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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无路之“后”

2016-05-09朱奇莹

青年文学家 2015年32期
关键词:天涯历史生活

作者简介:朱奇莹(1986-),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讲师,研究方向为日语语言文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2-0-01

2015年夏,杨庆祥的《80后,怎么办》[1]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不仅受到北岛、李陀、阎连科等的赞赏,甚至引起了诸如“80后是否是失败一代”的讨论。也许是因为之前看过发表于2013年第6期的《天涯》杂志上“励志”版的《我们可以找到那条路》[2],或者因为关于“新穷人”、“新工人”的问题,在其他方面有过一些关注和认识(如吕途或者汪晖等都曾对此有过专门研究或论述)[3],所以再读杨庆祥(以下略称“杨”)的该部著作时,新鲜感和冲击力并不那么强烈。然而对其中的诚恳描写和严肃思考,以及通过面对面访谈等形式而呈现出的八零后多样的个体经验,同样作为一名“80后”的我,对照自己这些年生活的城市,回想每个迎来送往的平凡日夜,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切肤而具体地体会到了那些文字背后夹杂的苦闷、挣扎和焦灼,更佩叹作者“把社会现实、作品分析和批评家的个人经验融合在一个整体性的批评实践当中”的姿态之可贵。

无论是杨在作品中提及的汶川大地震、奥运会,亦或是世博会、达沃斯、自贸区、天津8·12大爆炸、2015年大阅兵……这几年,身处在GDP高速领跑世界的中国,生活在GDP高速领跑中国的城市,在八零后的个体生命里,从来都不缺乏宏大的时代叙事。但同时,无论是暂时性的参与,还是被代表被表征,正因为这种一体两面的状态存在,才使得我们不能轻易断言,认为这个时代推陈出新的宏远话语完全与自己无关。这不是自我安慰和牵强附会,毕竟每天吃穿住行,日常开支用度,生活的每张小碎片都早已交织和被摆布在所有的大叙事里。八零后不管以何种方式,无论是被塑造还是主动充当,无论是光鲜放大还是被阴暗屏蔽,都不能否认自己作为一名当事人置身于幻景流年的事实。因为有时恰恰是凭借这一消隐被动的立场,而得以从另一角度返观历史的现场和察悟其中的吊诡,站在被排斥的边缘兜住大叙事的网眼下渗漏的被认为微不能道的一切。发现自己的不堪抵抗、转瞬即逝、欲说还休。

其实,何止是八零后呢?看看雾霾中天桥下老老小小早出晚归的身影,有谁能太过认真地只专注于生之艰难的思考,而丝毫懈怠下拼命生活的本身呢?毕竟不置可否地遭遇着大叙事和艰难于小生活的,从来就不限于八零后,与集体呈现被剥离关系的,也并非只是殷切相信个人奋斗之梦的年轻人。当社会构造本身坚持了以资本和权贵来计算成功的逻辑时,大多数人只能在少数成功者之外,再努力寻觅和建构起一种 “仿成功”式的幻影,以求安放自己仓皇虚弱的身体和不断缥缈挥发的灵魂。

但是,对于年轻一代的历史虚无感,我愿意相信这毕竟是一种偏向于外在的被动,因此不会根本性地成为妨碍年轻人自身去做内面努力,从而历史性地进行自身认识、解构、重构或思考的障碍。相反,若没有虚无体验的真实存在和亲身经历,一切所谓的历史感觉难道不是更容易陷入轻浮?当下历史指向八零后的直接经验,就是切实而彻底的去历史化的过程。在虚无的重返中我们出生,与越来越大的虚无学会共处、互动、暧昧、妥协。这构成八零后一代的“历史与生活的同一性”,是与五零后那种厚度与韧性兼具的“世故和权术”不同的另一种“更圆滑自足的世故”。这也许源自上一辈青年们关于“潘晓讨论”未得深层继续和真正完成的后遗症,然而在资本力与特层话语起决定作用的空间内,只怕任何企图再进入历史之内的努力都会望而却步。这也许就是杨所谓的“对于历史存在已经失去了信任,所幸彻底放弃了这种历史的维度,而完全生活在‘生活之中”的八零后普遍性。

无论是前几年相亲节目的火爆,还是近年真人秀节目的盛行,都如杨所观察的那样,小时代中雀跃的演员或者观众,无一不是“都处在一个凸显的平面上,镜子和摄像机成为最重要的媒介,只有通过它们,我们才能看到或读到自己。或者说‘镜子和‘摄像机已经成为主体,写作者和阅读者都必须通过这样的主体把自己‘物化,并找到存在的实感”。有的人投入忘我地出演着某种不真实的“真实”,有的人迷醉沉溺并轻快地接受了那些被送到眼前的真实的“不真实”。为了达到自我完成而需要进行的与整体关系的调整变得越发困难,而与整体达成某种合谋,仅仅只对自己的立场做出稍微的妥协与改良却相对容易实现得多。发现问题的同时,也变成了问题的宽容接受者和承受人。

“怎么办”作为一个悬置的疑问摇摆在我的面前。要去哪里寻找到足够支撑起八零后一代自我完成的内在力量?在一边拒绝和抵抗被同质化的同时,还必须时刻警惕不会在另一个侧面沿着资本主义生产的链条,去建构起一个自以为特立独行的虚幻自我,这种实践的可能性或者说与他者连带的可能性,应由谁、如何来提供保证和对接?又该如何“自觉”而“结实”地探索和坚持?当“小资产阶级之梦苏醒”之时,当自觉的主体逐渐学会将个体的失败,慢慢置于历史的现场中重新加以复杂化考量之时,“怎么办”会更加成为一个无所逃避的问题急迫地呈现眼前吧。

无路之处会有路吗?至少,自知无路与不知无路的区别,或者才是更要紧的问题。

注释:

[1]杨庆祥,80后,文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其著作《80后,怎么办?》出版于2015年6月。

[2]杨庆祥在作品“附记二”中叙述文章的发表经由时,表示该文章最初“给了《天涯》杂志,但是《天涯》顾虑比较多。……后来还是发了,但题目改了,叫做《我们可以找到那条路》,很励志,里面一些比较敏感的词语也作了相关处理”(参见《80后,怎么办》第116页)。

[3]参见吕途著《中国新工人 迷失与崛起》(2013年1月,法律出版社)、《中国新工人 文化与命运》等(2015年1月,法律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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