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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析《孔雀东南飞》的叙事时空性

2016-05-09刘敏

青年文学家 2015年6期
关键词:叙事空间叙事时间叙事诗

摘 要:叙事诗是诗歌中的一种重要的子类型,除了保有其诗歌的本质特征外,与其他诗歌的主要区别在于其叙事性,而研究叙事诗的叙事性,必然要涉及其叙事时空问题。《孔雀东南飞》是中国古典诗歌的精品,对后世叙事诗的发展也有重要影响。因此,本文从始源处立论,通过分析作品《孔雀东南飞》在叙事过程中的时间性和空间性,以期发现其在叙事时空上的独特品性,以及对现代叙事诗研究的意义。

关键词:叙事诗;叙事时间;叙事空间;《孔雀东南飞》

作者简介:刘敏(1986.9-),女,汉族,四川内江人,四川广播电视大学,助教,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汉语教育、教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6-0-03

一、叙事性与叙事时空

叙事学理论源远流长。在西方,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以及《修辞学》;在中国,则因金圣叹的叙事研究而使之发展到相当的高度。

在叙事话语中,时间是一个基本因素,“在很多叙事虚构作品中,时间不仅仅是反复出现的主题而且还是故事与文本的组成部分。言语叙述的独特性在于,时间在其中是由再现工具(语言)和再现对象(故事事件)同时构成的。因此,在叙事虚构作品中,时间可以被界说为故事和文本之间的年月次序关系。”[1]用苏珊·斯坦福·弗里德曼的话讲,叙事,作为讲述的形式,是存在于时间之中的,叙事需要时间来讲述,叙事讲述的是时间中的事件序列。时间性在叙事诗学研究中占据着主导地位,我们在讨论叙事诗的时候不得忽视这一重要的因素。叙事时间性研究的杰出理论家利科曾经这么写道:“确实,我把时间性当成存在的结构,是它通向语言的叙事性;我把叙事性当成语言的结构,这一结构把时间性作为它的终极指设”。[2]此后,H.波特·阿博特在《剑桥叙事导论》中同样把时间作为叙事的主要特质集中讨论。他强调叙事应该是我们人类把对时间的理解组织起来的原则方法。“叙事是一种语言行为(无论是口语、文字,还是其他符号形式),而语言是线性的、时间性的,所以叙事与时间的关系颇为密切。”于此,叙事时间性这一点,基本上已得到国内外叙事学研究者的公认。

叙事研究既存在一个时间维度,也存在一个空间维度,叙事诗中的时间性和空间性,共同构成了叙事诗歌的叙事性特征。如果说,叙事与时间的关系在传统叙事学中已得到较为充分的研究的话,那么,叙事与空间的关系在传统叙事学中则几乎还是一片空白。而事实上,叙事与空间的关系在叙事学研究中非常重要。作为一种“先验的感性形式”(康德语),时间只有以空间为基准才能考察和测定,正如空间只有以时间为基准才能考察和测定一样;也就是说,无论是作为一种存在,还是作为一种意识,时间和空间都是不可分割的统一体。物理学家爱因斯坦说道:“空间(位置)和时间在应用时总是一道出现的。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由空间坐标和时间坐标来确定”。正因为时间和空间总是如此联系紧密、如影随形,所以我们认为空间也是叙事中的重要元素,也是叙事学研究的重要维度,而这正是以往的叙事学研究所忽视的。“无视空间向度紧迫性的任何当代叙事,都是不完整的,其结果就是导致对一个故事的性质的过分简单化。”[3]

综上,我们可以看出,叙事正是从空间相互作用的矛盾状态里建立起来的:是一个“有区分的复杂网络”和“一个空间的结合型体系”。将空间恢复到与时间完全合作的关系,一起构成叙事发生的力量,能使阅读在策略上集中于时间的对话性互相作用,共同作为人类思维和经验的中介组成成分。因此叙事时间性和叙事空间性应该是具统一性的,二者共同作用于叙事诗学研究,才能使我们更好的研究叙事诗作。

二、《孔雀东南飞》中的叙事时间和叙事空间

作为叙事理论讨论的一个方面,叙事时间,不仅涉及到故事时间,还涉及到文本时间。热奈特从顺序(order)、进速(duration)和频率(frequency)三个方面探讨了故事时间和文本时间的关系。顺序指时间的前后排列次序,小说的叙述时间可以和故事时间的次序相同,也可以不同。前者形成了传统小说常用的“顺叙”法,后者则形成“倒叙”、“插叙”等叙事效果。进速,指叙述时间与故事时间的关系,涉及到叙述的“加速”和“减速”,比如相对于故事时间,叙述时间可以“省略”(无限快)、“概括”(比较快)、“场景”(比较慢)、“休止”(零度进展)。频率指事件在叙述中的发生次数和重复次数。

《孔雀东南飞》(又名《焦仲卿妻》)一诗首见载于《玉台新咏》卷一,题为“古诗”,《乐府诗集》卷七十三入《杂曲歌辞》。该作品作为一部表现古代青年男女的爱情长篇,与《木兰诗》一起被誉为古代民歌的“南北双璧”,代表着汉乐府叙事诗发展的高峰,也是我国文学史上现实主义诗歌发展中的重要标志。这首被明代王世贞的《艺苑卮言》称为“长诗之圣”的作品,叙事性特征,非常明显,就其叙事时间性和空间性而言,《孔雀东南飞》有着自己的特色。

(一)《孔雀东南飞》的叙事时间性

《孔雀东南飞》全诗三百五十三句,一千七百六十五字,它是创始于二世纪的民间口头创作,集中了人民的智慧,凝聚了人民的血泪。其赖以产生的时代特征、社会环境等历史条件在作品中都有所暗示,反映出的价值观念与审美意识也有独特之处。全诗建构宏大,描写了焦仲卿和刘兰芝的动人心魄的爱情悲剧故事,充溢着强烈的反封建色彩,可以说是一篇声讨封建礼教的檄文。

1、故事时间

故事时间,即指一个故事前后相序的发展顺序,是故事本身的发展进程的展示。《孔雀东南飞》全部叙事以焦仲卿、刘兰芝与封建家长的矛盾冲突以及他们夫妇二人的感情纠葛组织起来的,可算是封建势力压迫下的爱情悲剧。整首诗,采用双线推进的方式展开。一条线索由刘兰芝、焦仲卿夫妇的关系组成,另一条线索由刘、焦夫妇同焦母刘兄之间的关系组成,后者在全诗占主导地位。《孔雀东南飞》一诗写了刘兰芝从被遣返回家,到最后刘、焦二人殉情,短短的数月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整个作品叙述的故事,其发展的时间跨度上并不算太大,但却表现了丰富的内容和意义。该作品的故事时间具体表现为:刘兰芝向焦仲卿倾诉—母子交流(“府吏得闻之,上堂启阿母”)—仲卿无奈遣送兰芝—兰芝辞别公母小姑—夫妻相别,依依不舍—兰芝被迫,归还娘家—县令遣媒,兰芝谢绝—兄长逼迫,兰芝出嫁—夫妻重见,相约赴死—刘兰芝焦仲卿合葬。这样一个清晰的故事发展线索,完整地展示了故事的前后相序的关系,从而使得我们能更清楚故事的前因后果,以及造成这种悲剧的特定原因,更易我们理解作品内涵。

2、文本时间

叙事时间通常不一定就是和故事时间完全一致的,这就存在一个文本时间,因而,呈现给读者的叙事顺序可能不同与故事时间的发展顺序,这在叙事诗歌中也是常有的事。《孔雀东南飞》该诗其文本时间在全诗表现为:开头以序言的形式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简介了故事的主人公,以及故事梗概,作者以倒叙的形式开始了叙事。正文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开始,给文章奠定了基调,叙事正式开始,刘兰芝对焦仲卿的倾诉,诉说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以及嫁到焦家以后,勤俭持家却仍然得不到婆婆的喜欢,只能以“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向焦仲卿抱怨。这些内容,从侧面展现了一个完美的女子,而这样的女子都要遭受遣返的命运,更是反衬出社会的不公,封建家长制的残酷无情。叙事依据作者感情起伏变化,听完这样的倾诉,焦仲卿则去禀告母亲,自己对兰芝的心意。然而,得到的却是母亲“槌床便大怒”的回复。封建势力的强大,即便有心人也无能为力,焦仲卿,堂堂男子,也无力挽救自己的幸福。无奈,“府吏莫无声”只得回告兰芝“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第二天,“鸡鸣外欲曙”点明了时间,此时的兰芝收拾回娘家,此处叙事进速明显慢了下来,对兰芝回娘家前的叙事非常详细: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裌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这里叙事者故意慢下叙事进速,则是为了更好地表现出兰芝的自尊,以及对这个家的不舍,她期待她可以拖延离开的时间,或许婆婆就能改变主意,或许焦仲卿能想出办法,留下她,对她而言,这样的叙事方式,丰富了故事的内涵。此后,兰芝辞别阿母和小姑,再是和府吏相别。这一辞别婆家的部分,作者给予了详尽的表述,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回到娘家,却是“进退无颜仪”;而后叙述“还家数余日”之后发生的事,兄长逼迫兰芝改嫁说到“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这样的兄长使得兰芝没有选择,她被迫答应改嫁,导致最后的悲剧,夫妻二人殉情,结束叙事。总之,叙事者在进行叙事时,对各个部分做出了详略得当的处理,整个叙述,我们既可以看到“省略”(如“还家十余日”这十余日,作者一句带过)、“概括”(如“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这一部分内容,则写得比较概括)、“场景”、“休止”(零度进展)等各种部分在文中都有所表现。在叙事过程中,作者对故事时间进行“加速”、“减速”等处理,让故事的叙事时间性,更加凸显,显示出高超的叙事艺术。

整首诗,叙事时间方面的特点表现为:第一,《孔雀东南飞》的故事时间跨度不大,通过还原文本分析,整首诗歌叙述的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第二,《孔雀东南飞》叙事时间相对简单的。第三,《孔雀东南飞》的叙事时间方式比较单一,主要体现在叙事手法上比较单一,主要以顺叙为主。作者根据叙事的需要,在叙事时间上,做了相对完善的“加速”以及 “减速”处理,读来催人泪下,感人至深。通过最后的悲剧收场,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也反应出了封建家长制度的不合理。

(二)《孔雀东南飞》的叙事空间性

如果说叙事时间是一条静止的线,那么叙事空间则因其立体性,赋予了故事一个丰富的内涵。叙事诗也涉及到叙事空间的问题,“根据原始神话观念,宇宙的结构分三个层次,分别为上、中、下三界。在空间上,上界为天界,是以长生天为首的天神所在的地方;中界是地上,是人居住的世界,是英雄们活动的主要场所;下界在地下,是人死亡后去的地方,也是鬼怪居住之地。”[4]在三界中,三界之间不是隔绝的,它们相互联系而且可以互通。

1、故事空间

物理空间,实际上就是指,故事原本发生的空间位置。因为《孔雀东南飞》写的对象是百姓生活,并不涉及人神活动,因而人物活动的空间性特征并不着重体现在人物于三界的活动,而主要表现在,人物活动空间的转移:焦仲卿家—刘兰芝家—路上相遇—相约地府这样的空间活动顺序。《孔雀东南飞》的空间活动顺序,其实简单、明晰,我们细读作品就可以看出来。首先,兰芝的倾诉这一部分,之后“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这里“堂上”一次则点出来故事发生的地点。紧接着的是焦母与儿子的对话以及母子的冲突,这当然也是发生在焦家的。后来焦仲卿无力阻止母亲的决定,只能答应母亲遣返兰芝;兰芝回到娘家“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此处“家堂”则是指兰芝的娘家,故事发展继续展开。此后,“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故事继续在刘家发展,到后来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无奈地答应改嫁;“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新妇谓府吏:“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再后来,刘焦二人殉情。最后“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整个故事以悲剧结束。这样的空间转换,让读者读来心里颇有感触,简单的故事空间,却反映出了巨大的社会内容,不能不说是此故事的特色。

2、叙事空间

叙事空间其实是不同于故事空间的。这里主要根据原始神话观念,提及宇宙三界。作为叙事诗的一个方面,叙事空间主要根据叙述者而定,《孔雀东南飞》反映的宇宙结构三界观念,其实是比较模糊的,作品以“焦仲卿家—刘兰芝家—路上相遇—相约地府”这样的空间顺序活动,但从这个转换的空间场所中,我们仍看到了,所谓的宇宙三界概念。

作品中详细描写天界的部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只是写到了相关的一些内容,开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给文本叙事奠定了基调。此后又写到刘兰芝和焦仲卿殉情后,“两家求合葬……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叙事写到华山傍的鸳鸯鸟,这里可以说是蕴含了一种寓意,即兰芝和仲卿二人成双成对。这个上界是用地面上的现实和鸳鸯鸟飞鸣的素材虚构出来的,是对圆满美好的一种憧憬和寄托,这种写法,满足了中国文化中喜好大团圆的传统,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孔雀东南飞》并未详细提及下界的情况,只是写到有下界的存在,如作品中写道: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这里所谓的黄泉即是下界,从而可以看出《孔雀东南飞》对下界的描述,也是个比较模糊的概念。

《孔雀东南飞》的故事空间是比较简单的,主要围绕刘、焦两家为活动的故事空间。写人活动的中界写得非常详细,对整个故事的叙述,叙述者仍然依据感情起伏而组织,对各个部分做了详略得当的处理。在文本时间上,主要提及地界人的空间活动,天界和地界的概念表现得非常模糊。

三、小结

中国文化以儒家文化为代表,和道家文化共同构成中国文化的独特品质。因而也就使得中国作品带有更多的是理想性的。具体而言,中国叙事诗的时间性特点是非常明显的,整体上看,其时间性特征多是跳跃性的,叙事诗大都依附于作者的情感组织文本。作品大多是依循因果关系或者时间方向 (过去—现在—未来)来组织事件,从而建立其叙事的秩序。空间方面而言,中国叙事诗多因内容简单、篇幅短小,表现在空间转换方面都是比较简单的,跳跃性也不大,呈现的叙事空间性比较单一,多属于线性式的,这样就使得叙事诗表现的空间场面通常都不如西方叙事诗宏大。中国的叙事诗,即使叙事也是以抒情为主,这样的特征,决定了叙事诗不以事件本身为重点,而以叙述者个人情感流动主宰叙事顺序的特色。虽然不及西方叙事诗宏大,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更能体现中国文化的独特。

当今世界,国际交流更发达,各国文化交流更胜,面对诗文化的衰退,我们有责任,更有义务,在研究中进步,在探讨中向前。让这些具有悠久历史的作品,给我们的文化注入更多的养分,才能让我们的文化软实力在国际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文化,一个国家的诗歌也会有它独有的特色。悠悠千古叙事诗,记录了一个民族的世事变迁,从稚嫩的童年、懵懂的少年,一路走到今天,我们在这些优美的叙事诗中,真实地感受到了祖辈们的生活,他们亲切的身影,以及他们深情的呼唤,这些都将是一个民族不可割舍的历史,它流淌在我们后辈的血液里,是会永远延续下去的精神瑰宝,值得我们一读再读!我们在学习本民族的叙事诗的同时,也不可忽视其他民族的优秀叙事诗,我们在比较中发现,在发现中探索,在探索中进步,更好的诠释叙事诗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这是我们对叙事诗进行研究的现实意义。

注释:

[1]〔以色列〕里蒙—凯南.叙事虚构作品[M].姚锦清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79.

[2]James Phelan Peter J.Rabinowitz当代叙事理论指南[M]申丹,马海良,宁一中,乔国强,陈永国,周靖波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205.

[3]龙迪勇.叙事学研究的空间转向[J]江西社会科学,2006:62.

[4]王卫华.《江格尔》与《荷马史诗》宇宙结构观比较[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3):105.

参考文献:

[1]王先霈,孙文宪.文学理论导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85-87.

[2] James Phelan Peter J.Rabinowitz当代叙事理论指南[M]申丹,马海良,宁一中,乔国强,陈永国,周靖波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205

[3]龙迪勇.叙事学研究的空间转向[J]江西社会科学,2006:62.

[4]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1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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