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穆斯林的葬礼》主要人物形象
2016-05-09陈美伶
摘 要:霍达创作的《穆斯林的葬礼》,贯穿了六十多年的时间,讲述了三代人的爱恨交织的悲剧人生。与此同时,这部小说也给人们展现了“回回”的风俗与习惯,向我们展现了少数民族人民在对信仰的忠贞,以及在信仰的支撑下,处于困境仍然百折不挠的奋力向前,努力迈入新生活。作为一部具有巨大影响力的小说,情节发展离不开人物性格的形象的特征。正是小说中一位位具有多重性格侧面的人物,架构起全书。本文正是通过将书中三大主要人物:韩子奇,梁君璧,韩新月的人物性格进行分析。从他们的人物形象特点切入,进而分析这本书的情节进展以及人物命运走向的背后所隐藏的原因。希望通过人物的具体且全面的分析,来为韩家三代人的悲剧生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关键词:《穆斯林的葬礼》;回回;人物形象;情节
作者简介:陈美伶,1994年生,女,汉族,辽宁省海城市人,辽宁理工学院(原渤海大学文理学院)在读本科生,汉语言文学(高级文秘)专业。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7--03
《穆斯林的葬礼》时间跨度较大,但是细读之下别有一番滋味。韩家三代人的悲剧,在一定意义上讲是个人性格悲剧、是命运悲剧。从故事展开部分,韩子奇与韩君壁的婚姻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两人本没有爱情,与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为了报恩和生存两个人走到一起,生活没有什么浪漫与激情,有的只是努力让一家人活下去的信念。当外部环境发生了变化,人不再是单纯地为了生存,而是开始关注人的本体上的情感诉求。至此,小说不可避免地走向悲剧的结局。以主要人物的性格入手,分析人物的多重性格特点。无论是韩子奇、韩君壁或是韩新月都有其性格上的闪光点以及致命的弱点,以此在合情合理的条件下,分析小说中人物悲剧的形成与发展。
一.韩子奇“为玉而生,因情所困,怀愧而死”
韩子奇,一个为玉而生的人。相信大多读过《穆斯林的葬礼》的人们,对于韩子奇的深刻的印象莫过于是他对玉的那份痴迷。透过这一点,我们可以发现韩子奇这个人物本身所散发的那份偏执与韧性的性格特征。也正是由于他的这份近乎痴狂的热爱,让他从一个“流浪儿”,成为了一代“玉王”。在他幼年的时候,他随着吐罗耶定巴巴准备一路朝圣到克尔白。但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来到了梁亦清的家。当他第一次看见玉的时候,我们透过作者的描述,不难看出他内心的那份喜悦和兴奋。他感觉“他在这人世间走了很久很久,好像就是为了这美妙的瞬间,他感到了从没有体味过的满足,兴奋和欢乐。”[1]他捧着梁亦清雕琢的玉碗,仿佛看见了一条玉的长河。于是他便放弃朝圣而留在了梁亦清家里当了学徒。从那一刻起,玉就贯穿了他的整个生命的起伏。“事业的追求,并不一定要什么头衔和称号来满足你,你爱上了一种东西,愿意用全部心血去研究它,掌握它,从中得到乐趣,并且永远也舍不得丢弃它,这就是事业心。”[2]他为了完成师傅打造的“宝船”,忍辱负重到“汇远斋”去学艺。几年后,他终于可以独当一面,将玉器梁发扬光大,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玉王”。
韩子奇的一生之中,贯穿了两件重大历史事件:一个是抗日战争的爆发,另一件是文化大革命。随着这两大历史事件的发生,逐步展现出,韩子奇这一人物内心的对于爱情与伦理道德的矛盾,以及来自于个体人物面对大社会环境变动的无奈。当韩子奇还沉浸在“玉王”的称赞声中,抗日战争的到来打乱了原本的局面。爱玉如命的他选择了抛妻弃子,远渡重洋去保护自己珍贵的玉石收藏。而梁冰玉执意与他同行,使二人产生爱情火花成为了可能。随着英国伦敦频繁的惨遭轰炸,对于生命的不安感促使人们更加珍惜自己身边珍贵的感情。在躲避空袭的地窖里,韩子奇与梁冰玉再也不想忽视对彼此的感情,他们相爱了并且不久后有了爱情的结晶,韩子奇为孩子取名叫韩新月。当战火远去,韩子奇带着梁冰玉和韩新月重新回到了故土,回到了“博雅斋”。面对妻子的歇斯底里的怒骂,现实的问题被摆在了眼前。是遵循世俗选择自己的家庭完整,还是背负骂名勇敢的选择爱情呢?这个看似关于爱情的决择,作者其背后的意义是蕴含着关于人性的自由解放与传统封建的冲突。也就是说,韩子奇最后的封建的伦理道德观念赢走了他作为人本能的“去爱”的权利。而韩子奇的后半生,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活的备受煎熬。一边妥协于世俗的观念,一边又在默默的祭奠自己的爱情。韩子奇的这份纠结,使韩子奇并不完美。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韩子奇这一人物的形象,变得更加的立体和丰满。
“在叙事的发展过程中,性格特征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在叙事过程的某一个阶段出现,在另一阶段又可能消失或被另外的特征取代。”[3]韩子奇重新回到“博雅斋”的日子里,他的性格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他从原先的能言善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唯唯诺诺的人。导致他性格的这一转变,主要是出于他对背叛家庭的愧疚。而他妻子利用他的愧疚,对他越发的尖酸刻薄,他只能用自己步步退缩去换取家庭表面的和谐。他白天面对妻子的蛮横与刻薄要表现出来唯命是从的样子,到了夜晚他又无法抑制的思念着梁冰玉。作者通过这样的叙述,使韩子奇这一人物形象更具有多面性,让读者更加印象深刻。同时,通过对于韩子奇爱情悲剧的描述,来侧面烘托出韩子奇内在的人格的弱点,也为韩子奇后半生不幸的命运埋下了伏笔。韩子奇被爱情与亲情所困,被世俗的评价与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所羁绊。他既憧憬那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又没有勇气打破常规,去解放自己。他就像一只困兽一样,在“情”字的牢笼里不断地挣扎。
韩子奇的一生充满着愧疚。他的这份愧疚,使得小说的悲剧性的特征格外的突出,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让人们在韩子奇的愧疚中,去惋惜人生的无常和感叹个体命运的悲哀。他对吐罗耶定和梁亦清是愧疚的。他没有陪着吐罗耶定抵达克尔白,也再没有了他的消息,这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连回报都没有机会了。为了生存和学艺,他欺骗了吐罗耶定和梁亦清,隐瞒了自己不是“回回”的这件事情,一直到他临去世的时候才说出实情。他对自己的妻子是愧疚的。他曾信誓旦旦要保护好的家庭,由于他自己背叛婚姻的行为,变得不再有生机。他对梁冰玉是愧疚的。他给了梁冰玉爱情的可能性,却没有保护好他们的爱情,面对世俗的时候,韩子奇牺牲了他们俩的爱情。而韩子奇的这种愧疚感情,在他去世之前显现的最为明显:“他那痉挛的双手紧紧攥着蜡烛,怀着忏悔也怀着遗憾,怀着恐惧也怀着希望,战栗着向黑暗中走去……”[4]霍达塑造的韩子奇这一形象,是一个矛盾与冲突的集合体。他一方面向往爱情,因为那是做人的权利;另一方面又不敢挣脱封建礼制的束缚。他一方面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但又不敢去反抗现实生活的弊端。这样的一个矛盾的性格导致了他一生一边追求,一边失去的悲剧命运。而他的这悲剧是时代的动乱与自身性格的软弱所导致的。一个韩子奇所代表的是无数个试图摆脱命运无果后,变得沉默与妥协的人。他们的不幸,具有代表性和时代性。
二.梁君璧“爱与信仰被悲剧绑架”
她是梁亦清的大女儿,在父亲骤然逝世的时候她顽强的担当起家里的重任;她是梁冰玉的姐姐,在幼年时候她对妹妹疼爱有加,但得知妹妹背叛自己时候她的愤怒和绝望让她濒临崩溃;她是韩子奇的妻子,她对韩子奇的背叛婚姻的行为有多恨就证明了她对韩子奇有多爱;她是韩天星的妈妈,她的自以为是和一意孤行造就了儿子婚姻的不幸;她是韩新月的姨妈,在角色的转化中她把妹妹和丈夫的背叛所引起来的怒火燃烧到了无辜的韩新月的身上,让韩新月的心理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信仰真主信到极致,可到头来才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汉族男人。她在背叛的恨意和对亲情的渴望中备受折磨。她,是梁君璧。
梁君璧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她对真主的这份虔诚贯彻小说的始终,成为她较为明显的性格特征。作者也是从她的这样一个性格特点去切入,进而向读者展示的是一些身处在旧社会下的妇女对于传统礼教的捍卫,对于家庭的强烈维护,对于自身的诉求与渴望的忽视以及无法找到切实可行方案的迷茫。以她从九岁开始,早晨做功课晚上做礼拜,全心全意的信仰真主,用心的诵读古兰经。无论是在父亲离世家道中落的时候,还是在韩子奇夺得“玉王”称号,家业兴旺的时候,她都不曾忘记自己作为一个穆斯林应该守得住的戒律和规定。她本以为自己一生虔诚地信仰着真主,是一名合格的穆斯林。但是,到头来自己却嫁给了一个汉族的男子。而“回回”是不可以跟外族的人通婚的。她犯了穆斯林的规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得到真主的原谅。由此,她的信仰便被那悲剧性的命运所绑架了。
她和信仰真主的所有穆斯林一样,本怀着一颗仁慈的心。她见到门口有位逃难的女人,便收留了她。在战乱中的十年的时光里,她饱尝战乱的心酸和动荡。支撑下来的决心,便是盼望着丈夫和自己的妹妹平安归来,一家人能够再在一起好好地生活。然而战争结束了,他们也平安回来了,但一切变了模样。当看见韩子奇带着梁冰玉以及他们俩爱情的结晶---韩新月,再次回到“博雅斋”的时候,她作为一个穆斯林的仁慈之心被愤怒和绝望一点一点吞噬了。梁君璧不曾想到自己的丈夫背叛了自己的婚姻,而破坏了这原本幸福家庭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古兰经》中有这样的戒律:“真主严禁你们……同时娶两姐妹。”[5]梁君璧是虔诚的信徒,所以她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要同妹妹平分。在与妹妹争夺丈夫的这场婚姻保卫战中,她用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和封建礼制赢得了保卫战,赶走了自己的妹妹。但是,这一切的挣扎和努力也仅仅是留下的是一个家庭的躯壳而已。在没有了爱情的婚姻中,她只能用对待韩子奇强硬的态度和对韩新月的冷漠来去弥补自己心里的创伤。随着内心的伤痛无法平息,她对韩子奇的刻薄变本加厉,甚至将这种霸道的脾气延续给了其他人。梁碧君还将自己内心的抑郁和苦闷,转嫁给妹妹的女儿韩新月的身上。她对韩新月态度极为冷淡,对于她的前途和学业漠不关心。梁君璧在她这种极端的情绪和扭曲了的人格下,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悲剧的深渊。梁君璧,这个看起来阴冷执拗,要掌控一切的女人,其实她才是最悲惨的人。父亲的早逝,丈夫与妹妹的背叛,封建伦理的禁锢,让这个本不想对命运妥协的人,最终的心理与性格出现了扭曲。然而,促使梁君璧的性格发生转变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丈夫的背叛与社会的变动。在文学的发展历史长河中,悲剧往往能给人带来更加深远的艺术影响力。作者将梁君璧塑造成,一个既有虔诚的信仰,又有偏执与冷漠性格,生活在被封建思想笼罩着的旧社会中悲哀的妇女。而读者对于这一形象的感触,则是怜悯与憎恨各自参半。在这样的一个作者与读者在文学作品的互动中,梁君璧的这一人物形象让人们更加难以忘怀。
三.韩新月“在上一代人的恩怨中陨落”
在中国人的传统印象中,太阳与月亮的意象是相对应的。月亮是象征着阴柔与凄美,而月亮自身的意象是完全适用于韩新月这一人物特征的。韩新月,是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结晶。在幼年时,她随着父母一同归国。生母梁冰玉被迫离开“博雅宅”的同时,也带走了韩新月渴望多年的那份母爱。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即使韩子奇对女儿韩新月多加疼爱,但她内心那份对于母爱的疑惑与渴求是她一直的惦念。随着小说中的情节发展,梁君璧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梁君璧对于韩新月的冷漠,是源于韩子奇的背叛和梁冰玉的不伦。当得知这一迟到的消息时候,韩新月因为心脏病已经被拖到了生命的尽头。韩新月是不幸的,她受到梁君璧的冷待是无辜的,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并不该算在后代人身上。一直到她去世之前,亲生母亲梁冰玉也没能再出现,留给她的只有一张早年时候的与母亲的合影。然而,在这不幸中,她与楚雁潮的爱情似乎是她对于这世界最后的一点残念。一直在她病逝之前,她还在呼唤着楚雁潮的名字。随着韩新月的病逝,在楚雁潮为她奏出的凄美的乐声中,整个《穆斯林的葬礼》也被推入了尾声。作者塑造的韩新月,有着澄澈的心灵。她热爱自己的集体并愿意为自己所学的专业努力学习。她面对爱情所表现出来少女的温柔以及她不可逆转的悲剧命运,不得不让读者对她发出惋惜的声音。父辈的余生永不再见的爱情悲剧本已震撼人心,然而,可悲的命运重新上演在后代身上,韩新月与自己心爱的人最终阴阳两隔。当同样的悲剧重复出现的时候,这种悲情是会让读者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的。因此,韩新月作为悲剧命运的延续者,在文中的地位也是不可小觑的。
韩子奇、韩君壁与韩冰玉三人的爱情悲剧不仅使三人过得不幸福,也间接影响了下一代人韩新月的人生。韩子奇的抱憾终身、韩君壁的虔诚与偏执、韩新月的惹人怜爱,都使读者在对文学作品的欣赏中既产生了顺向相应又产生了期待指向的受挫,引起读者与作家情感上的共鸣。每一位人物的多重性格也让我们感受到生命独特的魅力,透过韩子奇看到为了解放自身、为了解放爱情而做的努力。通过韩君壁看到一类女性,她们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困境,为了家庭不屈不挠不断与命运作斗争的高贵品质。从韩新月身上,看到了少女对于爱情的向往以及对于知识的热爱。读者在韩家三代的爱恨情仇中感受着命运无情的安排,在对新月的惋惜中感受着生命的脆弱。小说的每一位人物都为小说的悲剧结局作出了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为小说的跌宕起伏埋下伏笔,使小说更加生动。《穆斯林的葬礼》是当之无愧的文学巨著。
参考文献:
[1][2]霍达.穆斯林的葬礼[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
[3]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第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4][5]霍达.穆斯林的葬礼[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