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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作《史记》宗旨阐示与其父子的学术路线

2016-05-09黄艳燕

青年文学家 2015年6期
关键词:宗旨司马迁史记

摘 要: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谈其作《史记》:“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这三句话除了陈述其著作宗旨外,还明示了司马父子学术研究的思路与途径,即发乎子、观乎史而成于言。

关键词:司马迁;史记;宗旨;学术路线

作者简介:黄艳燕,女,1978年出生,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古代文学,现为广西经济管理干部学院文化与传播系文秘教研室主任。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6-0-02

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谈其作《史记》的宗旨为:“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自东汉《史记》成书以来,千百年间,论者的注意力几乎完全集中在对“成一家之言”这一句话的理解上。结合司马父子的学术行实与成果来综合考察,这三句话的关系应当理解为司马父子学术研究的三大步骤设计,概而言之,便是发乎子、观乎史而成于言。

一、发乎子——究天人之际

司马谈是汉武帝初期的著名学者,其留存而贡献于世的便是《论六家之要旨》。在司马谈之前,可谓学术尽在诸子,若欲行学术之路,百家杂说首当其冲,难以规避,必于百家杂说之中,或有所选择而适从,或有所阐发而建树。司马谈在百家之言中爬罗剔抉,择其“务为治”的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六家,概括其要旨,研判其短长,终至崇尚黄、老之学,以为“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1]1772司马迁于《太史公自序》中将其父《论六家之要旨》录入并加以阐发,恰恰是承继其父完成的学术历程的第一个阶段为自我学术的开端。

诸子之学于汉初时本为核心学术,其学术最为重大的课题便是天人关系,即天道与人事的终极关系的探讨,其起因在于汉之前的两大王朝,商代崇神鬼,周代重人事。人类于社会进程中的能动性的日趋彰显,为汉代统治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的确立提供着讨论和选择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司马迁便以此核心命题指代思想与理论的探求,以“究天人之际”称代其父的理论探讨与思考、归属与建树。司马迁之为《太史公书》便是承其父未竟之事业,将其父子学术推向又一阶段。司马谈临终耿耿忧惧于“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其谆谆期待令司马迁“俯首流涕”承其所望:“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1]1781其父子所言均以“论”言治史之事,足见其为“史”之旨在于思想与理论的阐发,即所谓“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1]1781体现出为史的目的性所在,也是《史记》的本质意义所在。

二、观乎史——通古今之变

司马迁之治史是以其父理论探求为前提而进入父子学术的又一阶段,即在既定的思想基础和理论视角之下对历史的观照,从而实现思想的历史验证和理论的系统阐发。

司马迁曾引其父之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而能绍明世,正《易经》,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并颇为动情地说:“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1]1777其意所在恰是于五百岁后“继《春秋》”,他在与壶遂的讨论中,明确地阐述了孔子作《春秋》意图在于“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 [1]1778的理论建树,孔子的一句“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1]1778恰是司马迁“意在斯乎”的真切意义。一如梁启超在《要籍解题及其读法》中所说:“迁著书最大目的,乃在发表司马氏一家之言,与荀况著《荀子》、董生著《春秋繁露》性质正同,不过其一家之言乃借史的形式以发表耳。”[2]231

综观《史记》于史实的记述中时时处处彰显着思想的结论和理论的意图,如对汉初七十年与武帝即位后的政治进行了有意识的对比:

“汉兴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 非遇小旱之灾, 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 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 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 充溢露积于外, 至腐败不可食。”[1]436而 “自是(武帝登基)以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兴利之臣自此始也。”[1]437这里对汉初推行与民休息政策而取得的显赫成绩给予充分肯定,而对汉武帝即位后, 实行了一系列多事扰民的举措予以否定。

在吏治主张上司马迁肯定“奉职循理”的官吏,如称赞曹参的“与休息无为, 故天下俱称其美矣。”[1]847并借百姓之口歌之曰:“萧何为法, 觏若画一;曹参代之, 守而勿失。载其清净, 民以宁一。”[1]847称赞汉武帝时期的名臣汲黯“治官理民,好清静”、“治务在无为而已!”[1]1625作《循吏列传》、《酷吏列传》,对民众畏而恨之的酷吏给予否定。并于《序言》中推出“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1]1646的观点,并有“太史公曰”:“奉职循理,亦可以为治,何必威严哉?”[1]1620其所循之理,当是《自序》所谓“揣事情,循势理”。

司马迁这理民以静的政治观,是对汉初几十年历史进行深刻的现实的反思,又是对历代治乱兴衰的总结,也正是出于家学渊源,即因袭其父子的“虚无为本”,“因循为用”思想而生成的无为而治、顺民而治的政治观念。甚至连司马相如之赋也归结为“《子虚》之事,《大人》赋说,靡丽多夸,然其指风谏,归于无为。”[1]1802

三、成于言——“成一家之言”

司马迁在历史记述的过程中完成了其父子学术第二阶段——“通古今之变”的同时,也成就了第三阶段的内容,进而实现了其父的遗嘱和完成了其本人的学术宏愿。司马迁《自序》中说“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为《太史公书》”[1]1807,而“史记”一名据考证,乃始见立于东汉桓帝元年的东海庙碑。《太史公书》之名,当与《孟子》、《商君书》等一家之言的理论著作于本质上并无二致,所不同的只是“乃借史的形式”而已。从《史记》整体内容看,充斥着理论阐发的内容,贯穿这一条理性思考的线索。

首先是具有纲要性文献的《太史公自序》,其中除阐明了著述的思想基础、理论视角和宗旨之外,还概述了各篇的写作旨趣。这既可作为著作者对著作读法的提示,更应当视为著作者对读者在意义领会上的导引,而这指引的意图恰恰在于司马氏对史实的论断。于是,或盛赞功绩,如“厥美帝功,万世载之”(《五帝本纪》第一)[1]1777;或称颂贤德,如“嘉庄王之义”(《楚世家》第十)[1]1794;或嘉许侠义,如“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取焉”(《游侠列传》第六十四)[1]1804,如此种种,无不显示其承自《春秋》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 [1]1783的理论意图。恰如韩兆琦所言:“《自序》高古庄重,其中精理微者,更奥衍宏深,一部《史记》精神命脉,俱见于此太史公出格文字。”[3]1845

其次是“太史公曰”,司马迁于各传记文字所附“太史公曰”,对所传人事加以评断,如《吕太后本纪》肯定“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并揭示其原由为“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1]234再如《魏世家》辩驳“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国削弱至于亡”,提出“天方令秦平海内”[1]722大势不可逆转的观点。又有《陈涉世家》引“褚先生曰”及录贾谊之《过秦论》以证明“地形险阻”、“兵革刑法”之“未足恃”[1]794,昭揭其仁义为本的政治理念。

其三,若以《自序》为概论,则“太史公曰”便是详说,以《自序》为总论,则“太史公曰”便是分解。如于项羽,《自序》云:“诛婴背怀,天下非之”[1]1779,“太史公曰”则云:“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难矣”,引出“‘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1]1793再如于越王勾践,《自序》云:“嘉句践夷蛮能脩其德,灭强吴以尊周室”,[1]1779 “太史公曰”则云:苗裔句践,苦身焦思,终灭强吴,北观兵中国,以尊周室,号称霸王”,[1]1794又如于蔺相如,《自序》“能信意强秦,而屈体廉子,用徇其君,俱重于诸侯”,[1]1801 “太史公曰”则云:“一奋其气,威信敌国,退而让颇,名重太山,其处智勇,可谓兼之矣!”[1]1156 一如其论孔子作《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1]1778之意,只不过《春秋》是微言大义、寄寓褒贬的隐性暗示,而司马迁之大义乃明言显语的直接阐发。

如果将《自序》譬若一部之纲,这“太史公曰”无疑就是纲下之目,而纲举目张,太史公所欲阐发的思想便网罗起三千年的历史,司马氏之“一家之言”的理论功业建树起来,彰昭于世人面前。程金造“《史记》借史事明道理,有如孟轲、荀况、韩非诸人的著作,书中有其自己的思想核心与体系。”[4]63若以《伯夷列传》视之,司马迁之理论意图则更加昭昭然矣!全篇828字,而本传不过只289字,其余皆为论赞咏叹之辞,难怪论者多有“名为传纪,实则传论”之说。

司马氏父子的终极学术追求当然是“成一家言”,而这作为最后一个阶段的总结性成果的形成必须以第一阶段的理论基础的奠定和第二阶段历事实的观照为两大前提而完成。司马父子前赴后继,耿耿营营于学术探索,汲汲孳孳于理论建树,沿着既定的学术思路和途径,成就了父子学术——治国之术的“一家之言”。

参考文献:

[1]司马迁.史记[M].长沙:岳麓书社,2012.

[2]杨燕起.历代名家评史记[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

[3]韩兆琦.史记评注[M].长沙:岳麓书社,2004.

[4]程金造.史记管窥[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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