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观念的复活与重构
2016-05-09高宁宁
高宁宁
摘 要:悲剧之于现代社会既是一个古老的概念,也是一个与现代文化息息相关的内容。现代悲剧的内涵已经形成了一个涵盖悲剧艺术、哲学和生活经验的多元化统一体。雷蒙·威廉斯在“悲剧死亡论”泛滥的文化背景中,从现代社会和文化思维的角度对悲剧观念进行了重构。
关键词:悲剧;威廉斯;无序;世俗化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0-0-01
悲剧在现代社会被重新讨论是从它的“消亡”开始的。1961年,美籍法国文学批评家斯坦纳在《悲剧的死亡》一书中彻底宣告了悲剧在社会的死亡,随后现代社会广泛弥漫着这种“悲剧死亡论”的论调。然而1965年雷蒙·威廉斯在《现代悲剧》中不仅重新梳理了传统悲剧观念,认为悲剧在现代社会仍然存在,从悲剧理论发展历程来看,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悲剧理论是在悲剧作品当中进行讨论的。传统的悲剧作品所表现的内容通常是英雄受难或者王子的陨落,高贵地位是悲剧人物的共同特征。然而到了近代,悲剧作品已经越来越趋向于表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因此,威廉斯认为悲剧理论应该多元化,悲剧不仅仅是文学作品、哲学观念,而且是一种社会经验和文化内容。
既然悲剧并没有消亡,那么它在现代社会是如何存在的呢?首先威廉斯认为社会的无序状态需要我们用一种悲剧性的眼光来看待。在考察了悲剧从传统到现代繁荣和衰落的历史进程中,他指出“最常见的悲剧历史背景是某个重要文化全面崩溃和转型之前的那个时期。它的条件是新旧事物之间的真实冲突,即体现在制度和人们对事物的反应之中的传统信仰与人们最近所生动体验的矛盾和可能性之间的张力”[1]。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世界资本主义经历的发展和繁荣,也遭受过战争硝烟的打击,同时存在社会主义革命对资本主义世界的冲击。世界看似稳定,其实危机重重;人类看似富裕,实则是受到控制的富裕。由此威廉斯认为现在最困难的是我们已经并入了比以前更加垂死的秩序的最深层的各种结构之中,人们试图摆脱它们,但是却深深地陷入它的各种压力和限制之中,只有靠打破这种旧秩序建立新关系,才能获得自由。这种无序的社会根本的重组会带给我们极大的痛苦,成为新的悲剧要素。
威廉斯认为日常悲剧同样具有深刻的悲剧意义。一种观念认为日常悲剧只是偶然事件,它通过某种被塑造的反应获得悲剧性,悲剧是艺术的问题,而不是生活的问题。在威廉斯看来,不可能在终极意义上就某一事件和对该事件的反应做出绝对的区分。即使我们对某一事件没有做出反应,但不等于反应不存在。黑格尔和叶芝都把单纯的苦难“排除在悲剧之外”,现代理论将悲剧与“单纯的苦难”分离出来,其关键在于将伦理制约以及更为重要的人的作用与我们对社会和政治生活的理解分离出来。为了区分悲剧与偶然事件,我们应当制定一个规则或秩序。这个规则或秩序必须要全面涵盖全部事件,否则人的一部分经验实际上就被异化了。异化现象的确存在于传统的一般规则当中,悲剧的定义依赖于权贵的历史就属于这种异化。然而在现代社会,王子的死亡意义并不应该大于平民,“市民的悲剧与王子的悲剧可以同样真实”[2],悲剧的世俗化使得现代悲剧经验具有重要意义。
传统悲剧理论往往强调“主人公的毁灭”, 威廉斯认为这种观点片面化,以偏概全,以主人公代替悲剧行动。“几乎所有的悲剧里主人公都遭到毁灭,但这通常不是行动的终结,在死亡之后通常伴随着某些物质或精神力量的重新分配。”[3]死亡是生命的终极形式,但是仅仅通过死亡体现悲剧冲突的不可调和未免有些狭隘。现代悲剧经验往往把人的流离失所、人的虚伪和谎言、人性的自私和贪婪以及人的异化状态作为悲剧的表现方式。我们从中看到的悲剧意义是来自对人性自身的深刻反省,而不是仅限于对生命终结的哀叹和惋惜。
除此之外,传统悲剧理论认为悲剧是对邪恶的强调,主人公遭受苦难并且以悲剧结局往往是由于一种邪恶力量在起作用。威廉斯没有否认悲剧中的确存在邪恶的事实,但是他看到的不仅有邪恶的存在,还有对抗邪恶的力量,“世界上只要存在这种或那种认为的邪恶,就有一批人在努力终止它”[4],两种力量互相作用构成悲剧行动。他认为过于强调悲剧中的邪恶是将其抽象为超验的东西,而不是可以体会得到的具体真实的行动,我们应该看到悲剧人物是“在具体的情境中以具体的方式行善或作恶”,取决于他们“受到的并且能够加以改造的压力”。也就是说悲剧主人公并不是生来就具有善与恶的定义,而是在面临人生某种境遇压力下选择了行善或者作恶,这种选择是威廉斯强调的悲剧的具体可感的悲剧行动。
小结:威廉斯认为悲剧在现代社会没有衰亡,而是随着现代社会情感结构的改变传统的悲剧形式逐渐发生了变化:一是用来展示王子受难和英雄陨落的传统悲剧逐渐演变为表现普通人人生经历的世俗悲剧;二是现代悲剧应该包括悲剧观念和社会经验两方面。在现代性成为西方乃至世界主流发展趋势的今天,我们不能只看到现代性带给我们表面化的繁荣景象,同时应该对由于现代性所引发的社会和文化弊端做出积极的反应。威廉斯看到当下社会的这种无序状态,引发了他对悲剧的重新思考,用悲剧性的眼光分析社会情感结构,在这种消极的形式中寻找能量,找到我们的道路。
注释:
[1]雷蒙·威廉斯《现代悲剧》[M] . 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07.第45页。
[2]同上,第42页。
[3]同上,第46页。
[4]同上,第5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