧包围的时候,华夏大地上的工匠们则用双手展现了中华民族的智慧,创造了古代辉煌的文明。是他们伴随着袁仲一梦回千年,去找寻一个王朝远去的记忆。

8000多尊秦俑各有各的等级,该如何区分?袁仲一发现,应该从铠甲和冠这两个细节入手。高级军官的铠甲花纹非常漂亮;中级军官的冠中间有一道杠;一般士兵的铠甲没有花纹,头上也不戴冠。

在研究军队编列的时候,袁仲一认识到,古代不外乎方、圆、曲、直、锥这几种编列。一号兵马俑坑的编列就是方形阵,前后整齐,四方如绳,坚若磐石,令敌人望而却步。

从俑坑的性质、作用,到陶俑、陶马的制造工艺、艺术特征、在中外雕塑艺术史上的地位,再到兵种、编列、装备,兵役制度、供应制度……几十年来,袁仲一痴迷其中,是兴之所至,是情之所及。

“为伊出世尝百味,一烛耗尽心安然。”如今,已83岁的袁仲一回忆起守候秦俑的大半生无怨无悔。

“石滩杨,荒漠漠,秦皇御军八千多,寰宇俱惊愕。人似潮,车如梭,五湖四海秦俑热。夜长人在何?”

他写下的这首《长相思》,是对那段刻骨铭心的日子的深情怀念,更是对已逝去的考古队员的深情怀念!

(责任编辑:王锦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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