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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与内容的巧思

2016-05-09滕懿慧

青年文学家 2015年2期
关键词:封锁人性内容

滕懿慧

摘  要:张爱玲在《封锁》中,以冷淡的笔调探讨了人生、恋爱、婚姻的主题,虽然她的结论还是一贯的悲观且深刻的,但是这篇小说的结构与内容也同样值得探讨,本文以张爱玲的成长经历出发,试图找到构思这样结构与内容的源起,并从结构与内容的特殊性方面着手,浅析这篇小说。

关键词:封锁;结构;内容;人性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2-00-02

在巴赫金的《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历史诗学概述》中论述到“在文学中的艺术时空体里,空间和时间标志融合在一个被认识了的具体的整体中。时间在这里浓缩、凝聚,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空间则趋向紧张,被卷入时间、情节、历史的运动之中。”张爱玲的小说《封锁》就是讲述一个由于“封锁”在时间凝固、空间趋于紧张的时空体中,所发生的故事。她的这篇小短文虽说没有《红玫瑰与白玫瑰》、《金锁记》那样被人所熟知,但是她却是最凝练、最能体现艺术时空价值、最能表现张爱玲对于人性、婚姻的立场。

一、个人经历对其写作的影响

从张爱玲的成长经历来谈,在她小时候,缺乏父爱,母亲又常常不在身边,父母离婚后,后母对她严厉苛刻,因此她就不会带有小女生的那种矫情,在这种环境下形成了她渴望自由的独立个性,即使她生母以“淑女”教育来规范她,她也不会照这个路走下去,依然张扬着自己的个性,反而认为她自己在学校中可以自由发展,而且她一直想跟生母去英国留学,踏上那片“红的、蓝的”国土上去,但由于战事的原因改入了香港大学。的确,在香港大学研读时,对于张爱玲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这段学习时间她是有种如鱼得水的快乐。而且香港是比上海更殖民化、更国际化的都市的文化特色,古今中西文化、人格、价值观念、生活方式的犯冲,对于这种冲突,她并不想“突出重围”,而是想在这“围城”中,以细心观察这种冲突为乐。笔者认为,这一定会影响到在《封锁》中相互矛盾的构思:在文明与教育的大背景下形成的“好人”与“真人”的对立,“婚姻”与“恋爱”的对立,“真情”与“尘世”的对立,这也正是张爱玲所要揭示的人存在于社会中的尖锐而又普遍的问题。由此,在她的意识中,构建了《封锁》这篇小说独特的、自由的结构模式,并且填入了暂时追求自由人性、自由恋爱的男女主人公,吕宗桢与吴翠远。

二、结构上的巧思

在结构上,《封锁》与《倾城之恋》相比,看似过于简单。在《倾城之恋》中,它的叙事结构上横跨白公馆与摩登上海的两重时间,并且与范柳原的两重时间结构呈现交叉的网状时间结构。同样在表现这种时间的冲突上,《封锁》的时间是像电车轨道一样的线性时间结构,看似简单流畅,但却是非常灵巧的构思,像是一个“围城”的横截面。而且这种线性结构巧妙之处更在于可以淡化立场与历史环境,这极具张爱玲小说的风格,但是在时间轴上加上了断点,是时间的流畅在一个点上的“封锁”,以这个时间的凝固为中心点,形成了一个对仗的完整空间:开车人、车外、车内、男女主人公、车内、车外、开车人。这仿佛像是对尘世生活的一个截断,在一个不经意间时间的凝固、生活的中断带来了生活在尘世中的人们寻找自己的人性,而时间的再次流动是人们再次回到了现实的生活角色中,人们随着时间的“放”、“锁”、“放”结构形成了“锁”、“放”、“锁”的思想状态,生活在文明大都市里的人们每天都是在加快时间,放大时间的承载度,而随着时间的凝固却带来了他们短暂的停歇,在这短暂的停歇当中,他们仍然懒得思考,在电车上“有报的看报,没有报的看发票,看章程,看名片。任何印刷物都没有的人,就看街上的市招。他们不能不填满这可怕的空虚——不然,他们的脑子也许会活动起来,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1]而这个“封锁”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外在的战时秩序,而却带来了装在“文明套子”里人的自我内在世界的打破,这也正如她在她的散文《天才梦》中所说的“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子,爬满了虱子”。

三、内容上的巧思

从内容上来看,由于战事而带来的封锁,使“没有完、没有完”、一直在“老长老长的曲蟮”上“麻木”行走的电车,终于停下来了,封锁期间,整个上海凝固了,车厢这个空间也趋于紧张、车厢的时间也凝固了。正是这种“封锁”,带来了人性的些许解放,各种“好人”在这个封闭的车厢中变成了“真人”。这是张爱玲建构的人性的对立,在尘世中生活的他们与在封锁期间的他们判若两人。在封锁期间,他们成为了真正的男人和女人,引发了男女主人公吕宗桢和吴翠远带有幻灭性质的短暂的爱情,他们充满了人性与活力,但当封锁解开,他们又再次回到了原来的角色,吕宗桢做回了好爸爸,吴翠远继续做一个没有人瞧得起、毫无价值的好人。

虽然他们在封锁期间为他们心底里的一丝丝人性而活,但是却带来了一种悲凉与讽刺,吕宗桢想要做一把“真人”的诱因并不是他自发的,而是为了躲避他那讨厌的远房侄子的纠缠,这才坐到了吴翠远的身边,开始与吴翠远调情,唤起了他做一回“真人”渴望。而且吴翠远的那一句“其实,教育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道出了她内心的悲凉,她在生活中时时刻刻扮演的都是好人的角色,即使是教育也没能让她追求她的自由,也没能摆脱她成为女结婚员的宿命,这是她的悲凉,这更能体现出张爱玲的独特的视角,她所要指向的是文明与教育的问题,文明与教育带来了什么,是人性的解放还是缺失。因此。他们的爱情是悲凉的,结局是悲剧的,因为他们种种的带有一定讽刺、戏谑效果的动作是为了他们填满这可怕的空虚,他们还是无法挣脱,冲出社会、文化、教育带来的“封锁”,这也暗示着他们爱情的结局,而他俩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中却讲到了“谈婚论嫁”,并且他们并没有脱离丧失人性的“好人”的角色,这场偶然的恋爱、一个无声的结局也是一种讽刺,但却又是在所难免。

在《封锁》中,男主人公吕宗桢懦弱、无担当,当封锁结束后,“像那在黑暗中爬来爬去躁动不安的乌壳虫”“爬回巢里去了”,正如他的名字“吕宗桢”,他“忠贞”地回到了他的生活中的角色中;吴翠远,她打破了女子职业的新纪录——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在大学里教书,但她仍是个可有可无的“纸片人”,虽然经过了教育的洗礼,她还是走不出“好人的宿命”。其实这些都市生活的小人物,小人物的生活本身不被传说,张爱玲笔下的“传奇”本身就是具有一定的“反传奇”的意味,正如张爱玲在《传奇》出版中所说:“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中寻找传奇。”张爱玲用她的貌似“传奇”的都市男女爱情故事实质上却揭示出了“都市无传奇”的悲剧指向。

《封锁》被称为“现实背景里的一种梦幻叙述”[2],它体现了张爱玲对于人性视角的解读,它似乎是钱钟书《围城》的一个缩影,在一个封闭的电车厢里,失去爱情的都市文明人对于爱情的短暂追求,人们在好人与真人中冲进冲出,在婚姻与恋爱中冲进冲出,真情与尘世中冲进冲出;“封锁”所带来了时间凝固,更像是巴赫金笔下的狂欢节,对现实生活的对抗,与日常生活形成对立的“第二种生活”,在狂欢节中,人们追逐自由,人性得到解放,在《封锁》的电车厢里,男女主人公的恋爱与他们的现实生活发生了对立与冲突。由战事带来的“封锁”是暂时的,而人们游走在文明社会设下的各种角色中却是长远的,张爱玲截取了一个生活面,以一种冷淡的、不带任何立场的笔调淡然处之,但是却在字里行间里透露出张爱玲对于男性的讽刺和对女性宿命的同情与爱怜,在社会的规范体系中,人们对于这个抽象的“枷锁”也是无能为力的,他们必须面对现实,回归到自我的角色中,这就是人性的脆弱与自私,笔者认为,这也是张爱玲所要揭示的主旨。

注释:

[1]张爱玲:《封锁》,《张爱玲文集(一)》,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年,第98页。

[2]李欧梵:《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04页。

参考文献:

[1]张爱玲,《封锁》,《张爱玲文集(一)》[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年:第98页。

[2]李欧梵,《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304页。

[3]张立新,《“屏风上的鸟”:欲望的阉割——对张爱玲<封锁>的一种存在主义解读》[J],《名作欣赏》,2008年5月:第41—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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