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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小说的日本接受史

2016-05-09张妮妮

青年文学家 2015年6期
关键词:张爱玲小说日本

摘 要:40年代,张爱玲居住在日本占领下的沦陷区上海在自己的文章中曾一鳞半爪地提到日本及日本文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爱玲的作品被越来越多的日本读者所喜爱,日本各大高校也发表了不少关于张爱玲的研究论文。本文主要针对张爱玲作品在日本的接受过程作以展开论述。

关键词:张爱玲;小说;日本

作者简介:张妮妮,女,陕西省延安市延安大学文学院12级研究生,专业: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6-0-02

(一)1940年代最早的日本“张迷”

40年代,在沦陷区的上海居住着十万左右的日本人,他们每天阅读着专门供日本人阅读的杂志《大陆新报》。1944年6月20日上海东亚同文书院教授若江得行在《大陆新报》刊载了文章《爱.爱玲记》。当时若江得行在上海东亚同文书院讲授英国文学,对于张爱玲一无所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阅读了刊载于《天地》的《烬余录》,他写道:“她用主观、客观及各种手法巧妙地描绘了战时的香港情况,而且,她特别注重生动地描绘主要人物,手法不同凡响。”自那以后,他阅读了张爱玲的许多散文作品,高度评价说:张爱玲对于英国文学以及中国古典文学的造诣颇深,意义十分重大。他期望张爱玲作为女作家,能在家庭小说的领域一显身手。在文章的最后部分,若江得行说:“关注女士健康新作的人,不仅有我这样的英文学徒,还有北大中文专业的日本学生,或许,关注予且作品的人中也有喜爱张爱玲的。与中国人数相等,日本人阅读中国新杂志的日子已经到来了。我希望人们能了解,每逢新杂志出来,有的日本人便会惊喜地奔向街头。”

在20世纪40年代,无数日本人、学者、文学家造访或旅居上海,他们带着形形色色的欲望、梦想,出于各自不同的动机,或只身漂洋过海或团体旅行考察,或以集体移民的方式来到上海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他们带着好奇的眼光想要了解这个城市,而此时的若江得行便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张爱玲的出现毫无疑问填补了他的期待视野。1943年1月,22岁的张爱玲以散文“Chinese Life and Fashions”初登上海文坛,该评论刊载于英文月刊《二十世纪》。当时担任该刊的主编克劳斯.梅涅特在张爱玲的文章前这样写道:“与她不少中国同胞差异之处,在于她从不将中国的事物视为理所当然,正由于她对自己的民族有深邃的好奇,使她有能力向外国人诠释中国人。”其次,若江得行在《爱·爱玲记》中对张爱玲表示了这样的连带感:“……我自己是从座谈会的记事中发现女士爱读毛姆和爱尔德斯.赫胥黎的作品的那一刻起,便把女士真正看作了同乡同胞的。”据相关资料得知1943年,当张爱玲将自己的中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送往著名作家周瘦鹃手上征求意见,周瘦鹃读后“觉得它的风格很像英国著名作家Somerset Maugham(毛姆)的作品,而又受一些《红楼梦》的影响。”所以说张爱玲和若江得行的共同之处在于对英国文学的喜爱,这是张爱玲作品之所以能吸引日本学者若江得行很重要的原因之一。还有,在读张爱玲作品,我们不难发现她极少谈论政治。无论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她的作品中,她始终抱着一种不在乎政治、不参与政治的态度。而从若江得行所写的《上海日夜》中不免流露作品不带明显的意识形态色彩,纯粹知性地以审美的眼光看待上海,从中可以发现若江得行同张爱玲在创作上一致都追求理想的叙述效果,不希望心理背负任何负担,更不想招惹上政治的麻烦。或许在这些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都站在“虚空”的废墟上,张爱玲的文字,不仅得到中国人,也得到了日本人的共鸣。

40年代,当张爱玲在战争时代的上海初露头角时,就有一位在上海和南京从事翻译工作的日本女性把目光投向了她,这位女性便是与汪精卫政权有密切关系的记者室伏高信的女儿克拉拉。当《烬余录》发表刚四个月,室伏克拉拉就把它翻译为日文,尽管几处误译,但仍不失为作品做了忠实传达的名译。

为什么室伏克拉拉会翻译张爱玲的作品呢?据藤井省三提供相关资料得知室伏克拉拉和张爱玲一样都是出生在没落的世族家庭,从小都在父母离异的环境下长大。据张爱玲在散文《私语》中叙述的,其祖父是清朝名臣张佩纶,祖母是李鸿章的女儿,父亲是一个典型的遗少,与艺术家气质的母亲不和。在张爱玲三岁时,母亲扔下她和姑姑去法国留学,四年后回来正式和父亲离婚。而在藤井省三《张爱玲文学在日本》中介绍,室伏克拉拉八岁时,父亲室伏高信便离家出走,与新的妻子另立门户,在外生活。同时室伏克拉拉的爱情、婚姻生活和张爱玲一样不幸,也许正是这一点使室伏克拉拉与张爱玲的作品发生心灵契合,张爱玲作品独具一格的苍凉手势正恰好击中了室伏克拉拉支离破碎的心。最重要的是这两位国籍不同的,年龄相仿的女性,都怀抱着遭到破灭的青春之梦的悲哀,对于那场战争欲批判却不能诉之为言词。在克拉拉给胡适的信中写道:“……直到民国三十年的秋天,我才能踏上了贵国的土地了,不过,我所竟能够来到的,并不是我曾梦见过的贵国,就是贵国人所谓的沦陷区。在这里,我已没法找到梦的片鳞。混了六年,遇到祖国的战败的。”这段话虽是出生于身为侵略国的国民,却拒绝赞同侵略的言辞。而张爱玲因为战争不能去英国改为香港大学,在香港大学发愤读书,各门学科都名列前茅,本希望进英国的牛津大学攻读博士,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所有的一切如张爱玲所说做了一个不切合实际的梦。之后,回到上海,在上海,张爱玲体验了中日战争的扩大,她以一个被占领国家的身份,用苍凉的笔调冷静地记录了香港太平洋战争开战的体验。正是战争把两位本无任何瓜葛的女性无形之中拉在了一起,提前为日本接受张爱玲拉开了序幕。

(二)五十年代张爱玲作品的日本译者

50年代,对于张爱玲来说,岁月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由于时局的变化,1952年张爱玲离开大陆来到香港。在香港试图改变自己,用署名Eileen Chang发表了描写共产党领导下农民生活的小说《秧歌》,并且在香港的美国新闻处授权下发表了《赤地之恋》。50年代中期,日本将这两篇小说陆续翻译为日文。关于译者之一柏谦作的情况经多方查阅至今未找到相关资料,只在池上贞子《张爱玲和日本——谈谈她散文中的和几个事实》中提到他于1955年,在东京生活社刊行日译本《赤地之恋》。而《农民音乐队》也即《秧歌》的译者并河亮(1904——1984)则是一位知名的英美文学翻译家。柏谦作和并河亮这两个人都不是中国文学研究者,这两本书的出版在当时的中国文学研究者中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这两本译作,与其说是对张爱玲文学的关心,不如说是基于对同时代中国社会的关心,对在共产党领导下社会主义中国的关注。

(三)六、七十年代日本研究张爱玲的低谷期

60年代和70年代,日本的学术界、新闻媒体都没注意过张爱玲,可以说日本的现代中国文学界抹杀了张爱玲,偶尔在现代文学史的绪论中谈及洋务运动时,“作为余谈”,曾将张爱玲误认作“张之洞”的孙女而加以介绍。战后最早接触张爱玲的吉田丰子(笔名方兰)曾在七十年代的美国与张爱玲进行过交流。两人曾有过书信来往,信中吉田丰子明确向张爱玲表示自己想要将张爱玲女士的一切作品译为日文。但由于种种原因将此事耽搁,直到2004年10月,吉田丰子完成了《半生缘》的日译。在发表于台北《中央日报》的《悲哀的作家》一文中,吉田丰子明确表态自己向往张爱玲文学的悲爱,同时张爱玲自身那种不喜欢乱碰他人的人生这种谦虚的精神更使吉田丰子感动。在文中吉田丰子说:“不乱碰他人的人生,尤其不随便提及旁人的苦恼。这是唯有很能理解别人痛苦者才能做得到。张爱玲正是这种人;即她是不具有随便同情和安慰别人,而是能理解和分担这种痛苦之精神的人。”正是由于此种精神,张爱玲文学被吉田丰子喜爱。

(四)八十年代张爱玲作品的日本传播者

进入80年代以后,日本陆续开始有人对张爱玲其人及其作品加以介绍,特别是现代中国文学研究者池上贞子花了大量的精力向日本读者积极介绍张爱玲。池上贞子于1995年3月出版了《倾城之恋》的日语译文,其中收录了《倾城之恋》、《留情》和《金锁记》。除此之外还发表了《张爱玲与<传奇>——中国和西洋的接点》、《张爱玲与胡兰成——围绕“汉奸”问题》、《台湾所见到的张爱玲研究诸事》、《张爱玲的时代和文学——以1950年代的短篇小说为基点》、《<流言>考——张爱玲.1943——1945》、《关于张爱玲的<留情>》等文章。根据池上贞子在《张爱玲爱.人生.文学》一文记载,她之所以喜爱张爱玲,与其作品百般锤炼的文体和匠心独具的修辞有关,同时池上贞子认为小说集《传奇》与散文集《流言》与她读过的中国文学作品不同,连当时不可或缺的道德观都没有强加在作品之中。更重要的是,张爱玲作品中独特的文字和语句,尤其是对于色彩、情景、感情、人物性格等微妙的描写吸引了这位日本学者。

(五)1990年代的日本接受高潮

90年代初,由宝岛社出版了《浪漫都市故事》(1991),其中收录了张爱玲的《私语》、《烬余录》、《封锁》、《倾城之恋》、《到底是上海人》等《流言》中的数篇散文。担当解说的是东京大学教授藤井省三,藤井省三以当年上海出版的《杂志》等第一手资料为据,为该小说集写了一篇两万字的结语,把张爱玲在文学史上重要的位置介绍给日本读者,称她为一位在国家存亡的时代,审视现代文明、家庭和恋爱等现代社会制度的作家。

之后,90年代中期,在东京大学留学的邵迎建在日本的学术杂志上一连发表了数篇文章,他运用E.H.爱理克逊的认同理论对张爱玲的创作及作品进行了分析。在正式的研究书籍中,邵迎建的《传奇文学与流言人生——1940年代的上海.张爱玲的文学》,以度过漂泊人生的张爱玲的同一性为论点,探究了张爱玲的文学。此后,邵迎建也一直继续进行着张爱玲在上海时的新的研究视角。1995年,邵迎建在这些文章的基础上,完成了博士论文《不确定的认同:张爱玲的文学》。据东京大学文学部教授藤井省三在邵迎建《传奇文学与流言人生》一文中提到,邵迎建之所以研究张爱玲与其在青春期体验民族大动荡,30岁后出国移民这一点上两人都有类似经历。出生于1952年的邵迎建在中学时代遭遇了文革,文革后在四川大学学习日语,从事翻译工作。1987年到日本留学,进入东京大学文学部研究生学院学习。现在在武藤大学,东京女子大学,圣心女子大学等东京有名的私立大学任讲师。而张爱玲由于50年代时局的大动荡于1952年离开大陆到香港,1955年初从香港移居美国,从此再未回到中国。也许正是这种客居他乡的孤独感使邵迎建把目光投向张爱玲,为日本学者研究张爱玲开启了新的研究视角。

除此之外,滨田麻矢对身处上海这块限制宽松的文学试验田中的张爱玲进行了定位,现在又以女性问题的观点出发继续从事研究,由于《小团圆》这部作品,他还与金文京共同著有关于胡兰成亡命日本后的论文,期待他们有新的发展与发现。神谷真理子从所谓的鸳鸯蝴蝶派文学的谱系和女权主义观点出发探索研究对象。梁有纪则对色彩等方面的表现方式进行研究。在电影方面,对张爱玲进行了深入研究的河本美纪公开发表了博士论文《张爱玲与电影》。可以说,90年代的日本才算真正打开张爱玲研究之路,日本各专业的年轻研究者们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参与到张爱玲研究的课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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